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女神的道理》Aak

11、共用

　　瓦萝垂眸看着仿佛枕在她腿上的青年，以至于刚才做得无比坦荡的杰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举动的不妥。

　　“奥洛德。”她洁白的指尖托住杰森抬起的下颔，眼睛却看向了散发着忧苦气息的小精灵。

　　怎么样才能将这些亲密的举动做的半点都不迟疑，杰森心知，只有根本就不懂的人才会漫无顾忌。

　　可是他却懂得。杰森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的时候，只对上了女神似乎是在看他，却又没有看着他的眼睛。

　　她干净到没有任何情绪的天蓝色瞳孔里，满是杰森的身影。可是仔细分辨一下，却又能发觉到瓦萝的眼中实则空无一人。

　　“你在想什么。”瓦萝询问两眼失神的杰森。

　　瓦萝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动用这样的能力，因为她从来都不会去深究身边的人心里在想什么。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因为不希望强迫别人吐露自己的想法，到后来，她是因为根本不会在意别人在想些什么。

　　可是瓦萝真的很想知道，杰森是抱着什么的想法，才会用那样的目光看她。

　　也因为想知道，所以她就这么做了。

　　如果杰森这个时候的回答仍然是想要恢复记忆，或者是离开神殿的话……

　　瓦萝托着杰森下巴的手指迫使他将脸仰得更高了些，人类的眼睛在这样长时间地对视里分泌出了水雾，比起往日里的桀骜和不顺服，此时的杰森是他自己也想不到的可怜和乖巧。

　　她用指尖抹去了他眼角的水渍，不小心摸到青年的睫毛时，瓦萝只觉得出了有些温热的熨烫之外，指腹还有些发痒。

　　连带着瓦萝并不完整的半颗心脏，也跳动了一下。

　　“我在想……”杰森有些不受控制地被瓦萝随性而为的举动而迷惑，又或者是神明发问的那一刻，作为她神官的人类就再也没有隐藏起自己心迹的资格。

　　他们之间并不平等，而失去情感的瓦萝天真之下，未尝不是对待其他人的一种残忍。

　　“……为什么爱神不知道什么是爱。”杰森气息不稳，声线在急促的质问里变得不像他自己。

　　他说的不只是男女之间的爱，杰森困惑于瓦萝从一开始就不知道爱自己。

　　对于父亲的安排逆来顺受，没有自己的意志，从来都不曾想过如何反抗。而在变故发生后，更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舍弃自己的情感。

　　瓦萝松开了手，“你也在指责我吗。”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心甘情愿为我付出所有。”她的语气极为冷漠，再看向杰森时眸中跃动着忽明忽暗的金色光点。“……那就证明给我看吧，杰森。”

　　“既然你已经从奥洛德那里知道了我遗失了一半的心脏。”瓦萝承认了她之前在掩饰的，一直窥视着杰森的行为。

　　“把你的心献给我，如何？”她傲慢地俯视跪伏在身前的人类青年，天真又理所当然地主动索要着贡品。

　　“失去的，并不一定需要找回原本的。”

　　从神明投来的注目中逃离，杰森甩开了方才呼吸都无法自主控制的心悸感，他的眼睫被汗水和泪水打湿，整个人都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

　　只是那双眼睛，抬头仰视高不可攀的神明时忽然亮的惊人。

　　他好像明白了海神给予的提示是什么意思。

　　人类失去心脏会丧命，这点杰森毫不怀疑，但是这是神殿，他眼前坐着的是一位女神。

　　一位……让他死而复生，让名为杰森·陶德的人类胸腔里因她而重新有了心跳的女神。

　　要赌吗。

　　他就像是沙漠中踽踽独行的旅人，已经看到了一整片生机盎然的绿洲。

　　只是杰森对于这究竟是生的希望，还是一场空的海市蜃楼，抱有质疑。

　　可能他的运气从来都没有好过。年纪轻轻就已经死亡的青年人有些自嘲地想着，再睁开双眼时，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告知失去了自由。

　　可是他遇见了瓦萝，这个让杰森从第一眼看到时，就震撼于她的强大、美丽。再之后他又从瓦萝的身上找到了一种优越感，或许是因为对于此时失去记忆的杰森而言，对于女神的同情和不忍，也在复活的痛苦里，得到的那个或许不值一提的月夜而聊以慰藉。

　　他就像是一个朝圣者，唯一看出了神明完美无瑕的假象之后，还因为神明不那么的完美，而心生其他的朝圣者。

　　就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杰森渴望见到的，是她的全部。

　　我是她的神官，因为她而重获新生。

　　“当然，殿下。”他没有犹豫，因为没有退路。

　　哪怕杰森并不相信海神那似是而非的论调。

　　“瓦萝、泰瓦丝……”杰森抬头的这个动作做得十分吃力，就像是已经依赖上了被她赋予下个意义的人偶，笨拙又缓慢地重复地叫着神明的名字。

　　就像是一只身沾雨露的云雀，扇动着湿润的睫毛，细碎的额发在光线里散发着栗子那样的色泽，他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只看向了瓦萝的眼睛。

　　最终逼得丢失了主导权的女神不再高高在上，丢盔弃甲地偏过了目光。“……只有神明这样，永生不死，才能承担失去心脏的代价。”

　　“那样真的是活着吗，瓦萝。”他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不驯的目光在看到瓦萝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候，笑容里夹杂着一些得意。“如果是没有喜欢，没有讨厌的永生，那是何等的无趣与孤独。”

　　“我喜欢花。”她站了起来，试图绕过挡在面前的杰森，却被身后敏捷，还捉住了她袖口的年轻人堵了个彻底。

　　就像是为了强调，瓦萝扬了扬下颔，“我喜欢花。”

　　“这种喜欢能陪伴你长久吗。”杰森没有让开，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花不能陪伴你长久。”

　　“……可。”瓦萝总觉得杰森接下来会说出让她更不自在的话。

　　“我来告诉你，不能。”他向瓦萝又迈出了一步，目光热切又执着，“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亡的，只有一种感情。”

　　“让神明也畏惧的……”拿起瓦萝丢在书架上的诗集翻看过的杰森，已经想到了如何把局势掌控在他的手中。“你会害怕什么？”

　　身形高大的青年步步紧逼，全然忘记了魔法的瓦萝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你想要我的心。”杰森眼神专注又坚定，“是因为你想要知道爱。”

　　“你会爱上我吗，殿下。”他敛去了眼底的那抹复杂，故作轻佻地说道。“神明本身就应该爱世人的，不是吗。”

　　杰森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靠在胸膛上。“我自愿将心脏献给您，只是出于爱。”

　　“……这是你的祈求吗。”瓦萝怔然。

　　他注视着女神懵懂而纯洁的眼睛，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是。”

　　我犯下了错。

　　“向[爱神]索求爱，并不是一种错误。”她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却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为何而来。

　　也许是因为杰森想要的不是离开神殿，不是恢复记忆。

　　也许是因为，瓦萝发现她终于得到了不会失去的东西。

　　就像杰森所说的那样。

　　她出言安抚了有些惶然的杰森，在他的凝望里缓缓阖上了变成金色的眼睛。

　　“我将和你共用一颗心脏。”瓦萝唇边绽开了一个清浅又灵动的笑弧。

　　冰冷的神座上独坐数个纪年的女神，在人类的身上得到了悲喜的力量。

　　只是下一刻，她的眼尾却滑过了一滴泪珠。

　　“……这也是一种喜悦。”终于明白了海神那句话的意思，杰森声音喑哑，英俊的面庞上展露出笑容。

　　他现在没有资格去难过或者悲伤。

　　“我很开心，瓦萝。”神官第一次欺骗了女神。

　　杰森在被他的情绪影响到的瓦萝身后，躲进了他自己的影子里。

　　-

　　与石像的战斗，无异于是给了杰森一个发泄的契机。

　　他在场上的凶狠和厌恶，都找到了最合适的借口。

　　只是承担了他的情绪，还在自己感知的瓦萝，如影随形的目光让杰森的愧恨愈演愈烈。

　　这次的战斗并没有让杰森开心，不光是因为他铸成的错误，还有瓦萝在看出他可能会受伤的时候，就停止了石像士兵继续的动作。

　　明明这就是他想要的样子，但是杰森没有任何计划得逞的快意。

　　在小精灵如临大敌，却又碍于恢复了情感的女神，滑稽的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也没能让杰森感到之前那种捉弄成功的快乐。

　　杰森甚至想要询问女神，她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把共享变成了交换，以至于他现在都失去了真心笑出来的资格。

　　可是杰森很清楚，自己会这样，完全是因为他做错了事情。

　　他告诉了瓦萝今天有些疲累，整个过程里他都不敢去看瓦萝的神情。

　　索性确实没有办法掩饰的倦怠感受，瓦萝同样能够知晓。他看着受到了他的情感左右，而没有离开的瓦萝，忍不住张开了手指，去抚摸她垂落在床边的金发。

　　而“喜欢”上他的瓦萝，只是微笑着放任他的动作。

　　……如果他现在让瓦萝归还他记忆。杰森可悲地察觉到即使到了现在，他似乎仍然没有因为歉疚而放弃算计瓦萝。

　　“晚安，殿下。”比起这些，即使被能够溺闭的懊恼包围，杰森仍然卑劣地想要瓦萝不要离开。

　　也许等到明天，这个错误就应该结束。

　　但是……至少现在。杰森丢掉了所有的忧虑和烦恼，在被假象所迷惑的女神温柔的注视中，昏昏睡去。

　　“你的苦恼和忧愁是因为什么？”她蹙起了眉，没有多做思考地去杰森睡梦中探知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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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错了。”努力在睡着前呼叫了海神的杰森，深深地庆幸了能够连上对方的房间号。

　　“呵……我早就说过……”还不知道杰森具体操作的瓦尔塔梅瑞轻蔑地嗤笑，又突然皱紧了眉。“泰瓦丝就在你身边，你就睡着了？”

　　“你在泰瓦丝身边寻求我的启示？！”瓦尔塔梅瑞在杰森敷衍的态度下多年的低血压都要被治好了，而且还是效用过强的那种。“你！”

　　虽然梦境的确是他主宰的领域，但是三主神之间不论是血脉还是能力，都能产生共鸣。灰发的神明只觉得杰森·陶德完全就是来整他的。

　　可是碍于父神之前的叮嘱，他还真的不能把杰森赶出去。

　　这个救场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些，瓦尔塔梅瑞对于父神这种故弄玄虚，专坑他一个的做法表示了强烈的谴责。

　　可是泰瓦丝的神识已经在杰森的梦境中展开。他其实很想见一面妹妹，可是父神已经说过，在泰瓦丝重塑[希望]之前，瓦尔塔梅瑞不能和她相见。

　　而且他也没有办法去找妹妹，不只是不在同一纬度的原因，而是他们三人之间，也没办法找到彼此。

　　所以他只能找杰森，还不能被妹妹发觉什么。

　　“你还真能惹麻烦。”梦境之神冷冷地讽刺了句，又被杰森那副摆明了“你随便骂，我无所谓”的嘴脸气了个倒仰。

　　“去见她。”瓦尔塔梅瑞眼看金色的光源就要到了梦境的最深处，建立起了以梦为墙的屏障。“不要暴露出我在。”

　　……他能够远远地看上妹妹一眼。

　　杰森叹了口气，没有腹诽海神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他倒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追到梦里来的瓦萝。

　　“你对我的感情，并不是你发自内心的。”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完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没有办法怪任何人。杰森又叹了口气，“殿下，你现在只是在被动的体验着我的情绪。”

　　“……”他顿了顿，在瓦萝转头的时候，用手固定住了她的脑袋。“不是的。”

　　杰森在瓦萝这样不是很好吗的疑惑里，替她理好了耳发。“将我们之间的情绪感知切断好吗。”

　　“……这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她被杰森的耐心所感染。

　　“不一样的，瓦萝。”不知道还能这样的杰森轻松地笑道，“我想要的是你，出于你的意愿来……感受这些情绪。”

　　“可是我不想失去现在有的感觉。”她有些不情愿，“爱原来不只是快乐的对吗。”

　　“杰森，我从来没有过这样丰富多变的情感。”瓦萝又笑了，今天她唇边的弧度就没有放下过，“这种感觉很奇妙……”

　　“我很喜欢，我想这样应该就是喜欢吧。”她这样柔软又可爱的神情，看得杰森很想伸手揉揉她的头。

　　好在杰森蠢蠢欲动的时候，想起了此时还有个兄长在暗处观察。

　　“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瓦萝说话的方式依然直率的可怕。“如果我这样做了，你会像之前那样笑吗。”

　　“不一样的。”这次是瓦萝摇起了头，“你今天，给我的感觉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明天见吧，神官。”她困倦地眯起了眼睛。“我等着你教会我什么是爱。”

　　“让我自己去感受。”

　　“是你做的？”直到瓦萝的身影彻底消散，杰森才收起了唇边的笑意。

　　刚才瓦萝的每一句话，都在杰森意料之外，也让他莫名地高兴。

　　“你做了什么。”瓦尔塔梅瑞沉着脸，口吻极差地逼问。

　　“我以为让我把心分给女神，是你的意思。”人类青年眨了眨眼睛，无辜地摊手回望。

　　“……”是，杰森存在的意义的确是把他的心脏给瓦萝使用。瓦尔塔梅瑞无法反驳他们开始的谋划。

　　但是“爱”什么的……海神怒视故意转移话题的杰森。“你……”

　　“我完全是按照你们的想法在做不是吗。”杰森真诚地，“你们要我活，我就复活了。”

　　“你们要我成为瓦萝的神官，我就做了。”他表示如果海神不相信，可以立刻汇报一下每天的课程。

　　“你们说瓦萝需要找回心脏，我也给她当了心脏啊。”杰森一一例举，就差把我这个工具人当得明明白白写在脑门上了。

　　“……”总感觉还是有什么不对的瓦尔塔梅瑞。

　　事实证明，面对人类，神明真的某种程度上毫无招架之力。

　　“你连敬语都不用了吗，杰森·陶德。”最后，毫无感情经历的万年单身直男只能以此发难。

　　“是瓦萝让我这么称呼她的啊，海神殿下。”杰森扯了扯嘴角，“虽然你是她的兄长，但是我总不能因为你违背她的意愿吧。”

　　“海神殿下？”他看了眼脸色阴沉不定的神明，开始担心起了有没有神会被气死这种可能。

　　显然，被又一次扔出了梦境的杰森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火气真大。

　　杰森撑起身体的时候，摸到了瓦萝叠起来的小臂。他眸光柔和，悄声下了地。

　　展臂将闭着双眼的瓦萝抱到了床上。

　　与瓦萝调换了位置的杰森托着下巴，隔空描摹起她精致明丽的眉眼，最后捂住嘴打了个没有声音的哈欠，他学着刚才瓦萝的姿势，伏在了床边。

　　挺难受的。等到这个想法之后，杰森又期待起了明天奥洛德看见这一幕的反应了。

　　那个小精灵一定会咋咋呼呼地尖叫不合规矩。

　　可是神明又为什么要受限于什么规矩呢。杰森不愿意承认他的那点私心，嘴边带着笑意沉沉睡去。

　　本该在休憩的瓦萝坐了起来，她想了想杰森从前睡觉的样子。

　　于是本该是神官的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

　　瓦萝看见杰森动了动眉毛，觉得有趣地用指尖戳了戳，却在他似乎要醒的时候，连忙伸手盖在了他的眉眼上。“……晚安，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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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清晨的确足够热闹。

　　杰森只听见了一声女高音也不能更标准的尖叫响彻耳边，随后唰得一下从床上翻了起来。

　　他有些睡意惺忪地去揉眼睛，却发觉手上好像牵着什么，待到目光下移，落在侧躺在一边，眉眼弯弯的瓦萝时，杰森也下意识地回了她一个微笑。

　　“……”他可以确认昨天晚上不是这样的。

　　可惜快要疯了的奥洛德，完全没有打算给同床共枕了一夜的两个人任何解释的机会。

　　尤其是杰森，杰森现在对于小精灵而言已经从上个层面的敌人，上升到了另一个无人能敌的层面上。

　　噢，差点忘了那个反骨仔奥布里。

　　总之，这次的事情，已经严重到了奥洛德哀嚎着啪嗒啪嗒掉眼泪的程度。

　　“……”他那里是情绪最丰富的啊。杰森朝坐在身边的瓦萝努了努嘴。

　　这个小精灵，才是情绪丰富到他也甘拜下风的存在。

　　奥洛德从女神失心哭到了特里尔离开，又从第三任神官，那个说它长得丑的妖精哭到了瓦萝不肯帮忙。

　　即使如此，奥洛德也没有忘记避开最敏感的话题。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奥洛德哪怕是杰森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那你觉得要怎么做呢。”瓦萝失笑，却又在奥洛德更委屈的时候收拾好了面上的表情。“不过这个惩罚不能只对杰森的，我也是做错的那个。”

　　“……”努力构想惩罚都没办法用上的奥洛德打了个哭嗝。

　　杰森和瓦萝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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