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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柯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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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是我唯一的钱了,先生。”
骨瘦嶙峋,营养不良,贫民窟出身,看上去甚至不满十四岁。攻头也不抬地闷头喝酒,甚至没有递过去一个眼神。小屁孩沉默片刻,把九个卢布缓缓收了起来。
临走时,他坚定地回望过来:“我还会再挣钱的。到那时候,我一定会雇佣您。”
攻打了个酒嗝。
攻不感兴趣。他对一切都不感兴趣。杀人,用枪、用刀、用酒,自杀,用烟、用性、还是用酒。他二者并驾齐驱,倒在一摊烂泥里面醉醺醺。
前面没有盼头,而他也不需要盼头。
在这天过后的第二日,小屁孩又闯进了这间酒吧。他饿得更狠了,几乎快要皮包骨,被冻伤的手上青青紫紫遍布伤痕,但笑容却比昨天更加灿烂。他昂首阔步飞奔进来,将钱再次摆开。
“十八个卢布。我打听到了,这比您平时的价格还要多两个卢布。”
攻抬起了头,第一次开口说话。
“滚开。”
“您不想接单吗?为什么?”
“……”
“我还可以再多挣几个卢布。”
“……”
“老板,来杯酒。”
“……”
小屁孩坐在了攻的旁边。他像模像样地跟攻点了杯一模一样的啤酒,这花去了他一个卢布。紧接着如同看不懂攻的脸色,这杯酒被递在了攻的面前。
他面不改色:“我请您的。”
酒吧里面传来了一阵哄堂大笑。有人尖叫起来“答应他吧,这小子很执着嘛!”、“宰了他,抢光他的钱!”
但攻砰一声放下酒杯,周围所有的嬉笑声顿时消失不见。
小屁孩在寂静里绷紧了身躯。他张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攻捏着他的衣领将他摁在了吧台上,空酒瓶摔落下来,在一片脆响声中碎了一地。
“你知道这他妈的是什么狗屎地方吗?”攻拧眉,“你觉得请个杀手很好玩?很酷?比他妈的帮你妈妈做家务更难是吗?”
“我没有妈妈。”小屁孩的嘴唇颤抖,但是眼神不避不让:“她前天死了。”
攻松开了手。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然后沉默片刻。
“跟我出来。”
小屁孩从吧台上捞走那十八个卢布,然后和攻一起走进了酒吧后巷。他手心出了一层细汗,几乎快要抓不稳纸币,眼神死死盯住攻的侧脸:“您答应了吗?”
攻点燃了香烟,没有回答:“杀谁?”
小屁孩犹豫片刻。
他低声说:“我。”
这个词像是解放了他体内的所有勇气。他和攻对视,然后说:“我想请您在我手刃仇敌之后杀了我。”
攻吸了几口烟。片刻后,他直接用手掐灭:“你可以自杀。”
“我答应过母亲不会自杀。”
“和仇人一起死。”
“不,”小屁孩平静地说:“他杀不了我。”
2.
他好像在做噩梦,一场无休止的噩梦。
贫困、暴力、混浊,他奋力挣扎,然后被撞得鲜血淋漓――但他没有放弃,任何时候都不可能。他一次次地在心中默念:向上,向上,再向上!只要仍旧活着,明天总会变得更好。
直到女人戛然而止的尖叫终结了一切。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到了茫然。
但前方是一条岔路口。一边向暗,一边有光。
他选择好了未来。
“名字?”
“……”
“说话。”
“……”
小屁孩像是被惊醒般抬起头。他反应慢了半拍,却还是给予了回答:“柯恩。”
警官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开始了例行登记。他们早已经判定了这具女尸的身份,但也就仅限于此了,贫民窟内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他杀还是自杀?这对一个妓.女来说无关紧要。
收尾工作完成之后,警官预备离开。在临行前一刻,那个小屁孩叫住了他:“您好,”
“请问您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一位屠夫?”
屠夫这个单词代表了很多含义。小屁孩靠着半包烟和十个卢布,却让它没有了歧义。他默念着从警官口中得来的地址,然后敲碎了陶土罐,从里面取出来九个脏兮兮的卢布。
也许不够。他有些犹豫。
――但总要去试一试。
这座城市正在下雨。
攻的头发被雨水淋了个湿透,此刻紧贴头皮,像只落水狗。他拧着眉头,左半边的肩膀被捅了个对穿,而伤口正顺着胳膊渗血。
狗屎,这他妈的可是他最喜欢的一件外套。
左轮手枪还在冒烟。脚下的尸体抽搐片刻,彻底没有了反应。攻深呼了一口气,为这场廉价而且肮脏的死亡搏击,更为身上这件倒霉的风衣。
他瞥了一眼巷口,语气十分符合这极端恶劣的天气:“你在他妈的看什么?”
没有回应。
攻转身便走,紧接着停顿片刻。
半小时后,流浪猫在湿漉漉外套遮蔽的一角里打呼。
而小屁孩看着被雨水冲刷走的血迹,向酒吧那头望去。
3.
“敬爱的杀手先生:
很抱歉,我不会写字,所以这封信由街边的鞋匠托西先生执笔。我这几天的工资都是由他发给我的。他是一个技艺精湛的鞋匠,您可以随时去那里补鞋。
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出发了。大约再过十四个小时,我就会出现在郊区的别墅外,也许身后还会有一大堆追兵。不过请不要担心,您直接将我击毙就行了;他们不会为难您,很快就会拖着我的遗体离开。
如果我死了,请送一束花到索尼娅的身旁(索尼娅是我的母亲)。她很爱白雏菊。
杀手先生,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我叫柯恩。您会记住吗?”
攻盯着这封信。
它的表面凹凸不平,粗糙烂制,显而易见是最便宜的纸张。当这张纸被摊开时,甚至散发出鞋油的刺鼻气味。
他为自己倒满了一杯酒,然后一口未动。
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想。不管这个小子是要去送死还是个疯子,不管要让他对尸体开枪还是个活人,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看了一眼右手的怀表,还有四个小时。
“……”
好吧。
攻把满满一杯酒灌下,然后骂骂咧咧起身。
――他妈的,好吧。
“不,他杀不了我。”
“……”
攻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向巷口方向离开。
“先生,”小屁孩突然开口。紧接着他停顿片刻,像是自己也意外会这么说:“自由是一场骗局吗?”
“是。”攻没有回头,“在所有烂透了的谎言之中,死亡最自由。灵魂脱离这具腐烂的肉.体上升或者下沉,去了哪里都好,别再回到这个狗屎人间。除此之外的自由都受限。拉屎得拿纸,杀人要坐牢,交.媾要戴套。”
“……我们都站在骗局里,追求那些稍微接近真实的幌子。”
舞女的广告牌和闪烁的霓虹灯,汽车四处游走,像金鱼缸里光怪陆离的鱼。攻无端想起前几天大雨里泡肿了的浮尸,它与自己没有区别。因此他说:
“这个单子,我接下了。”
十六岁的小屁孩。字都不会写,话也说不清。在冷风里被冻得发抖,害怕又固执。嘴巴在说杀了我,眼睛里全是想要活下去。
攻换了件风衣。他将木仓别在腰间,然后再次看了眼怀表。
还有一个小时。
4.
柯恩在奔跑。
他奋力奔跑,像是要甩开所有飞掠而过的记忆碎片。贫民窟里横死的幽灵、凭吊的白骨、肮脏的呕吐物、交欢、死亡、翻滚的蛆虫。
然后突然下起了雨。
男人厌倦的神情在烟雾袅袅里晦涩不明。或许是香烟,或许是硝烟,它们缓慢升腾,模糊了视线。杀手开枪了,却好像在将自己杀死。
有那么一瞬间,柯恩觉得他在哭。
雨水、泪水、血水,它们交错在一起,构成了柯恩所从未接触过的液体。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甚至屏息凝神,疑心自己下一刻就会被杀死;但他走过来,轻抚了猫咪。
用没有开枪的那只手。
柯恩在奔跑。
这时他周遭的一切都好像消失了,只有一个缓慢的念头升起:
是了,是他了。
我愿意死在他的手中。
他的伤口在高速移动之中不断被撕裂,疼痛在此刻反倒变成了麻木的钝感。但柯恩没有停下来。他拼命地奔跑,向郊区方向。
身后的追捕声嘈杂,却好像一片寂静。
柯恩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没由来的笑意溢满了唇边,但柯恩已经没力气再去将它扩大。他闭上眼睛。
还是有些遗憾,他想。
我没能知道他的名字。
5.
枪声响了起来,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上膛声。
攻单手拎起愣着不动的小屁孩,不耐烦的吼声几乎快要遮过一切:“真他妈的见鬼,你发什么呆?给我滚到车上去!”
他一边咬着没来得及点燃的烟,一边顺手又干掉几位追兵。持续不断的攻击让他又骂了几句脏话。
小屁孩抿唇:“先生,既然您……”
攻抬脚踢翻了一个垃圾桶,抓住桶盖作为掩护。他带着个累赘,撤退的身影依旧敏捷,小屁孩很快就被扔上了吉普车。
他这次提高了音量:“先生,我认为……”
攻拧眉,正忙着开车躲避追击:“感谢的话待会儿再说。”
“既然您不打算杀我,”小屁孩说:“可以把钱还给我了吗?”
“我现在就可以冲你开枪。”
小屁孩思索了片刻:“如果是这样,您需要把我的尸体丢下去。但他们更有可能直接趁机扫射,这样我们都会死。”
“钱就会跟我们的尸体一起失踪。”他盖棺论定。
“……”攻额上的青筋格外显眼。他深吸一口气,用左手打着方向盘,右手给自己点烟。
没有得到回复的小屁孩沉默了片刻。他怀疑对方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又说:“我现在很生气,先生。”
攻不可思议:“我他妈刚刚救了你的命。”
“但您没有按照任务约定进行!”小屁孩严肃地说:“我非常生气。”
“……”
“这是缺乏职业道德的体现。”
“如果你再多说一个字,”攻半侧过身:“我就把你的狗屎钱全部扔出去。”
小屁孩安静了。
窗外的追兵正在逐渐远去。攻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缓缓吐了个烟圈。
“杀手先生……”
“干什么?”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看向身侧不消停的小屁孩。
对方和他对视:“您不该救我的。”
攻心想,这倒是稀奇。
他懒洋洋地向后座一靠,目光追随着烟雾,莫名回想起刚才那个微笑。柯恩闭着眼睛,如同沐浴在教堂的光辉之下……但攻不喜欢那一幕。
他不是没有遗憾、没有希望的行尸走肉,他不是自己。
小屁孩接着说:“如果您现在杀了我也晚了,他们知道您认识我……他们会不断追杀我们两个,直到我们都死掉。”
“那就让他们来,”攻说:“谁他妈在乎。”
小屁孩抿唇。半响后,他顶着发白的嘴唇说:“杀手先生……”
“?”
“我失血过多,可能快晕了。”
6.
柯恩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猫。他晃晃悠悠地走在小路上,突然被人捏着后颈肉,丢进了厨房。厨房里面全是闪耀的灯光,这些光对准他的眼睛,然后厉声质问他爱不爱吃面包。
他被吓醒了。柯恩眨了眨眼睛,就看见了橘黄色的灯光,灯下的鞋匠托西正在修补着一只布鞋,他下意识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直到身旁的杀手瞥了他一眼。
“他伤到脑子了吗?”
鞋匠托西没好气地说:“没有!赶着送死,命倒是挺硬!”
柯恩莫名有些心虚。他向下看去,腹部的伤口已经被止血,此刻正缠着一层纱布。
攻捞了个椅子,在小屁孩身旁坐下。托西气呼呼嘀咕了几句埋怨的话,却还是转身离开了卧室。空气中一时间有些安静。
“你要我还钱,是为了报答托西这几天的恩情。”攻说:“然后想办法甩开我,为母亲坟前送上一束白雏菊,就可以找上那伙追兵送死,顺便让他们不再追杀我。”
小屁孩心里一惊。他呆愣的表情似乎让攻觉得好笑,连带着怒气都冲淡了不少:“没人告诉你,你有说梦话的习惯吗,柯恩?”
小屁孩没有说话。
他的心中十分懊恼。但除了懊恼之外,还有些别的情绪。它们是如此的陌生,以至于令柯恩有些茫然。
活下去。索尼娅握着他的手,流着眼泪说:柯恩,你不能自杀。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此刻他看着对面的杀手,好像听到了一样的言语。
……会有人希望他活下去吗?他想。
会吗?
好半天,攻才听到了一句回复。
“您为什么要救我呢?”
攻抬头望去。小屁孩被擦干净了脏兮兮的脸,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柯恩盯着他,毫不退让,却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小心翼翼的希冀与迷茫。攻知道,他的回答将决定自己是否会背负上一个生命的重量。
因此他沉默了。
他看得到年轻的灵魂中迸发出的生的渴望;就像冬日里摇曳的烛火,他会牺牲一切来令它燃烧。但这份温暖与他无关。
他早已经死去,灵魂过早埋葬,空壳也已经苍老。
攻说:“因为我想。”
小屁孩非常不满:“我是一个非常大的麻烦。”
“看出来了。”
“既然如此,您就不应该这么固执。”
“……”
“只要我现身,他们不会在乎您是不是……”
攻把他摁进了被窝里。
残忍冷血的杀手皮笑肉不笑:“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7.
攻关上了卧室的门,隔绝掉小屁孩入睡的呼吸声。他穿过鞋店的后门,然后倚靠在偏僻的墙边。
“他伤在哪里?”
托西说:“刀伤,烫伤,还有肋骨断裂的痕迹。惨不忍睹。”
他停顿了片刻后才说:“你知道这小子惹上了什么人,对吗?”
攻没有回答。这本身就是最好的回答。
托西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您为什么要救我?那个小屁孩问。
我是一个非常大的麻烦。您现在把我送出去,还来得及。那个小屁孩说。
攻有些焦躁,他摸了摸口袋,却没找到一根烟。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内充斥的瘙痒感化作沉寂,反而唤起脑内久违的回忆。他记得,记得贫民窟的一双双眼睛,它们黑得发亮,同时也麻木不仁,他知道是谁在操控这一切,也知道追兵的真正目的。
这就他妈的是他的人生。攻想,乱糟糟的、狗屎一样的人生。冲动和欲望,暴力与本能,随时都可以去死,也随时都无所谓活下去。
如果我死后,请在索尼娅的墓前放一束白雏菊。
不。攻笑了笑。
没人会帮你送,我恨死这些娘炮花了。你会活下去,柯恩,永永远远。
8.
半夜三点钟的时候,小屁孩再次被疼醒。
鞋匠托西的二流针法并不严密,他还能感觉到细密的痛感从缝针处传来。黑暗里无边的寂静也总让人想起些什么。小屁孩呼吸急促,冷汗和十四小时的折磨再次涌上来。
“……索尼娅那婊.子的孩子……”
“哈哈,你还记得你妈咪是怎么在死前……”
“……柯恩?”
“――柯恩!”
小屁孩猛然惊醒。他失去焦点的瞳孔有些涣散,过了好半天才再次认出来面前的人。攻眉头紧蹙,正坐在他床边。
他大口喘着气,如同刚从水中捞出来。
“杀手先生,”小屁孩边冒冷汗边平复呼吸:“您说得对,我的确还想活着。”
攻问:“哪怕如此痛苦?”
小屁孩说:“哪怕如此痛苦。”
攻从床边站起来,走向窗台。窗外的月光明亮得有些刺眼。
他为自己点了根烟。
“为什么要去郊区别墅?”
“……因为他在那里。”小屁孩平静地说:“因为我的父亲在那里。”
索尼娅不常哭泣。
在柯恩的记忆里,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些许希冀,就像是贫民窟晦暗天空中的一抹亮色。你的父亲会来接你的。她微笑着说,到那时候,你就会继承他的产业,成为……
“成为一个毒枭。”柯恩冷静地陈述。
他的父亲老了,越来越老。但产业需要继承,家族需要后人,于是他们终于来到了这个城区的脓疮,来寻找遗失的血脉。
柯恩,答应啊。索尼娅疑惑地催促。
“……”柯恩用手抵住额头,喉咙滚动片刻,然后说:“结果是,我说了……”
不。
于是鲜血霎时在眼前绽开,刽子手冲他冷笑片刻,告诉他两天后去他的面前,或者像他的妓.女母亲一样死。
“是我害死了索尼娅。”柯恩说:“是我。”
“现在您知道了,杀手先生。我不应该活着,即使索尼娅原谅了我,我也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柯恩面无人色,左手甚至还在颤抖。他发觉到了后停顿片刻,方才继续:“我报了仇,所以□□也易了主。他们会持续追杀我,直到我死。”
攻把烟头摁在手背上。
他吹了吹烟灰,剩余的垃圾被丢进垃圾桶里,分毫不差。
“……我还想活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赎罪。”柯恩瞥了一眼对方近乎自残的举措,眉头下意识拧起:“杀手先生,您这是一种――”
“自残行为。”攻说:“就像你一样,哈?”
小屁孩抿唇,没有说话。攻上前几步,他掏出木仓毫不犹豫地上膛,枪口直抵对方的太阳穴。
攻扯了扯唇角:“如果我开枪,任务就完成了,你在酒吧里所说的那些屁话也全都他妈的圆满落幕。”
“如果你活着就他妈是为了这些狗屁不通的理由。”攻的手摁在扳机上:“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小屁孩的瞳孔收缩,但却并非只是因为恐惧,更多的还有惊讶。他发觉自己并不想死,在直视枪口的那一刻,他甚至感觉到了比疼痛更深刻的――
……什么?
这种留恋的感觉,是什么?
他疑惑了。
“告诉我,柯恩,你想要让我扣下扳机吗?”攻问。
小屁孩抬起头。
他直视对方,寸步不让,语调坚定:“不。”
“不,先生,不。”
“我想要活下去。”
攻语调上扬:“哦,为什么?为了他妈的该死的赎罪吗?”
“为了……”
小屁孩眉头紧蹙。过往的一幕幕仿佛仍在眼前,最终定格在一场连绵不绝的大雨里。此时此刻,有什么答案正在呼之欲出。
他说:
“为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