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金客》薄荷貓

1、第一章

　　在狭窄崎岖的公路上，一辆大卡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行驶着，一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因为气候寒冷，远远望去青黄交加，另一边是奔腾的雅鲁藏布江，轰隆隆的水声几乎要盖过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林乔将蒙在脸上的衣服拉下来，看了一眼旁边的司机：“师傅，现在到哪里了？”

　　“到左嘎了。”

　　这时候，后座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探出头来：“挺快的。”

　　林乔看到他有些拘谨：“谢哥，这儿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谢荣斌坐起身来，哈了口气，披上大衣：“早呢！还有七八百公里呢。”

　　林乔吃了一惊：“可我们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按这样的速度，不是还要一天？”

　　“一天可不够，后天傍晚能到就不错了。”

　　林乔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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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藏区第二天，仍旧在赶路，林乔借着昏暗的日光写下这一天的见闻，她的心里仍旧是忐忑不安的。

　　这时，谢荣斌在另一边喊道：“小林，过来吃饭。”

　　“来了。”林乔将笔记本收好，急急忙忙朝他们走去。

　　为了赶路，他们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一个小炖锅里面煮着面皮和白菜，水虽然在滚，但实际上因为高原气压较低的缘故，所以这水的温度实际只有70几度，谢荣斌舀了一碗递给林乔。

　　林乔低声道了谢谢。

　　谢荣斌咧嘴一笑：“你不用这么客气，你是八爷的亲戚又是老师，高材生！”他比了个大拇指给林乔。

　　林乔回了一个笑，低下头去吃饭，她是南方人，对于这种食物并不习惯，加上里面就只放了一点盐，更加令人难以下咽。

　　谢荣斌和那个姓杜的师傅却吃得很香，他们已经习惯了几天几夜的行程，所以并不像林乔那般觉得难熬。

　　重新上车的时候，谢荣斌指了指后方：“小林去后头睡一会吧。”

　　林乔摇摇头：“谢哥你开了一天车了，还是你来休息吧。”

　　谢荣斌笑道：“行了，计较这么多做什么，后头路更难走，现在海拔才三千多米，到了宜马，海拔得有五千米，你不休息好，连路都走不动。”

　　林乔没有再矫情，谢过他就默默地躺到了后座，被子看着脏兮兮的，似乎是很久没有洗过了，有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林乔默默地忍了下来。

　　谢荣斌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轻轻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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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荣斌的预计没有错，他们在后天傍晚的时候到了宜马乡政府，往后就没有路了，所以他们最后修整一下。

　　谢荣斌去借电话打，现在是九三年，还不是后世手机人手一个的情景，在这种高原地区，只有乡政府有一个座机。

　　谢荣斌问林乔：“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吗？到了那边可就与世隔绝了。”

　　林乔摇摇头。

　　谢荣斌也没再多说，笑了笑就去排队了。

　　林乔和杜师傅一边吃面条，一边等那边过来接他们的人。他们这次到的比较早，接的人还没过来。

　　高原地区天黑的比较晚，现在已经是七点多了，可天还是亮的跟下午三四点一样，天蓝的像是高浓度的硫酸铜溶液。

　　林乔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哪怕现在已经不是化学老师了，可她好像还是没有摆脱职业病。

　　紧绷的心情因为这个不是笑话的笑话轻松了许多，她觉得那半生不熟的面条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吃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接的人才骑着摩托车过来，他的脸庞黑红黑红，戴着一顶毡帽，身材十分高大，看起来不像是南方人，可一说话就露了怯。

　　“轮子焊（陷）进去了，挨了好久时间。”

　　谢荣斌已经打了电话过来，拍了拍来人的肩膀，给林乔介绍：“这是老威。”

　　“威哥。”

　　“这是小林，林乔，八爷的侄女。”

　　“哎……你好你好。”

　　他们再次上了车，老威骑着摩托车在前面领路，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并没有路的痕迹，老威也没有指南针或者地图，然而在夜色下，他就像是识途的老马一般在夜色中朝着目的地而去。

　　谢荣斌开车，林乔坐在副驾驶，她看着前方的老威，忍不住问谢荣斌：“你们都认得路吗，在草原里不会迷路？”

　　谢荣斌哈哈大笑：“怎么可能，我们以前在草原上迷路了一天一夜，就一直在原地绕圈子，后来在牧民的帮助下才回去。”

　　林乔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们都很有自信的样子。”

　　“这算什么？”谢荣斌倒是很开朗的样子，“我有一回睡在帐篷里，半夜去上厕所，结果被狼扑在地上，我都能闻到狼嘴里的臭味。”

　　“那……后来呢？”

　　“当然是狼死了，不然你怎么还能看得见我！”谢荣斌说起这个还与有荣焉的样子，“那狼被牧民打死了，我还买了那块狼皮，回去了给你看。”

　　林乔就听着谢荣斌说着发生的趣事，这一段日子第一次觉得心情变得轻松起来，她忘掉那些烦心的事情，全心沉浸在谢荣斌那些或夸张或新奇的故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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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人都已经睡了，一片黑漆漆的，谢荣斌停了车，带着林乔找了一顶帐篷，低低地喊了一声：“老凯，出来。”

　　里面有人咕哝了几声，然后就是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过一会才有个男人一边提裤子一边往外走。

　　林乔连忙背过身。

　　谢荣斌狠狠地拍了他一掌：“快把裤子穿好了！”

　　那人打了个哈欠，穿好裤子才道：“怎么这会才回来？”

　　谢荣斌就解释了一下，然后给他介绍了林乔，老凯眯着眼睛瞟了一眼林乔，才哈欠连天地往里面走：“八爷先头有安排，跟我过来。”

　　林乔便跟着他走到一顶又脏又旧的帐篷前，老凯掀了一下帐篷帘子：“这是原先用来装材料的，没怎么收拾，你先住一段时间。”

　　“好的，麻烦您了。”

　　老凯嗤笑一声：“行了，客气么子（什么）。”

　　林乔隐约觉得这个老凯并不是很好打交道，也没多说什么，笑了笑，就拿着自己的包钻进了帐篷里。

　　帐篷里只收拾出了一块木板，上面放着两床棉被，看着都旧旧的，林乔点了一根蜡烛，借着灯火铺好了被子，又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这才脱了衣服躺下来。

　　她看着乌黑的帐篷顶，又一次陷入茫然之中，浑身是舟车劳顿的酸疼，但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她离开家乡，来到这么偏僻又简陋的地方，真的能够改变她的命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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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林乔是被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吵醒的，她掀开被子，就被寒冷的空气瑟缩了一下，她赶忙穿好衣服。

　　掀开帐篷帘子，林乔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了。

　　地上被挖土机挖出一条纵深的沟，看过去大约有一公里远，宽度大约有二三十米左右，七八条船停泊在水面上，船的形状有些奇怪，前面一个大斗不停地在沟中挖出沙子，发动机带动传送带，将沙子倒进滤槽，滤槽下方放着一块块塑料毛毡，工人们将塑料毛毡一块一块取下来，然后放在木盆中洗，很快，木盆底部就有了夹杂着细小金粒的沙子。

　　几个工人拿着小木盆在水边反复清洗，将沙子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清洗过滤，最终留在木盆里面的就是细小的金粒。

　　林乔第一次亲眼看见淘金的场景，顿时就有些呆，这时，后面传来一声：“让让。”

　　她连忙让开，就看到一个男人拿着一个木盆走过她身侧，盆子里都是金灿灿的黄金，林乔看的眼睛都直了。

　　男人拿着盆子走到一张铺着大块白纸的桌面上，然后将这一盆子都倒在上面，就有几个人熟练地从其中挑出金子，有些金子就像是小块的碎屑一般，却在他们轻快的动作中仿佛有了生命，一点一点地落在他们身旁稍小一点的木盆里。

　　等到木盆里的金子有了一定数量，就会有人拿过去称重，然后用一个个布袋子装起来。

　　林乔看得好奇，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臂。

　　林乔回过头，就是谢荣斌那张笑得开朗的脸：“你怎么在这里，八爷起来了，让我带你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