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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BE 自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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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修斯之船（The Ship of Theseus），最为古老的思想实验之一。最早出自普鲁塔克的记载。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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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寂静的夜晚，空荡的长廊里隐约响起一阵脚步声，软底的鞋跟敲打在铺就的地毯上，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有月光从窗外投入，映照着人影穿过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幅画像，直至停留在了最后一副。
精致繁复的金边包裹着一副巨大的画像，在照相技术日益精进的当下，画像也就像是古老城堡里腐朽的青苔一般理应被扫进堆砌的尘埃之中。在彭格列古老的城堡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展现出了新兴的事物，无论是越来越高科技的发展还是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群。被自然灾害摧毁的城堡被修修补补，让这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堡无意中就展现出了忒修斯之船的悖论——
某物体的构成要素被置换后，它依旧是原来的物体吗？
伸手轻轻抚摸上眼前的画像，画像上的男人拥有着一副俊美的面容，柔软的褐色短发垂落在额前，好像下一刻就会随着风的吹动而微微摇晃。他上扬的唇角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美好，无论是谁在看到这样的笑容时，都总会心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温暖与美好，那样的笑容仿佛能点燃他眸中的色彩，映照出斑斓的光泽。
“真是温柔的大空，对吧？”
他轻笑了起来，露出的笑容和画像上的如出一辙，夜晚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镶嵌在两边的烛火微微晃荡，吹动着他的影子好似群鬼乱舞。
“十代首领？”
安静的走廊深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沢田纲吉收回了覆盖在画像上的手，对着从走廊另一处走出来的狱寺隼人轻笑：“隼人，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
“十代首领才是，最近一直都很晚睡觉。”狱寺隼人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十代首领，是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
“没有，只是前段时间财政部长送过来的账单太长了。”沢田纲吉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下次打架的时候就不能出去打吗？每次刚发完工资就全部上交了，我都在想以后要不要干脆直接把你们的工资都转到财政部账户上算了。”
“这可不行十代首领。”狱寺隼人认真地说：“我只愿意把工资都转给你。”
“……”沢田纲吉似是停顿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又笑了起来，然后打了个哈欠。
“也快凌晨三点了。”他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明早八点还要开会，快点睡觉吧。”
“砰！”
在走进自己的房间之后，原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沢田纲吉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垂落的眼神变得阴郁。
——他听到很多声音。
——很多很多的声音。
那些声音不知从何处起，从一开始的若有若无直至充斥了他的整个世界。
平静的、躁动的；锋利的、柔软的；诋毁的、尊敬的；混乱的、有序的。
刚开始的时候沢田纲吉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幻听——这很正常，上辈子他就出现过不少这样的情况，精神压力过大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精神疾病，这辈子他甚至撕裂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会出现这样的幻听完全是正常现象。
但随着越来越频繁的幻听之后他逐渐发现了不对劲，直到有一次半夜他恍惚坐在床边听着各种对自己的咒骂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声音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原来说话的人，是他自己啊。
【只有这样才能为了所有人都好。】
他听到自己在和自己对话，试图去辩驳一个声音，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声音，他好像试图在证明自己的正确，证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但他好像无论如何都说不过那个声音，至于那个声音到底在说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只是感觉莫名的非常的疲惫。
这样的疲惫并非是一朝一夕的积累，它更像是大厦倾颓的突然跌落，轰然倒塌下来的基建迅速摧毁了他的灵魂。在表面上他依旧是那个温和的白色教父，有时候站在满溢鲜血的战场上时，他甚至都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Reborn，如果能重来的话，我不会希望再遇见你。】
他自然知道那是谎言，他自己知道，Reborn也知道。
不论是什么时候，他都感谢Reborn来到自己的身边，这是他一生中最宝贵的记忆，那些欢笑与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不可分割的财富——他上辈子临死之前告诉Reborn如果重来，不愿意再遇到这一切，但事实上他依旧身体力行地去经历一切，并致力于做到最好。
【痛苦吗？】
我很痛苦。
【疲惫吗？】
我很疲惫。
【后悔吗？】
我……
“蠢纲，我就知道你还在熬夜。”
突然被推开的门打断了他的思绪，沢田纲吉扭过头，就看到Reborn站在门口。这十几年的时间Reborn已经完全恢复了曾经的外貌，如今他这样站在黑暗里，倒还真的让沢田纲吉感到了几分压迫感。
“是Reborn啊……”沢田纲吉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是睡不着，所以就想着坐在这里放松一下。”
“你最近已经足够放松了。”Reborn对于他这种“怠工”的样子看起来很是不满：“明天同盟家族都会过来，你不会就要带着黑眼圈去见他们吧？ ”
“怎么会呢。”沢田纲吉笑了起来：“我只需要准备好火炎，然后在他们打起来的时候使用零地点突破，之后将账单寄给他们就好。”
“我让你准备的是这个吗？”Reborn嘴上这么说着，但眼中却露出了一种审视的神情。
“阿纲，你最近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或许这是一个疑问句，但此刻从Reborn的口中说出来却是完全的肯定句。他径直走到了沢田纲吉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在想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纲吉定定地看了片刻Reborn，然后突然低下头笑了起来。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好吧，其实我确实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某物体的构成要素被置换后，它依旧是原来的物体吗？”
“忒修斯之船？”听到这个形容的瞬间Reborn就想到了那个著名的思想实验，对于沢田纲吉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很是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了他：“如果按照原本的这个实验来说，我认为它依旧是原来的物体。”
“为什么？不是已经全部都改变了吗？”沢田纲吉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不动，他在追问，但语气很是缓慢，一字一句都像是在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问出的一样：“只不过外表还是一样的，内在已经完全不同了，这样的忒修斯之船，还能算得上是原本的那艘船吗？”
“彭格列城堡被重新装修了这么多次，也没有人说它不是彭格列堡了。”Reborn隐约觉得脑袋泛起了些许刺痛，好像有什么不愿意被想起来的事情在蠢蠢欲动地破土而出，这让他皱起了眉头。不愿意让沢田纲吉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总而言之你先早点睡觉，明天所有人都会到，你可以到时候问问他们这个问题。”
看着Reborn转身离开，沢田纲吉依旧坐在那里，他还在轻轻地呢喃着什么，就像是自己的面前还站着什么人一样。
“那，如果用忒修斯之船上取下来的老部件来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两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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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纲，你最近的精神是不是不太好？”
在会议结束离开的时刻，落在最后的山本武扭头看着还坐在主位上的沢田纲吉，忍不住上前询问：“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
“唔、是阿武啊……”
有些混乱地抬起头，眼前的世界好像也变得模糊起来，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晕倒，面对山本武的关切他只是笑了笑，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昨天睡太晚了，所以今天有点没精神。”
婉拒了山本武的关切，沢田纲吉一个人向着屋外走去。
“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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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步履蹒跚地往前走着。
属于彭格列首领的斗篷披在他的肩上，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躯干上，他不住地揉着眼睛，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
晚上还有同盟家族的聚会，他必须要打起精神来。
但越来越严重的幻听和疲惫几乎已经要妨碍到他的正常生活，他总是在发呆和走神，有时候会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他总是在问一个同样的问题。
——“某物体的构成要素被置换后，它依旧是原来的物体吗？”
他是沢田纲吉，彭格列的十代首领，从前是个废柴，但在Reborn到来之后改变了自己的人生，经历了黑曜战、指环战、未来战、西蒙战以及彩虹代理人之战后成功继承了彭格列，并在十五年的过往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里世界教父。
然后他因为精神崩溃，自杀在了自己25岁那一年。
他微微抬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着天空。
——对啊，马上就快要到那一天了。
——到他上一世自杀的那一天了。
他一路走到了彭格列的陵园里，明明是初秋尚且有秋老虎存在的季节，但一到陵园好像四周的温度突然一下子就变得极低，他坐在了周围的台阶上，然后蜷缩起来，像是小时候被欺负之后那样，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
沢田纲吉，同样的名字，相似的外貌，一模一样的经历。
——他心地善良，就算面对敌人也不忍下手，悲悯而纯净，燃起的火炎就像是太阳，能燃烧一切黑暗。
——他残忍至极，就算面对无辜之人也能面无表情的肃清，冷酷而铁血，燃起的火炎总是带着一种强烈的波折，像是能吞噬一切的深渊。
这样的沢田纲吉，还是从前的那个沢田纲吉吗？
“哗啦啦——”
有风从耳边吹拂，吹动着树叶发出一阵阵的声响，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微风带来的轻柔。
【我可是每天都想着杀掉老师，每天都如此。我一直想着，如果一开始就没有你的话，那该有多好？】
他的身体颤抖起来，在那刻他总是微笑着的瞳孔里突然溢出了泪水。带着滚烫温度的液体顺着他的眼眶溢出，他蜷缩的更紧，整个人都在不断地发抖。
——他不想杀人。
——他不想一直这样欺骗所有人。
但他想要做到那个完美的沢田纲吉，成为配得上彭格列十代首领这个位置的那个人，他不希望有任何人因为自己的天真再受到伤害，他不希望有任何不安全的因素。
他很害怕，他每天都在害怕，他害怕失去朋友，也害怕他们发现真实的自己。他总是在伪装，他恐惧的几乎要崩溃。
【我其实是个……恶贯满盈的罪人。】
他张开嘴，声音飘渺地片刻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我其实一直都……骗了你们。】
他多想要直接说出这样的话，向所有人交代出这一切。
——但只是“想”而已。
“我好累了。”
他最终能说出的只有这样的话，巨大的无力与压抑袭击了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的眼泪像是无法停顿一样的往下流，他试图去擦掉那些眼泪，但他怎么都止不住。
【既然累了，那就休息吧。】
他如此喃喃自语着，突然露出了笑容。
【在一切演变到不可挽回之前，就先休息下去吧。】
他握紧了手中的枪支，抵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巨大的枪声打破了陵园的寂静，惊飞枝干上的飞鸟。
远处的夕阳余晖映照了整个天穹，满溢而出暖橙色的光芒。
那是驱散一切黑暗，包容整个世界的天空。
但现在，黑夜到来，无人能包容那样的天空。
“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约翰福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