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自救指南》携手同行

19、任重而道远

　　楚烨作为一家之主，能在江南错综复杂的形势下保住楚家地位不倒，靠的是脑子和手段。脑子能让他认清时务，在存亡之际选择一条得以生存下去的道路，而手段可以让这条路走得更加顺遂。

　　他在名利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即便是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算计起人来也是得心应手，雷霆手段更是不减当年。楚谦的头七一过，楚烨便开了祠堂，当着众位族老的面宣布将次子楚讷除族！

　　除族是大事，楚烨先前有没有透露过任何风声，而楚讷的身份又比较特殊，可想而知那些白胡子老爷爷们的反应。这且不算，在家谱上楚讷的名字被轻飘飘抹去后，楚烨又撂下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楚讷为虎作伥，欲与南阳王行不臣之事，罪证确凿，遂应交于朝廷严办！

　　这件事情远比除族来得惊心动魄。楚讷做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先前楚烨这个当爹做家主的都不管，其他人也就不愿多加置喙。楚烨的心思族老们看得分明，只是没想到这种时候他居然会舍弃掉亲生骨肉，投靠朝廷。须知在这之前，楚烨的心还是偏于南阳王多一点。震惊之余，也就不可避免的将目光投向了初来乍到的小太子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太子丝毫不显失措，依着先前计划按部就班行事。他先与朝廷的兵马汇合，然后借着“养伤”的名义逗留于此，紧密盯着事态的发展。

　　当楚烨亲自把捆成粽子一样的楚讷、证据并请罪的折子呈递过来时，太子安然接受，言语宽慰并表彰了老人一番，转过身就火速命人将人犯押解回京。而就在这时，一则皇室秘辛不胫而走。

　　有人说女帝想废太子，改立荣王。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加上显州的事刚传过来，楚泽秀生怕太子钻牛角尖，逮着空就劝他，嘴皮子生生磨出泡来，可太子就是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叫楚泽秀只能干着急。

　　某日，太子见楚泽秀那副尊容，好奇之下问了一句，这才知楚泽秀之忧，当下一板一眼反劝道：“改立太子是社稷大事，孤一直安分守己，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情，陛下不会废了孤的。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散布出来扰乱军心的，你不要相信，也不要钻牛角尖了。”

　　与此同时，各世家闻风而动，借着吊唁之名纷纷来到裕州一探究竟。楚谦生前没有什么作为，死后却引得江南大大小小的家主前来吊唁，传到不明真相的百姓耳朵里，便又唏嘘感慨一番楚家的显赫。

　　外人不明其意，这些家主们却是吵翻了天，一个个指着楚烨的鼻子骂他“老奸巨猾”、“贪生怕死”、“见利忘义”。楚烨也不解释，眼睛一闭睡起了回笼觉，任由老家伙们唾沫横飞。等到众人骂累了，他也睡醒了，对上各位的质问，只淡淡漠漠地反问一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楚烨哪里算得上见利忘义？”

　　这下家主们都噤声了。他们心里都晓得，不管南阳王势力再大，江南还是卫国女帝掌管的疆域。楚烨大义灭亲，在外人看来，是一心为公，是再明理不过的行为，反而是其余人，二三其德，这才是真正的见利忘义。

　　“那又怎样！女帝的皇位怎么来的楚家主也是一清二楚，你忠的君未必是对的。咱们要做的是匡扶正统的大事，你这般行事又算什么？”

　　楚烨漠然道：“正不正统与老夫何干？又与你们何干？左右你们的能耐摆在那里，谁也不能把你们怎么着，又何必管那龙庭上坐的是谁。闹成现在这样，他陈恒大事不成，大家都跟着没命，大事若成，哼哼，人头堆儿里也少不了你们的骂名。”

　　“楚老哥，若说能耐，我们几个老家伙加起来也顶不过一个楚字。没了老哥你，咱们也干不成什么事。你就给咱们透个实信儿，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好叫老弟兄几个早作准备？”

　　“呵，你这话该问他陈恒！”楚烨抬起拐杖敲了敲地板，清脆的碰撞声镇住了一屋交头接耳的窸窣，“想让楚家归顺还敢毒杀我儿，归顺与他？哼，我只怕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各家主不知楚谦暴毙真相，如今乍听这话，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为南阳王做事，家族中也不是没有异议，就更不要说楚家这样的大族了。这种异议是正常的，如果因此南阳王就毒杀了楚家大老爷，那也未免太专横跋扈了。再者楚烨说得不假，在江南，世家最大，谁坐龙椅对于他们都没分别，没必要为了那点利益就去给陈恒挡刀。何况最重要一点，没了楚家支持，剩下的人也难成事。

　　这样一寻思，家主们就都坐不住了，匆匆赶回去着幕僚出谋划策，该撇清关系的撇清关系，该找人顶罪的找人顶罪，一时间请罪的折子如飞雪般洋洋洒洒发往京城。南阳王见状急了，京城也有人按捺不住了，于是，一些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比如，皇商章凤台。

　　世家自剪羽翼，这让远在京城的女帝大喜过望。没了世家的支持，南阳王不过一挑梁小丑。通过世家呈上来的证据，完全可以断定南阳王贩卖劳工私造兵器，谋反的罪名是逃不掉了，女帝即刻布令征讨。翊王杨仲安自请为帅，荣王陈端为先锋，发兵五十万直向南阳。各世家听到消息后为表忠心，纷纷派出精锐助阵，是以朝廷没怎么使劲，战争就打到了南阳王家门口。

　　这厢打得火热，太子那里也算大功告成了。楚泽秀算是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过那种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活了！太子这样刻板固执的主子，他是一刻也不想伺候。

　　暮野四合，星罗棋布。

　　陈靖穿着厚重的棉衣躺在冰冷的小山丘上，不远处是千帐灯火辉煌。他的胳膊枕在脑后，如冰雪明净的双瞳正对着漫天繁星。星光入眼，与灯火辉映，耀得一方夺目璀璨。

　　他看着流云随风在星子中穿梭，不时挡住点点光芒，将夜空糅合成不同的模样，思绪也跟着那片流云飘走。

　　江南之行并不是大功告成，恰恰相反，南阳王覆灭只是一个开端。战乱之后，江南官场势必会重新洗牌，朝廷必然要借机渗透一些新势力。

　　这个时候，金霞城的困顿与林大满的遭遇再一次冒出脑海。

　　这是一个转机，陈靖想。如果能选拔一些正直贤良的官员来江南任职，在此处大刀阔斧一番作为，也许能就此改变这个枯朽的江南。只是这些官员该从哪里选，这是个问题。

　　江南世家盘根错节，朝廷百官又何尝不是如此。就算等到明年会试选拔官吏，学子也大都出自世家，若用人不当，用不了多久这里又会原形毕露。

　　想到这里，陈靖叹了口气。像楚泽宜那样的人才倒是可以用，但是要每一个都抓小辫子的话，他又觉得太卑鄙了。虽然阴谋好使，但是也不能指望以此治国呀！

　　所谓政治清明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就算再着急也得慢慢来。陈靖坐起来，又叹了一口气，盘旋在他脑海多日的一个念头渐渐消沉下去。

　　只是他不曾想到，在裕州城内的一场腥风血雨让他重拾此念，并再一次将他推上风尖浪口。

　　嗯，过渡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