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酱》四非

60、第五十九章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詹沐只觉得脑袋轰地炸开了。
　　“你说白橘衣怎么了？”她一把揪住路美瑶的衣领，厉声大吼。
　　路美瑶费劲地掰开她扣在自己衣领上的手指，嗅到她身上一股浓烈的酒味，忍不住破口大骂：“白老师现在生死不明，你还在蒙头大睡！”语毕，就发现詹沐的脸上血色全无，整个人像傻了一样，顿时后悔万分。
　　“我就……夸张了一点，导演说没有工作人员死亡，白老师也就是受了点伤……”
　　不待路美瑶说完，詹沐已经掉头往屋内走，把她一个人撇在玄关。
　　“詹少？”路美瑶忙跟了进去。
　　詹沐在茶几底下找到了钱夹，一把推开挡路的路美瑶就要往外走。
　　“詹少你去哪里？”路美瑶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稳住了身形后又追了上去。
　　詹沐突然反应过来对方怀有身孕，自己刚才出手略重了，脸上不禁露出一点歉意，转头哑着嗓子道：“美瑶，不好意思……我要去K市，公司那边的事麻烦你跟安娜跟进一下。”
　　路美瑶拉着她，很是无奈地道：“詹少你要走也好歹洗个澡换件衣服啊，导演说已经把受伤的人全部送去医院治疗了，有什么情况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詹沐最终还是接受了路美瑶的劝说，胡乱冲洗了一下身体，换了套干净整洁的衣服才出门。
　　在她洗漱期间，路美瑶已经吩咐安娜替她预订好了飞机票，还帮她的手机换了一块新电池。
　　“等本少回来后再好好赏你。”詹沐摸了一把路美瑶的脑袋，匆匆忙忙的走了。
　　路美瑶：“……”
　　詹沐没有自己开车，拦了一辆计程车去机场。
　　途中，她挂了个电话给剧组导演孙旸，向他详细地了解事故详情。
　　“我们这边也没下暴雨，不知道怎么搞的，就遇上了泥石流……”
　　詹沐打断了他的话：“受伤的人都送去医院了？”
　　“本来是送去镇上的医疗站的，但那里的设备非常差，所以立刻就转到了市里的大医院。吴璐伤得很重，手臂和小腿都骨折了，医生说起码要养几个月……”
　　“除了她之外还有哪些人受伤？”詹沐又一次打断了导演的话。
　　“一共五个人受了伤。灯光助理、布景师和道具师都只是轻伤，还有一个副美术肋骨骨折，也算是比较严重的。”
　　詹沐骤然呼吸一紧，只觉得胸前一阵钝痛，仿佛肋骨骨折的人是她。
　　“给她们安排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詹沐简单地吩咐，“我现在过去K市，大概下午三四点到达，你把医院的地址发我手机里。”
　　孙旸一一应了下来，然后提醒她，不少记者也闻风而来，到时候免不了要开一个小型的招待会。
　　《丹青》原定的女一号被卷入虐猫丑闻，现在的女一号又受了重伤，拍摄可谓意外连连，加之吴璐本来人气就高，粉丝们得知事故发生后，都纷纷跑去K市，官方微博下的评论更是一片哭声，大家都想知道吴璐现在的情况。
　　詹沐上飞机前到附近的药店买了两颗止痛药，空腹吃下了。她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心里火烧火燎一样难受，恨不得立刻就去到白橘衣身边。
　　孙旸知道詹沐要来，安排了场务开车去机场接她。
　　“去医院。”詹沐说。孙旸并没有把医院的地址发给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已经安排了车辆接送所以不想多此一举，还是记忆力衰退把她吩咐的事情给忘记了。
　　“不行啊，要先去华天酒店。”场务边开车边解释道，“孙导已经在那里安排了记者招待会，还有十五分钟就开始了，我们必须先赶过去。”
　　詹沐眯起双眼，目光冷得仿佛浸过冰水，她一字一句地道：“按我的意思来，别让我把话重复第二遍。”
　　场务有点怕她，非常后悔答应孙导来机场接人，这差事真是吃力不讨好。她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坐后排的詹沐，小声地道：“那我跟孙导说一声？”
　　詹沐不置可否，表情冷冰冰的，浑身都散发着寒气。
　　等红绿灯时，场记趁机拨通了孙旸的电话，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挂了电话后，场记对詹沐说：“詹少，只能在医院逗留五分钟哦，然后必须立刻赶去酒店。”
　　詹沐依旧没有回答。
　　场记只好不再吭声了，专心开车。
　　到达目的地后，詹沐迫不及待地下了车，正想分辨一下方向，便被特意守株待兔的孙导逮住，四个身材魁梧的工作人员不由分说地架着她往酒店走。
　　“孙旸！”詹沐知道上当了，不停回过头来大骂，“你等着我换导演吧！”
　　孙旸跟在她身后，无所谓地耸耸肩：“现在不是还没换吗。”
　　詹沐大半天没吃东西，手脚发软，无从抵抗，被人像押犯人似的穿过酒店大堂，来到了一个休息室里。
　　詹沐还奇怪为什么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孙旸已经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她耳边，眨眨眼道：“詹少，有你的电话。”
　　詹沐正要躲开拒听，不料那头却传来了她朝思暮想的声音。
　　“詹少？”
　　“是我，白老师？”詹沐顿时停止了挣扎。
　　孙旸示意那四个人放开她，然后一起走到了门外，不打扰她聊电话。
　　詹沐瞥了一眼他们的背影，拿着手机往休息室的窗边走去。
　　“詹少，请你以大局为重。”白橘衣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重点，“孙导这样安排也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出发。”
　　詹沐不想听这些大道理，只急切地问：“你伤得重不重？伤口痛吗？”
　　白橘衣的声音有点苍白无力，嗓子还有点干哑。
　　“开完记者招待会后你来看我吧。”她说。
　　“我来就是为了看你啊！”詹沐立刻道。
　　“那等会儿见。”白橘衣顿了顿，又不放心地补充，“乖，好吗？”
　　詹沐顿时没脾气了，从一只龇牙咧嘴充满攻击性的恶狼化身为见到主人后讨好地摇着尾巴的金毛犬。
　　“嗯，那你等我。”
　　詹沐推门出去时，已不复先前暴怒的状态，孙旸在心底松了口气，危险警报解除了，还是小白厉害，能隔空驯兽。
　　“詹少，我们这就去会议室吧，记者都在那里等着了。”孙旸还是防着她溜人，四个汉子前后左右地将她围在中间。
　　詹沐都要气乐了。
　　“走吧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她只想速战速决，然后赶去医院陪白橘衣。
　　说是说小型的记者招待会，但酒店那个能容纳三百人的会议室几乎都站满了人。
　　詹沐一进入会场，闪光灯就接连不断地亮起。
　　詹沐：“……”说好的短小精悍呢？
　　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能在媒体面前失了风度，于是詹沐踩着从容不迫的步履走上了舞台。
　　于是摄像机镜头前就出现了詹少器宇轩昂、风度翩翩的俊雅英姿。
　　孙旸：“……”真特么会装。
　　台上的詹沐耐着性子摆出完美的微笑，接受一个又一个记者的提问。
　　有些问题莫名其妙得她都想揍人。
　　例如：《丹青》开始拍摄后就不断遇到突发状况，有没有想过请风水大师去剧组里改改运？
　　詹沐给出的回答是：“这事未必需要劳驾风水大师，倒是很需要你们媒体配合，发动志愿者上山植树造林，相信日后这样的地质灾害会减少很多。”
　　原本针对剧组的问题被詹沐乾坤大挪移换成了探讨此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提问的正是地方台记者，顿时脸都绿了。
　　詹沐在台上站了五分钟，回答了各种奇葩问题后，话锋一转，抬手比向孙旸，向大家隆重介绍他的身份。
　　孙旸被几百道目光齐刷刷看着，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台。
　　詹沐略带歉意地对大家道：“我是今天清晨接到孙导的电话赶过来的，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去医院探望我们那些受伤的工作人员。我跟大家一样心急地想知道吴璐的伤势到底如何了，所以要失陪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问我们的孙导。”
　　有些记者还想逮住她多采访几句，但詹沐丝毫不给他们机会，说完那段话后就立刻转身离开了。
　　之前架着她进来的那四个工作人员这会儿又变成了她的保镖，为她保驾开路，一直将她送到门外。
　　场务还在车上等着，看到詹沐出来，非常惊讶。
　　“这就结束了？”
　　詹沐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去医院。”
　　场务这次不敢再玩花招了，战战兢兢地把车开到了医院的侧门。
　　“正门堵了很多粉丝。”场务解释道。
　　其实侧门也有不少粉丝，有的手捧鲜花，有的抱着布偶，被医院的保安拦在了门外。
　　场务把鸭舌帽、墨镜和口罩递给詹沐：“詹少，乔装一下，不然被她们认出来了肯定会缠着你不放。”
　　詹沐顿感莫名其妙：“她们是吴璐的粉，又不是我的粉。”
　　场务说；“不，有些的确是你的粉，知道你要来K市，特地跟着过来的。”
　　詹沐：“……”
　　事实证明场务的话是对的，詹沐尽管已经“乔装”过了，但挺拔的身姿和独特的气质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刚从车上下来没走几步，就立刻被人认出来了。
　　“詹少！”一帮小妹妹激动地扯着嗓门喊叫，然后如同蜜蜂嗅到花香般蜂拥过去。
　　詹沐吓了一跳，没想到粉丝这么热情，立刻把场务拎到身前替她开路，颇费一番周折才进了医院。
　　场务怀里抱满了粉丝送给詹沐的礼物，她们大概把她当成了詹沐的助理，一个劲狂塞，场务因为胳膊粗短，抱不了太多，一路走一边掉。
　　“白橘衣的病房在哪里？”詹沐回头问场务。
　　詹沐之前在剧组里屁颠屁颠地围着小白打转的事场务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毫不惊讶为何她不先去看吴璐。
　　场务报了房号，想替詹沐带路，但却被她支开了：“你把这些礼物带去给吴璐吧，就说是她的粉丝送的。”
　　场务默默地应了一声，走开了。
　　詹沐顺着房号一间间找去，短短的走廊却让她感觉走了好久。
　　唯一让她觉得心里稍微踏实的是，白橘衣住的是普通病房。
　　那证明伤势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推开房门，她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门板磕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
　　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正放空自我的白橘衣被她声势浩大的进门架势吓了一跳，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
　　“詹少，你怎么像是来讨债的。”白橘衣无奈地笑道。
　　詹沐站在病床边，用目光从头到尾地检查了白橘衣一遍，然后又从尾到头再看一次。
　　眼眶瞬间就红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她嗓音发哑，气息都絮乱了，胸口起伏不定。
　　白橘衣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确有很多地方都缠了绷带，看起来好像伤得很严重，但其实除了肋骨那一处骨折外，其他的都是皮外伤。
　　“其实挺走运的了，当时事发突然，我还没反应过来，小杨在远处喊了一嗓子，我才开始往外跑，幸亏我不穿高跟鞋，跑得还挺快的，不然就有可能被活埋在……”目光触及詹沐瞬间变得惶恐的脸，白橘衣马上把话打住了。
　　她的语气其实挺轻松的，旨在舒缓一下詹沐心头的紧张，但她不知道自己话里的内容有多惊险，詹沐一点都没有觉得舒缓，反而感到一阵阵后怕和惊恐。
　　白橘衣笑笑说：“没事了。”
　　詹沐坐到病床边，缓缓地抬起手，指尖不可觉察地微微颤抖，轻轻地落在了白橘衣的脸上，温柔地抚摸她清瘦的脸颊。
　　白橘衣笑道；“幸亏保住了脸，一点伤都没有。”她冲詹沐眨眨眼，笑问，“如果我毁容了，詹少还要我吗？”
　　詹沐喉头如同被什么东西梗住了，难受至极。
　　她知道白橘衣想逗她开怀一点，但看到她脸上苍白，伤痕累累的样子，她怎么可能开怀？
　　一时间，只感到心如刀绞，心尖前所未有的揪着痛。
　　“要，”她哑着声音开口，“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我还要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活蹦乱跳的。”
　　白橘衣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詹沐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眼眶却是微红的。
　　“我想抱抱你。”她说，眼中泛起痛色。她多想狠狠地将她抱进自己怀里，但是不能，白橘衣的身上有太多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快被包扎成木乃伊了，她怕自己会弄疼她。
　　白橘衣却无所谓地笑道；“来啊，抱抱。”
　　詹沐攥紧拳头，手背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她看着白橘衣，柔声说：“现在先不抱，等你好了，再好好补偿我。”
　　她俯身，在白橘衣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深情而眷恋：“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无责任之小剧场：
詹少：“现在先不抱，等你好了再好好补偿我。”
小白菊：“怎么补偿？”
詹少：“……”
孙导：“来，擦擦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