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第五十三章 ...
-
那晚,姜推离开以后杨夏就再也无法入眠。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才累得昏睡过去,直到她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垠城三医院的病房。
这期间发生过什么,杨夏实在不记得,后来小丢告诉她,是姜推把她带回来的,但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失去了姜推的消息。
她几乎问遍了所有人,从施工队甚至到刘燕儿,没有一个人知道姜推的消息。
他终究是把她带回来了,他答应过会回来,他做到了,可他又不见了,真他妈的混蛋。
杨夏出院以后,去了一趟墓地,却恰巧遇见了一个老熟人。
许久不见,曲然瘦了。
曲然看见杨夏,一点诧异的表情都没有,倒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看孟小天一样。
两人站在孟小天的骨灰前,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上天收回了他的生命,却将他的容颜刻在了每一个从内心深处爱着他的亲人和朋友的心里。
孟小天并不是一个喜欢拍照的人,自从父母离开自己以后,他就不爱笑,更不喜欢拍照,所以他的照片少之又少,骨灰盒旁边是一张斑驳的旧照,杨夏记得,那还是他刚刚进去垠城职高的时候,学校要求拍的证件照。青涩的面庞,精致的五官,但那双眼睛却早已暗淡了。
良久,曲然先开的口。
“小天是一个内心敏感而又脆弱的人。”她的声音很轻,仿佛眼前有画面跟着她的旁白一幕幕地闪现,“可他总是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不让任何人靠近,越是这样,我就越心疼他。”
杨夏侧头看了一眼曲然,她的双眼满是宠溺地看着照片上的少年,他的生命停留在了本该绚烂绽放的年纪,他走了,但他不应该觉得孤单,因为还有一个那么深爱他的女孩儿,他比任何人都幸福。
“杨老师,你知道吗,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讨厌你。”曲然轻笑了一声,“因为只有你能让他露出笑容,他到死都拽着你给他画的画,我记得他说过,要是你是他的亲姐姐该有多好。因为他在乎你,所以我嫉妒你,发疯地嫉妒。”
“他是爱你的。”杨夏将她扶起,“在他的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包括我在内。”
曲然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杨老师,你别骗我了,他要是喜欢我,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因为太爱,所以不敢。”杨夏叹了口气,“当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爱入骨髓的时候,就会这样,他怕失去你,所以不敢靠近,既自卑又小心翼翼地爱着你啊,傻孩子。”
曲然的眼泪从眼角慢慢滑落,杨夏不知道此刻她唇角微勾,满含泪光的表情到底是哭还是笑,不过她很欣慰,至少她非常确定,往后的日子,孟小天不会孤单。
——
从墓地出来以后,杨夏直接上了车,正准备发动引擎,却看见曲然气喘吁吁地跑到她的车门旁,拼命地敲打车窗。
杨夏把车窗摇下,皱眉问道:“还有事?”
曲然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缓过气,说:“杨老师,还记得我跟孟小天一起住在深呼吸KTV张姐后院的事吗?”
杨夏点点头,她又怎么会忘记,那还是姜推提醒她的。
曲然继续说道:“你既然能找到我们,肯定也知道是谁把我们安置到那里的。”
杨夏哭笑不得:“曲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曲然拔高了声调,“那天晚上,你看到姜推哥在妇产科医院,实际上是陪一个叫刘敏的女人做检查,听说那是他一个兄弟的女朋友,怀孕了。他跟金晨,从始至终没有什么,你肯定是误会了。”
杨夏越听越糊涂:“……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连金晨的事都知道?”
曲然说:“那晚,他从医院出来以后就来找孟小天,孟小天非要拉着他喝酒,他的心情好像也不是很好,两人都喝多了,他说了很多话,孟小天不记得,但我听得一清二楚。”
曲然断断续续地复述姜推的醉话:
“你们这个老师啊……真他妈不像个老师……哪有老师像她那样……像她那样总是气我。”
“很多事情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她怎么就是不懂。”
“刚才在医院,他看着我,就像是陌生人一样,我就想,我他妈什么都不管了,我就带着她走。”
说着说着,他又不说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似乎平复了一下情绪,最终吐出那句话:“她只要一哭,老子的心就像有刀在剐。”
——
杨夏的小骚红,在二环路上飞奔,表盘显示将近一百二十码,周围全在按喇叭,她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反复打,对方都提示不在服务区,车子开到桥下的时候,杨夏一个急刹车,停靠在路边。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然后从包里摸出一包烟,她的手还在抖,直到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她又四处去摸打火机,好不容易点燃烟头,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浓稠的烟雾中,男人的泪痣和冷峻的面庞若影若现,她像是又看见了他,竟然开口说话:“诶,说好娶我的,到底算不算话?”
这些话自然是没有回应的,但她的表情却好像得到了回应,竟然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
晚上临近十一点,位于垠城郊区的一套独栋别墅里,此刻依然亮着灯。
客厅里,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抽着雪茄,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点点星光。
而在他的背后,是另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年轻男人,他的左手没有手掌,也没有带假肢,雪白的衬衣将领口解去几颗扣子,手腕处轻轻向上挽起,露出光滑的肌肤。而他的右手,则来回地把弄着打火机,从他的行为上来看,他非常焦躁不安。
苏成沣终于抽完那一根雪茄,他将烟头轻轻地在烟灰缸上摁灭,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姜推,勾了勾嘴角:“抽一根?”他顺手递过去一根雪茄。
在手中旋转的打火机定住,姜推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不喜欢雪茄。”
苏成沣递过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不禁皱眉:“你去找她了?”
“消息都传到你那里了?”
“金驰成准女婿姜推亲临地震灾区的新闻已经满天飞,我还能不知道?”
“我不放心她,去看看。”
“你还把她带回来了。”苏成沣突然拔高了音调,“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人撞见,要是让金晨知道,她会怎么想,金驰成还会放心把女儿嫁给你吗?”
“我本来就不想娶她。”
“混账。”苏成沣气得脸色铁青,“阿推,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你做事一向沉稳,为什么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呢?”
姜推的右手握紧一秒又松开,他没有说话。
“哑巴了?”
“你要我说什么,我可以做任何事,但我就是没办法娶金晨。”
“你不要忘了,当初是你找到我,你他妈要是把这件事给我搞砸了,我他妈毙了你。”苏成沣听见姜推说这话,突然从包里掏出一把手枪,指着姜推的额头。他的举着枪的右手在颤抖,嘴角也在抖动,他是真的气极了。
两人对视了很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姜推冷哼道:“苏明,国际刑警组织果真没有白养你。”
苏成沣把枪放了下来,笑道:“组织也很欣赏你,说你做事果敢,很有卧底的天赋,要不我跟组织上说一下?”
姜推将茶几上的一整杯红酒一饮而尽,摆摆手:“别,我可演不来戏。这一次,我们的目标一致,但我想,我们也只有这一个目标是一致的,金驰成只要一伏法,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姜推说完,拿起沙发上的一件外套就往门口走,临走前,苏成沣又问了一句:“姜怀文的事我觉得……”
姜推顿住:“你能不能不提他。”
“阿推,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难道打算一辈子不认你父亲吗?”
“我妈死的时候,我爸就已经死了,我没有父亲。”
门啪的一声被关上,苏成沣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