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常乐》李春花

66、是不是搞定了？

　　季泽跟裴常乐是彼此的前任，这样一个重磅炸弹丢出来，方冉心里那只已经住进ICU重症监护勉强吊着口气儿的小鹿终于在扑腾了最后两下之后去见了上帝。

　　方冉带着满身的落寞寂寥缩回座椅靠背，默默然给音容如旧的小鹿刨土挖坑——这到底是什么世道？什么世道！一个这样，两个还这样，全都是别人家的前任男朋友。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季泽的大冒险瞬间变得微妙，季泽看看被他自己这一段前尘往事轰得七荤八素的不知情四人组，眉梢挑得老高：“同志们，同志们！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什么表情？不相信我是裴常乐前任男朋友啊！”

　　脑袋还算灵光的程禾禾跟着其他三人稀稀落落的回应“没有”，第一反应是季泽想挑事儿。

　　首席秘书下意识去看卓怀谦，一个转念过后又觉得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她今天之所以组织大家真心话大冒险，是卓怀谦给了明确指示。

　　董事长说了，晚上只吃饭太没有意思，要弄个游戏活跃活跃气氛，过后没等她回应就跟着提了“真心话大冒险就不错”。

　　程禾禾清楚知道卓怀谦不是喜欢凑这种热闹的人，接了董事长的指示之后脑袋里就多了个小问号。

　　思及至此，程禾禾又去看季泽。

　　对于这位设计师，她之前只是在探望裴常乐的时候有过寥寥几面之缘，除了“你好”“再见”，就再没说过别的话。

　　但即便只是那寥寥几面，程禾禾看季泽待人接物，也知道他不是个糊涂人。

　　今天的生日宴主角是唐茹，大冒险冒出了这么让人尴尬的前任关系。季泽但凡不是突然缺了个心眼儿，就应该四两拨千斤的略过，而不是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所以。

　　程禾禾眨眨眼睛——所以，今天这生日宴，可是不简单。

　　脑袋里又多了一个小问号，程禾禾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另一边有个稚嫩童声发了问。

　　“妈妈，什么是前任男朋友啊？”唐唐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发问，过后还没忘自己思考：“老师说，我跟欢欢是好朋友，那我是不是就是欢欢的前任男朋友啊？”

　　童言无忌，听者有心。

　　季泽本来还在头疼没人回应，现在得了唐唐的提问立刻就到了小朋友身边：“我的小宝贝儿，前任男朋友可不是你跟欢欢那样的。”

　　“那前任男朋友是什么呀？”唐唐继续发问，成为继方冉之后的第二位神助攻。

　　季泽抿嘴皱眉，戏假，情真：“前任男朋友就是，曾经有一段真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唐唐眨巴眨巴眼。

　　小朋友听不懂已经从黑黑叔叔变成白白叔叔的季泽说的是什意思，只下意识的伸手摸摸季泽额头：“季叔叔，你是不是很难过啊？”

　　季泽瞳孔轻微晃动，点头的时候眼睛有些发涨：“嗯，以前不懂事，脑袋进了水都不知道，弄丢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宝贝。”

　　“我看你现在也没把脑袋里进了的水倒干净。”卓怀谦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他看向季泽，似是玩笑似认真。

　　季泽因为卓怀谦这话默了有几秒，过后竟是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还真是，差了最后那么一点点。”

　　这句说完，季泽便站起身。

　　他歪着头，原地跳了两下，重新站直之后先吐了口浊气：“不过现在好了，最后那一点点也倒干净了。”

　　火药味渐浓，宁博彦按照原定计划起来“劝架”。

　　卓怀谦慢慢勾起嘴角，眼色缓缓下沉：“怎么个意思？”

　　“这么个意思。”季泽眼尾眉梢齐齐上挑，站到裴常乐身边拉住她手：“常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曾经相爱，不是么？”

　　裴常乐舔舔嘴唇，发现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当演员的天赋：“季泽，你别这样。”

　　话音未落，卓怀谦已经上前格开季泽，把裴常乐揽到身后：“季泽，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知道悔不当初了，早干嘛去了。”

　　“早干嘛去了？早时候脑积水，以为你丫真能给我们姑娘幸福快乐！以为她幸福我就可以什么都不要！现在我把积水排干净了，明白了，知道我这辈子什么都不要就是不能不要她！你这怂包都能再把她追回来，我就是不甘心！大家都是前男友，怎么你能追我就不能追？更何况，你如果真的是全心全意的对常乐，就不会因为网上那些莫须有的东西让她难过受委屈！”

　　季泽动怒，在座众人便纷纷站起来加入劝架阵营。

　　唐唐不明白季叔叔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扁着嘴搂住妈妈脖子极力忍着眼泪。

　　唐茹拍拍儿子后背安抚，把唐唐交给程禾禾跟方冉，让两个人带着小朋友先出去。

　　这之后，唐茹又喊着老郑和阿飞跟着两位女士出去帮忙照应，自己带着宁博彦留下来帮助裴常乐“控场”。

　　包厢里的人走了一半，宁博彦动作麻利的从唐茹的大号帆船包里拿出自己的超薄笔记本电脑。

　　他启动电脑，同时打开自己的手机热点。

　　一切准备就绪，宁博彦对着余下四人比划了一个“OK”手势。

　　卓怀谦回应，拿了自己手机连接宁博彦的热点。一边动作一边推动剧情发展：“季泽，常乐看在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又帮了她这么多忙的份儿上不好意思跟你分得太清楚，这是她心地善良。但你不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男人就得有个男人样儿，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最招人烦。凭什么你能追我就不能追？你以为这是菜市场买小油菜，你能买我也能买？我看你大脑是不是在水里泡得太久报废了，才会以为只要你追，常乐就能回头？我告诉你，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就算没有我，你也还是个过去式的前任。”

　　“卓公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容易让人产生给你两拳的冲动？”季泽跟卓怀谦做同样的事情，连接成功后对着宁博彦点点头。

　　这之后，包厢里季泽跟卓怀谦“大打出手”的声音，宁博彦劝架却被“误伤”的声音，裴常乐跟唐茹“喝止叫喊”的声音就开始接连不断的通过手机里的病毒监听程序实时传输到网络的另一端。

　　宁博彦一边“劝架”一边十指翻飞的进行操作，等到一切就绪，抬头打了个眼色。

　　其余四人会意。

　　卓怀谦跟季泽各自低声咒骂，裴常乐把“不要打了”声音拔高，唐茹觉得还差了那么点儿效果，一连摔了好几个酒杯瓷碗。

　　回车键被按下，卓怀谦跟季泽的手机齐齐黑屏重启，宁博彦看着电脑屏幕上快速滚动继而戛然而止的代码，第二次比划了一个“OK”手势。

　　季泽因为刚才那一番无实物对打累得够呛，但仍旧没有放松——现在还剩宁博彦的手机没有排除隐患，这出戏还差个尾声。

　　“怀谦，你没事吧？”裴常乐“关切”询问，打开口红用小手指抹了，在卓怀谦嘴角点上一圈红。

　　“季泽，你没事吧？”唐茹跟裴常乐在同一时间发问，拿出特意新买的眼影盒，在季泽眼眶涂了一圈青。

　　宁博彦第二次按下回车键，看着自己不停闪屏的手机开口：“你们别打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刚刚那一遭对于卓怀谦来说同样不容易，他跟唐茹“道歉”，是真的气息不稳：“对不住，把你的生日宴搞砸了。”

　　“现在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反正饭是吃不成了，你们俩都喝了酒，就别开车了，我给你们叫代驾。”

　　“还是我来吧，你赶快去看看唐唐吧。”宁博彦阻止，像模像样的拿起自己手机，“啧”了一下。

　　“怎么了？”唐茹发问，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被可乐泡了，进水了。”

　　宁博彦的手机屏幕还再一闪一闪，这表示传输到对方后台的语音数据已经不能保证完整性。

　　宁博彦第三次按下回车，他的手机屏幕在闪烁了最后两下之后，彻底黑屏。

　　季泽在旁边看着，等了有一会儿才用气嗓开口：“是不是搞定了？”

　　“是，搞定了。”

　　宁博彦用正常音量回答，跟着就听到季泽一声突破天际的长叹：“我的妈呀，这演戏也不容易啊！”

　　唐茹同样放心笑出声，继续给季泽补妆：“你不说自己用力过猛。”

　　季泽眸光跟刚刚的手机屏幕一样忽闪一下。

　　他从唐茹手里拿了眼影盒把玩，提问的时候也不正眼看人：“后面你准备怎么办？”

　　“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们不会怀疑。所以你准备准备，这几天离开潞城。如果不放心叔叔阿姨，可以带着他们一起出去走走。”

　　这前半段，卓怀谦是对裴常乐说的。

　　“现在卓越的内鬼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他们那边，我也联系到了线人。等常乐离开，我会正式开始反击。”

　　这后半段，卓怀谦是对季泽说的。

　　季泽点点头，没多问也不关心，只乐呵呵给裴常乐提建议：“要不去山城吧。我前段时间在网上看见一条新闻，说是那边新开了一家星级酒店，就在万亩竹林里面，打开窗户就听雨打竹叶的声音，特别有意境。工作室这边你放心，有我跟唐茹看着，没问题。”

　　裴常乐只笑笑就算回应，季泽一点儿不在意，结束最后的收场工作就先行告辞。

　　车子驶离的方向与租住的小区完全相反，季泽在环路上漫无目的一圈一圈的绕，发现自己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梳着羊角辫的小尾巴怎么就被他握住了手，季泽想不起来。

　　寒暑假总是捧着数学练习册跑来求救的小姑娘怎么就成了前女友，季泽想不起来。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岁月里甜蜜多还是酸涩多，季泽还是想不起来。

　　窗外光影交错，忽明忽暗。

　　季泽找了最近的出口下环路，好不容易顶着剧烈心痛把车子在临时车位停好，脑子里突然就白光一闪。

　　他想起来了。

　　就是前两天的时候，裴常乐拿了两个小红本本给他看。然后拉着身边一个叫卓怀谦的男人告诉他，这是我的丈夫。

　　季泽发笑。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没办法啊，真的没办法啊。

　　怪不得老师说上学的时候不要谈恋爱，几何证明题都解不明白的年纪，哪里会知道有些人错过就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