《嫣红飞过千年去》粉岚阁子

60、倒计时2

　　这个马甲虽是做过官，毕竟还是文官，一些强硬拍板定案的事，他还是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没办法，一边是整个山的性命，一边是整个山的尊严，他的心里，还是在纠结。

　　“朝廷派这么个丫头片子来和谈，根本就没有这份心，只是来取笑我们兄弟的。要我说，打！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来人！把他们两个绑起来。”锦纶这话一出，不光我和舅舅，那个马甲也听得有点惊了。

　　我说这二当家直接爬上你的头了，你怎还不做声啊？好歹是做过官的，私绑朝廷官员和皇亲国戚，这里面的轻重你不会不知道吧！

　　“相公，我觉得……”马闻闻看到有人持着绳子过来，明显地替我担了份心。

　　抬头看了看舅舅，剑虽不在手，整个身子还是挡在我前面，持着拳，一副‘谁敢动我嫣儿，打爆你头’的英雄气概。

　　虽然有点晚，不过人影还是预期的出现了，这时，躲在舅舅身后的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喂————！难得收到你的信叫我前来，不会是让我来救你出龙潭虎穴的吧？这差事，我有点消受不起啊！”左天泽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手里提着一罐酒坛，晃悠晃悠的走了进来。后面还有几名穷追不舍的小卒，不过很明显，没人挡得住他。

　　“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我。想到这个男子，被我放了鸽子，还是能为我的一声召唤而赴汤蹈火，再想到自己在利用对方对我的一片私心，唉……我果然是个贱女人。（作：坦白很好，不过……嗯，注意用词。）

　　“你是谁？”锦纶和马甲明显注意到我们的关系，心下提防了不少。“兄弟们，小心有诈。”

　　“没诈，没诈！我保证~”挥了挥手，我一步走出了舅舅的保护圈，舅舅有些担忧，我回以‘安心’地眼色，径直走了出来。

　　…………………

　　“本公主也确实有些话要说，前几年的朝廷有些混乱，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不好意思，我在里面也起了不小的‘推动’作用。

　　“所以呢，以至于有不少民众都有了反叛的心。可是……咱们这座山寨的百姓仍是自营自生，打家劫舍是不对，可至少从没起过反朝之心。这是为什么？不只是因为你们有一个心系朝廷、社稷的好当家，还因为你们大家的心目中还有一丝对林朝的眷恋，不是么？”

　　趁着围观人低头沉思的功夫，我又接道。“朝廷这几年是没有给大家派过米，派过粮，没错，这确实是我们的不对，可这里面当地的官员起的作用是最大的吧？你们就没有想过跳过地方官员直接上书朝廷？”看了看马文才一脸的忧色，我想这一点他是想到了，只是碍于当初不堪的过去，一直没有勇气再回朝廷。

　　“可瘟疫那些年，林朝确实欠我们一个说法！”锦纶很猖气，我发现不先削了他的锐气，今儿我就讨不到好儿。

　　我脸色一正，敛了先前所有的笑意，正言道。“林朝欠你们一个说法？你不要忘了，你也是林朝人！”声音里微含了些怒意。

　　“如果你们只是觉得那些年被朝廷抛弃了，心里寒得慌。我唐柳嫣今天代我的朝人向你们道歉。为我们林朝曾经的那一场浩劫，为我们曾经的一个疏忽，我向所有在这场灾难中死去的百姓，失去家人的人民……对不起，朝廷，真的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起初我的声音很高，可说到后来，我发觉自己的音调不对了，我深深的鞠下一个大躬。说那句对不起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了，我把头深深低在那里。

　　朝廷对不起你们，我，唐柳嫣，更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林朝，梯逹，所有受难的百姓。我真的对不起你们……

　　缓了好久，我感受到有人扶我起身，抬头时，看到了满眼心疼的舅舅，上步前来的左天泽，还有一脸动容的马文才。锦纶明显听进我的话了，被我的反应搞得有点愕然。

　　我清了清自己的嗓音，去除了所有的涩声，进入主题。“我这里有一个很好的方案，对于这个山上所有的人，我相信都有帮助。这就是我来和谈的准备，我的筹码。”

　　我转身，又顿了顿，说‘筹码’他们懂不懂？我记起漫满楼玩纸牌时，好多人问过我‘筹码’的问题，算了，现在表现的这么帅气，再打断，太不Cool了~~

　　“色狼泽~”我轻轻一唤。左天泽浑身一怔的走上前来。

　　“看样子，记忆真的是恢复了。怎么办？我还是喜欢你先前呆呆的样子，这样太精明了，我好怕~~”俏皮的戏言道。可是我从他的表情上还是读出了那一份痛意。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他手里的罐子，手下一沉，还好我练过几年架子，要别的女子抱着这重量的酒坛，早就栽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是……”马文才问道。

　　“这里面是‘釉稞’的种子，这种植物适合在高山上种植，在梯逹，高山上的居民都靠它为生，日子过得相当惬意。是不是？”脑袋朝左天泽那边点了点。

　　“嗯……”他回以微笑。“这种作物不分高度，只要是山地就适合种植，而且越高长得就越旺，来的时候我看过你们的地形了，最适合这种釉稞生长了。你们林朝这样的高山少所以不常见，我们梯逹到处是高山，山上的居民都靠它过活。它是一年两熟的，有时遇上大寒，可能会三熟。釉稞实在其头部，可食用，可碾成面，做成面食香甜无比。它的颈部去其坚硬的表皮，髓也可使用，生熟皆可，一年四季都可食。它的根部可以入药，因为在林朝很少有高山可以种植它，所以如果你们拿它去山下的药材铺变卖，嗯……应该可以收入不少。大概，就是如此……”

　　左天泽一边在这里推销，我就一面享受着在场所有人惊异的目光。呵呵~~~~好歹人家也失去梯逹做过厨娘、从过军的，这釉稞就是我在梯逹学到了又一门学问。

　　“怎么样？大当家、二当家。我今儿这买卖是做得还是做不得？”含笑。

　　“……”

　　“老大~~这东西真，真有这么神？俺不信啊！”

　　“是啊，俺也觉得这，这简直就是宝贝啊，比千年人参还宝贝呢！”

　　“大哥，你看……”锦纶这下倒是彻底没了先前的焰气，看样我的过渡招儿使得还不错。

　　“我信，我……不是信这种子，我信四公主！”

　　马文才这话一出，我心下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暖，太久了，四公主已经太久没有享受到‘信任’的沐浴了。

　　“我信这种子，我也信大当家！从大当家种下这种子第一天起，我就是你们这山上所有条人命的担保人。如果哪一天，你们还是饿肚子了，我，唐柳嫣，养你们所有人。”

　　当时我想哭的感觉都有，可是唐柳嫣回来那天，我对自己说过，要坚强的。马闻闻当时哭倒在我怀里，锦纶也终于难得的给我露出一抹惊艳之笑。我想一切都值得了，上山，招降，致歉，还有欠了左天泽大大一个人情。和此刻抓着一坛种子疯狂乱叫的这一团大汗相比，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还是不满足，我发觉这种空虚的意识不是来自之前的愧疚感。仿佛是丢失已久的那颗‘强悍’的尊位，高高在上拯救苍生的那种源自于皇族血液里的使命感。我很想去顺从它，可每当回想起过去和‘静远’有关的那段记忆，我的心，有恨凉，凉到足以把所有火苗全部熄灭。

　　那天下山的时候，接我们的大军整整齐齐站了一片，我在人群的最前端看到一身很不合群的便装，淡青色的长袍扎眼的立在那里吸引了我的全部视线，下摆的衣角还在随风摆动，我看到他脸上的一抹柔笑，那样的柔足以化净我心头所有的愁云。

　　淡青色，如初春湖岸嫩柳的淡青色，我家闷骚的林乾隆什么时候开始穿这样‘fashion’的颜色了，翘家的这几天不会就是去研究时尚潮流了吧？

　　他身影一闪，后面探出一个娇小的人影，一身黄色的纱衣，绑着黄色发带的长辫，满脸的惊异，满脸的悲伤，满脸的还有泪水。

　　我之前答应过读者不再哭了吧？对不起，最后一次……

　　“青菱姐————————————————！”

　　我不知道当时脚下没迈的阶梯还有几层了，我只知道当时隔空跳下去，我最熟悉的怀抱已经接在那里了。

　　回想起闭关不出的那七年宫廷生活，我舞刀弄剑的每个夜里，总有一双温柔的小手揉着我的淤青；在我读倒在书桌上的每个清晨，总会有一张暖暖的单子披在我的肩上；在我做飞贼奔去屋顶的每个深夜，总会有一支绣针穿插在我那残破的夜行衣上；在我染疾卧床的每个白天黑夜，总会有一双始终湿润的双眼留在我的身边。

　　唐柳嫣在这世上已没有母亲，她却有一个比母亲更加疼爱她的丫鬟，她只唤她青菱姐。如果有来世，她要做青菱的妹妹，做她的孩子……

　　我在青菱怀里哭得险些差了气，而青菱的泪水竟一路湿到我的肩膀，我不在的这两年，青菱的泪水又流了多少呢？

　　我抬起头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睛都成了大金鱼，不由得，两人对视着笑了。缓了一会儿，我侧头看了一眼还在笑着的林乾隆，这老林，跑去给我搞惊喜，也不提前说一声，害我差点咽了气……

　　“看样子，老姐妹找到了，新姐妹们就不需要了。”一阵戏谑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我不爽地回了头，坏了，差点忘了左天泽这小子。用完了人家，总不能马上就一脚踢掉吧。

　　“什么啊？我告诉你，漫满楼的每个人都是我唐柳嫣的亲姐妹，你啊……要是敢……”

　　“后天就是才艺大赛，你不去么？”

　　想看见我就直说……

　　抬头偷偷瞥了一眼老林，发现没有什么醋意在上面，我又示意地点了点头，他回以点头。遂转头回道“去！我一定去。让柳岚她们回去给我打足了一百八十分的精神，别给我丢人。”

　　说完柳岚二字，我缓缓看了舅舅那儿一眼，复杂地一脸神色，连猜都不知道大概是些什么情绪。再回头找左天泽，他已经转身往帐子那边走去了，他一直没有回过头，似是怕被我们捕捉了什么神色去，幽幽地，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顺便帮你的刘子彦带句话，她说‘只要你不突然杀回来参赛，这一战，我们赢定了。’”

　　好直接，好伤人，好熟悉……

　　我讪讪地一笑，紧了紧手里握着的青菱。

　　“老林，今天你错过好戏了！”

　　“没关系，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听你慢慢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