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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妇唱夫随 ...

  •   这殿中听不出玄机的恐怕只有匆匆赶来的沈自芳三人,沈自芳一脸沉醉,显然是对这江南小曲儿颇为受用,北辽大王子一脸茫然,显然听不懂那吴侬软语糜糜所唱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而玉露公主却是泪染双颊,怕她不是听懂了词意,而是被那辗转低回间的情意绵绵所感染。

      “音曲婉转,戏词儿精妙,甚好。”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上,皇后的声音尤显突兀,她唇角带笑,眼里却无笑意,突然转向下首的宋青道:“宁王妃,你自幼长在西疆,可听得懂这吴越小调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青身上,也几乎所有人都断定了今日这出戏就是唱给宋青的,可宋青却似全然不以为意,她竟然还歪头想了想,似在回味戏词儿,又似在琢磨如何回答。终于,她笑了,语音清脆,语调却庸懒:“听得懂,也听不懂。”

      皇后猝然一怔,原本预备的腹稿因这个回答而不能出口,她立刻绷了脸,冷声道:“懂便是懂,不懂便是不懂,皇上面前,怎容得你这般耍花腔?”

      宋青颔首一笑,再抬头时眼里尽是讥讽:“这戏词儿儿臣自然是懂的,正因为懂才更不懂为何母后要在父皇的寿宴上唱这样一出戏,难道母后是想用这样的法子来表达您对父皇的情意?”

      皇后实没想到宋青这般刁钻,如此不合礼数的浑话也敢在这大殿上说出来,若随着她的话发怒或者斥责,顶多制她一个失礼之罪,那这精心布置的一出戏就真的成了陪衬,反而本末倒置了。

      想到此处,皇后强忍着怒意撑着皇后的威仪,忽然转向哥舒衍笑道:“左贤王觉得这词曲如何?”
      哥舒衍很痛快地道:“听不懂。”

      这才是该有的答案,皇后沉了心,又道:“这出戏唱的是一对有情人,幼时大漠里相识,情投意和,不料女子另聘他人,男子痴情不改,以身犯险追至千里之外。左贤王觉得这戏中故事如何?”

      哥舒衍点头道:“甚好。”

      皇后很是满意,忽然抚上皇帝的手背,情深意切地道:“本宫亦觉甚是感人,如若那对有情人,果真怀有感天动地的决心,不只本宫,想必皇上也会成人之美。”

      一直默不作声的皇上看着他的皇后,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没有任何变化,皇后脸上的笑纹却渐渐僵硬,就在她即将撑不住的时候,皇上突然大笑一声道:“皇后所言极是,若真有这般感天动地的决心,朕也不能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宋青的脸上始终带笑,心中却顿生疑窦,听着皇上皇后的意思,这是在与哥舒衍谈判吗?拿她作筹码谈判?这个想法顿时令宋青打了个寒战,她一直探听不到哥舒衍支身来京的真正目的,他虽然说魂引势在必得,可她始终不信身为突厥栋梁的哥舒衍会因为一个死物而以身犯险,他必定有大图谋,而这图谋想必已经跟皇上谈过了,且已被皇后所知。

      冰冷的指尖被温热的手掌握住,凌楚寒与宋青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这就是说连凌楚寒也不没有探到哥舒衍与皇帝的筹谋了?

      哥舒衍此时却突然来了兴致,他眼神精亮地看着天恒帝:“要如何才是感天动地的决心?”

      “所谓动情容易长情难,谁又能保得了那有情人不是一时情动热血而为?若要感天动地,总要长久的情意才行,这个长久朕总要亲眼看见才能作数。”

      话说到此处,大殿中多数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虽不知详情如何,却听得出皇上与哥舒衍的话中暗藏着机锋。

      哥舒衍与天恒帝对视良久,忽而轻笑一声,将目光移向宋青。宋青正在专心倒酒,当然没有回视哥舒衍,稳稳当当地将一杯酒斟满,又轻轻捏起,递到凌楚寒的手中。

      被冷落的哥舒衍始终淡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宋青一板一眼的动作,忽而缓缓起身,看样子是要走向宋青。

      宋青已大致猜出了皇上和哥舒衍交涉的内容,如若猜得不错,她便是他们交易的筹码之一,而天恒帝此时又加了筹码,示意哥舒衍得了宋青之后也要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而哥舒衍显然是同意了。

      哥舒衍此时已走到宋青与凌楚寒的食案边,整个大殿几百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宋青这一回是真的慌了。刚刚那姑苏小曲其实不过是个引子,一来是将市井流言堂而遑之的引入朝堂,二来是给在坐众臣的心里打个烙印,这个引子给了哥舒衍当众逼宋青就犯的机会,又顺便给了天恒帝一个台阶——将自己亲赐的儿媳妇送给突厥人,于国于皇帝,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宋青几乎可以预见,若哥舒衍当众向她摊牌,将那个市井流言坐实,她便是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了,更何况皇后定然还有后手,让她想解释都无从下手。

      所以宋青决定先下手为强,她突然璀然一笑,迎向哥舒衍轻声道:“左贤王,朵朵为何没有一起来?”

      宋青清楚的看到,‘朵朵’二字一出,哥舒衍的瞳孔骤然一缩,但他掩饰的非常好,面不改色,淡笑道:“东凌宫宴,难道容许带随从入内?”

      宋青却自顾道:“哦,也是,朵朵定然不喜此处拘束,说不定此时正在城中某处凑热闹呢!”

      哥舒衍眼眸微微眯起,蓝色瞳眸更加幽深。宋青不待他有所反应,突然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向凌楚寒,惊叫道:“呀!王爷,你居然忘了拿?”

      凌楚寒虽不知宋青打的什么算盘,却很是配合地懊恼了一下“呃!是本王的错,王妃莫要生气吧!”

      在京都江宁,宁王与宁王妃不合并不是秘密,尤其是之前宁王妃在宗人府以完璧之身证清白,更是将二人尚未圆房的隐密公之于众。也正因如此,王妃另有所爱的传言才更能取信于人。

      可此时,宁王妃与王爷的互动,俨然一对情深意笃的夫妻,那神态言语,半点不似作伪。殿中大臣们相互递着眼色,真真假假都不是他们追究得起,还是装傻充愣稳妥一些。

      “我气不气有什么要紧?”宋青唉声叹气道:“咱们是不能与左贤王私相受授的,只好趁宫宴这个机会,将谢礼送给左贤王,你如何能忘记?”

      哥舒衍面色依旧平静,眼中却已寒星点点,正待开口,却听后方一人嘻皮笑脸的问:“咦?什么谢礼让宁王妃大庭广众之下大动肝火?宁王未免也太过娇纵王妃了!”

      众人寻声望去,却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夏十三,此时那人正歪着身子晃着酒杯,眯着双眼瞧着宋青,唇角那丝不怀好意的笑,怎么看怎么欠收拾。

      宋青立刻捡了这个机会,嗔怪地瞪了凌楚寒一眼,却是起身绕过哥舒衍,走到殿前郑重其事地跪下向皇上道:“儿臣言语无状,请父皇恕罪!”她微微顿了顿,不等天恒帝说话又兀自气呼呼道:“父皇想必还记得,十五那日,儿臣陪雪夫人,就是如今的雪昭媛去栖霞寺上香,却在寺中掉了御赐的八宝琉璃簪,儿臣更是被那贼人引去了左贤王的画舫之上。此事不仅有损儿臣声誉,更令左贤王受累。左贤王为证自家清白,特命属下人等去寻那贼人,果然将那陷害儿臣的贼人拿了。前几日,左贤王更亲自上门送还那八宝琉璃簪,儿臣与雪昭媛均甚为感激,求王爷备了薄礼,但未请父皇旨意,并不敢私下与左贤王通礼,只想待得今日宫宴,可当着父皇的面奉给左贤王,以谢左贤王大义!”

      凌楚寒此时也踱至宋青身边跪了下来,恭恭敬敬道:“此事确是儿臣疏忽,请父皇莫要责怪青儿,儿臣甘愿领罚。”

      天恒帝看着这一对夫妻假情假意的表演,沉吟不语。皇后却是再也沉不住气,冷笑道:“宁王与宁王妃何时这般恩爱了?本宫怎么听闻宁王妃另外心有所属,宁死不与宁王圆房?”

      此言可当真是扯开了所有的遮羞布,露出本相了。宋青心中冷笑,脸上却是诧异加羞怒:“母后这是听何人胡言乱语?儿臣与宁王早前确有些生疏,宁王执意行君子之风,定要等儿臣心生爱慕再行圆房,经过这一段时日相处,儿臣与王爷早已互生情意,何来另外心有所属一说?此言中伤儿臣事小,有损东凌皇室尊严事大,还望母后将此攀污、抵毁的小人严加惩处!”

      此一番话下来,殿内气氛便有了些许变化,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暗自思量。皇后很是气怒自己的指责倒给了宋青解释的机会,如此一来她反而不知如何继续。然而,她不知如何继续,却有人替她继续。

      沈青瑶一直幸灾乐祸地看戏,此时却突然兴致勃勃的高声道:“这样说来,宁王妃与宁王已经圆房了?”

      这话问得相当不合礼数,且不说这话根本就不能问,便是问也轮不到沈青瑶这个作皇嫂的来问,但她极是执着于此事,终是按捺不住,一时冲动,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已觉不妥,却一点也不后悔。只是炯炯有神地盯着宋青,等着答案。宋青微低了头,自是一副娇羞之态。凌楚寒却瞬间冷了脸,冷声道:“怎么,本王的房中事还要与太子妃交待?”

      太子凌楚宸正默默看着宋青,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太子妃口不择言惹了祸,而只是专心地等着宋青的答案。凌楚寒这一声冷斥却恰到好处的唤醒了他,他匆忙回神,起身向凌楚寒长揖到地:“三弟息怒,皇兄代你皇嫂向你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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