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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身份明晰 ...

  •   这一下变故突然,云奕和顾景行都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云泰宁,瞬间缩手倒纵出去,顾栖迟追击而上,十指如钩,施展顾家绝学“鹰爪手”,出手如风,向云泰宁抓去!

      云泰宁似乎微微一惊,但旋即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不躲也不闪。顾栖迟的指力停在云泰宁右肩,他凝视着云泰宁镇定自若的脸,开口道:“怎么不躲?”

      “顾前辈只是想试探晚辈,晚辈也无意隐瞒。”云泰宁笑吟吟地说道,“晚辈确实身怀武功。”

      顾栖迟道:“你可知,云家世代不准习武,若有人习武,会被逐出云家?”

      “晚辈知道。”云泰宁向顾栖迟略一欠身,笑道,“但晚辈出自云家旁系,离本家差了十万八千里,规矩自然也不如本家严格。实不相瞒,晚辈自父亲那一代开始,就有人习武。只是晚辈武功粗陋,让顾前辈见笑了。”

      “若是‘清风化雨’能被称作粗陋武功,那倒是我见识短浅了。”顾栖迟收回了手,向云泰宁道,“想不到你的武功也这般好,适才躲避的步法算得上是江湖第一流轻功步法。”他说着向云奕笑道:“我倒是要恭喜盟主了。”

      云奕吐了吐舌头:“我也没想到云大地居然会有这样好的武功,我还以为他和其他云家人一样行医呢。云大地,”他向云泰宁眨了眨眼,笑容带了些顽意:“你和我的关系太拗口了,什么爷爷的弟弟的堂兄……我记不住,不如,我以后就叫你大地吧。”

      顾栖迟禁不住露出笑意,顾景行也忍俊不禁,只有云泰宁微微苦笑:“盟主,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大地?这个名字实在是……”

      “不符合你的气质?”云奕摸摸下巴,抬眼望天,“我是盟主,又是云家家主,就这么定了。从今天起我就叫你云大地,你嘛……少来盟主家主那一套,我表字明徽,你喊我明徽吧。”
      云泰宁几乎要做出翻白眼的动作:“是是是,明徽。”

      见过了云泰宁,众人便在顾宅里安顿下来。云奕的身份是青阳盟主,便住在顾宅一处名叫听风的院子里,和云泰宁的房间只有几步的距离,和顾景行也十分近。林采薇是女眷,不好和他们这些男人住在一起,于是就住去了顾宅后院。

      在顾宅住下的第二天,云奕便去了顾景行的房间,一进门看到林采薇也在。看到他进门,林采薇的脸上浮起一层微不可察的赧色,转过了头。

      “景行,你弟弟的伤势怎么样了?”云奕见有女子在此,也不好直接坐在林采薇旁边,便在茶桌旁搬了把椅子。

      顾景行叹了口气,有些忧愁地说道:“倒是正在痊愈,但右手筋脉既然受损,恐怕以后的确不能用剑了。”

      “可惜我虽为云家人,却根本没学过医术。”云奕为顾景行、林采薇和自己都斟了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但是云大地是云家人,他学过医术,不如让他去看看,兴许还有救。”

      顾景行摇摇头,神情微黯:“罢了,伤成那样,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治不好,何必劳烦云兄费神。”他再次轻叹了口气:“青竹从小性子高傲,我小叔也宠他,在顾家从未受过半点苦,这次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我们……还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右手伤到了什么地步。”

      “但他总有一天会察觉啊。”云奕睁大了眼,“难道你们能瞒他一辈子?”

      顾景行黯然道:“尽人事,听天命。能瞒一刻是一刻吧。”

      闻言林采薇不禁回过了头,见顾景行眉心微蹙,神情沉痛,云奕则陷入沉思,不禁开口道:“没了右手,还有左手。天无绝人之路,顾小公子不会因此而颓废的。”

      云奕和顾景行同时抬头看着她,顾景行的表情十分意外,云奕的表情似是有些惊奇。林采薇被云奕一看,脸上掠过一抹红晕:“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不,你说得很对啊。”云奕忽地一捶掌心,目光灼灼发亮,“没了右手,的确还有左手啊!景行的弟弟既然能用右手练剑,自然也能用左手练剑。没想到,我们两个大男人加在一起,都不如你一个小姑娘看得透彻。”

      林采薇禁不住笑了起来:“云公子,你真是有趣。”

      怎么又一个说他有趣的?他到底哪里有趣了?

      云奕摸摸鼻子,笑道:“既然是这么美的姑娘夸奖我,我就却之不恭了。其实,林姑娘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不用那么紧张。虽说……虽说……”他一连说了两个“虽说”,自己也忍不住脸红起来,“……虽说我们指腹为婚,但我没有那么可怕吧,为什么你一见了我就像见了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林采薇被他直白地说中了心事,再次涨红了脸,声音也低了下去:“我之前……之前不知道你是云奕,我……我很失礼,跟你陪个不是。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你是说酱香饼?”云奕回想起那时这秀美的少女唇边沾着酱的模样,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可怪的。要说见怪,那大概就是你没有把饼分我一半,害我饿了一天。”

      林采薇睁大了双眼:“这也怪我?”

      “当然怪你,不怪你怪谁,难道怪林伯父?”云奕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笑容里带了几分狡黠,“当然,景行也要担一半的责任。我在台上那样跟你求助,你也不来帮我一把。”

      “是是是,怪我。”顾景行一脸的哭笑不得,“其实真正的罪魁祸首应该是花采风,如果不是他那一下,论剑结束你就可以吃饭了。饿了一整天,难道不是因为他?”

      “说起来,花采风抓住了吗?”云奕想起了那个器宇不凡的男子,没想到那样英俊的一个人竟然是个专采美少年的采花大盗,不禁撇了撇嘴,“不过既然跑了柳清湄,多半花采风也跑了。”

      “花采风在江湖上确是有些本事,这个人武功诡异,又狡诈得很,爹爹几次三番与他交手,都没有占得上风。”林采薇道,“不过,我听说论剑之后,他就失去了踪迹。爹爹也曾安排人手四处打听,希望能抓住他,但都没有消息。”

      “百事通也不知道?”顾景行奇道。

      “顾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百事通这个人的脾气很怪。”林采薇娇俏一笑,眸光流转,“想让他做事,必须得先回答他一个问题。他稀奇古怪的问题那么多,居然还问过我爹爹的胡子有几根,这谁能答得出来?”

      “先不管那个花采风。”云奕想想那个人专门“采”美少年就觉得一阵恶寒,“柳清湄是炀教朱雀阁的阁主,我听说袭击顾青竹的是炀教的玄武阁阁主,这两个阁在炀教是什么地位?”

      林采薇似乎有些惊奇地看了一眼云奕,又看了一眼顾景行:“顾公子,云公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明徽从前不曾涉足江湖,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顾景行说道,“炀教的职位很复杂,在江湖上也没有确切的说法,在百里楼倒是曾经流传出过一条信息——”

      “等等。”云奕打断了他,一脸疑惑,“百里楼又是什么地方?”

      林采薇从旁解释道:“就是买卖消息的地方,和红衣楼据称是一家。云公子,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教两楼三会’的说法,‘一教’是炀教,‘两楼’便是指红衣楼和百里楼了。百里楼以买卖消息闻名于江湖,红衣楼则全部都是杀手,可花重金雇佣。”

      云奕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刚到江陵就被杀手一路截杀,难道是有人雇佣红衣楼的杀手?可是究竟会是谁得知他携带着寒英剑,并派出杀手追杀他呢?

      想到江陵便想起了楚恪,也不知他现在是否还在追查慕容家家主的死因。

      “——朱雀阁、玄武阁、青龙阁、白虎阁在炀教的地位,若说教主是第一,那他们就是第三。”顾景行续道,“炀教这一任教主上任不过四年,但几乎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听说他把炀教的‘秋水功’练到了极致,在江湖上是顶尖的高手。”

      云奕端起茶杯,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楚恪。”

      咣当一声,云奕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什么名字?”

      顾景行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大的反应,疑惑地看了林采薇一眼,见她也有些吃惊,于是重复道:“炀教教主名叫楚恪。”

      楚恪!

      这两个字仿佛惊雷一般,云奕半晌没有动弹,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怎么可能?那个一袭玄色衣袍、俊美如天人般的男子;那个低眉浅笑,眸中似隐含着风起云涌的男子……竟然会是他一直要寻找的、要复仇的对象?竟然会是那个无恶不作、人人唾弃的炀教教主?

      怎么可能!他不相信!

      云奕禁不住颤抖起来。他不信,楚恪虽然从未对他表明过身份,但却对他处处纵容、处处照顾,甚至帮他、救他……如果他真的是杀害慕容家家主的凶手,真的是伤害顾青竹的罪魁祸首,他怎会对自己如此优容?他怎么不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杀了他?他怎么……

      他的朋友!他的第一个朋友!他推心置腹、生死之交的朋友!

      不……不会是他……

      云奕握紧了双手复又松开,好不容易压下自己跌宕起伏的心绪。但他仍然咬紧了下唇,直到唇齿间弥漫出一股血腥味,顾景行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抬眼,正对上顾景行担忧的眸子。

      “明徽,怎么了?”

      天下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楚恪也许刚好只是和炀教教主同名而已。他没有带明玕剑,若是炀教教主,明玕剑不应该是他的佩剑吗?所以,此楚恪非彼楚恪,一定如此。

      云奕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你接着说。”

      “你可不像没事的样子。”林采薇也担忧地说道,一双妙目凝视着他,“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不如,你先回去歇歇?”

      “我……没事。”云奕的声音有些不稳,隐藏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他深吸了口气,想起云家老宅还在重建,于是转移了话题:“林姑娘,云家的旧宅听说是林伯父帮忙重建的,我……”

      “千万别说谢谢。”林采薇眸光流转,脸上隐隐含着几分羞赧之意,“爹爹帮你重建也是……应该的。毕竟日后……日后……总之,你不必如此见外。”

      她本想说“日后云家和林家是一家人”,女孩子的矜持让她没能吐出这句话,但顾景行却明白了。他心中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瞥向云奕,见他似乎有些走神,像是还没从适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明徽……为什么对炀教教主的名字露出那样的神态?

      是夜,云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想着白天的时候顾景行所说的话,内心一片混乱。

      ……
      “炀教教主名叫楚恪。”
      ……

      真的……会是他吗?

      云奕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想起初见时楚恪出手的迅捷,那双黑眸里流动的光华,那浅笑中隐藏的无奈,那温热的呼吸、两人紧紧相贴的肌肤,以及在烛光下俊美如神的剪影。

      他想起楚恪挺拔颀长的身姿,想起他与那些刺客相斗时的俊逸,想起他闪烁如星辰般的眸子,想起自己追问他身份时他所说的那句话。

      ……
      “每个人均有自己不得已、不能说的难处,还望云兄谅解。”
      ……
      “作为交换,云兄,日后若有什么难处,持此物到琅山客栈找我。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

      这就是他不得已、不能说的难处吗?

      这就是他欲言又止的理由吗?

      琅山客栈……

      云奕从胸前掏出那枚玉佩,小小的玉佩在夜色中透出无瑕的青碧色,似乎笼罩着一层柔光,就像楚恪那个人一样,虽然外表看起来温润如玉,可细细接触起来,却是冷的。冷得如同秋天的霜,如同隆冬的雪,如同昆仑的冰。

      云奕猛地坐起身,想起论剑之前那一晚突然在窗外出现的楚恪,以及在中了春风一度后及时赶来的楚恪,想起他狠狠咬在他肩头的那一口,想起那人拥住自己的手,以及微微苦笑的脸,不禁迅速趿了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子。

      满地月色,却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云奕扶住窗,苦笑起来,心里禁不住一阵微微的抽痛,和难以言明的失落之感。

      他在期待什么?他难道在期待楚恪会突然出现在窗外,和他解释自己不是炀教教主?还是在期待,和中毒那晚一样的事?

      慎之……你不是炀教教主,对不对?那个人只是和你同名同姓,你没有佩明玕剑,作为一个剑客,是绝不会让剑离手的。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不然,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我云家的列祖列宗,我的师父,我的朋友,还有我……自己。

      我信你,我愿意信你。

      云奕闭上了双眼,轻轻叹了口气。恍惚间有风拂过面颊,就像那人俊逸出尘的清浅笑容。

      ……
      “别怕,我不会怪你的,明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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