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萧与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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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那梦境搅得心续不宁，我想要再遇见那个男人，问他是否知道些什么，却又怕见到他时会尴尬的说不出话。
引魂灯的火焰又亮起来。
我在渡口等着，夜行舟自茫茫雾气中缓缓驶入，它载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待再近些，才看清那个男人沧桑的面庞，墨色的衣衫，以及他挽起的长发。他的手中握着一箫一剑，此情此景，似从江湖中来。
他从夜行舟上下来，步伐铿锵有力，他将手中的箫剑呈到我面前。
“在下秦淮，初见姑娘，却要劳烦姑娘替秦某保管些东西。”
我皱了皱眉，并没有接过去。
“你为何不愿带走？”我心中却在疑惑怎么还有貌似是古代的人这时才被送来。
“它们不属于我。”
“不属于你，为何在你这里？”
“箫是我夫人的遗物，剑是我师父传于我的。但这些都是我夺来的，捂不热。我死后，为寻被仇家夺去的剑奔波了许多年，不知不觉世上就变了许多光景，但是我必须把它们凑在一起，我错过一次，弥补不了，也不能再妄想。总之，希望姑娘可以妥善保管，让在下安心离开。”
他说了很多，却没有道明他错了什么。
但此时我只能接过他手中的箫与剑了。
我的手先触及那只白玉制的箫，我感受到一股冰凉的同时，看见了少女明媚的笑脸。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师父给她取名为秦方好，姓承师门，名自此诗。
与她一同入门的还有两位师兄，大师兄名为秦溯，二师兄名为秦淮。在她这二位师兄的眼里，小师妹该是人如其名的美好。
她不爱舞弄那些刀枪剑戟，师父便教她音律。
师父的箫声可算做一绝，可他长吹的那只曲子很是悲凉，山林间都不得鸟兽回响。
师父说，若她学成，便把自己珍藏的那只白玉箫赠与她。
自此之后，她每日于廊间苦练，而师兄们在院中习武。
大师兄舞剑的样子很好看，一招一式酣畅淋漓，他的眼神凌厉，却并不能阻止她沉溺进去。
她开始在大师兄练剑的时候吹奏那些她已经了熟于心的曲子。
箫音常伴，凉风有意。
那天，在她身前，他抽出长剑飞身挽起一圈剑花，剑气带着风吹动她的长发，那风卷着梢头盛开的花，化做芬芳的雨簌簌落下。
他问：“好看么？”
她点了点头，脸颊泛起微红。
她也问道：“我一直想唤你，想唤你一声‘溯哥哥’，可以么？”
他一直冷漠的脸上泛出笑意，带着宠溺。
他对她说，能出师那日，他除了接过师父的传剑，更重要的事情是向师父开口提亲，从这师门将她明媒正娶。
她也在暗中更加努力，希望有一日可以同他一箫一剑走江湖。
终于她所有曲子都暗熟于心。除了师父常常吹奏的那一首，她怎么也吹不出味道。
师父却突然派了个任务给她，说是对她出师的考验。
师父让她去杀一个人。
杀人？她的眼中俱是骇意。
师父却解释，此事她最合适不过。那是一个高手，却以屠戮苍生为乐，许多名门正士都想为民除害，但他们的武功还未近身便会被察觉。此人仿若有铜墙铁壁，却独爱听箫。近了他的身，杀他便有千万种方法，况且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他连眼睛都不屑于睁开。
师父看着她眼里的抗拒，叹了口气。
“你不去，便不得离开师门。”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不敢置信。
师父没再说话，背身看向院中的正在练剑的秦溯。
“你们各自有劫，早晚会到，莫指望一切都顺顺当当。”
原来师父什么都知道。
她别无选择，为了秦溯，她要离开这里的，她要去搏一搏。
临行的前一晚，她特的打扮了一番，此刻镜中的秦方好，是最明艳动人的秦方好。
她又为他吹奏了许多曲子，竭尽所能，直到嗓中生生的疼。
他的眼中都是她。
虽无情话，但已足矣。
第二天清早，她收拾着要启程，推门却见师父在外头等她。
“你不用去了，秦溯自己溜了去。”
师父望了她一眼，没等她反应便摆手走开，摇着头嘴里鼓囊着：“逃不过哟，死了活该，死了活该……”
独留她愣怔在原地。
她在门口整整守了三日。
秦溯没能回来。
师父的箫声在院中响起，那些悲恸仿佛缠绕着她的心缓缓收紧，她突然间就领会了这支曲子。
师父将丢了魂的她领进大堂，他说：“不论怎样，你的考验都算通过了，你可以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将那支白玉箫交与她，他告诉她：“此箫名为伶心，我的剑唤君意，我会把伶心赠与你，把君意传给秦淮，你一直学不会的那首曲子，名为《别君意》，曲终人散，你该离开了。”
“师父，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她语气发颤。
“我能知道什么，我们都在其中，没能逃开。”面对秦方好的质疑，他没有恼，却回了句她不懂的话。
“曲终人散……没能逃开，都是为什么！我不走！我不离开这里！”她言辞激烈。
“你既已出师，便没有理由再留下。”
“可他会葬在这里。”
“你二人并无瓜葛。”
秦方好没有想到师父会如此冷情，她低下头去，却并不甘心。
“我会留下来的。”
她没有想到的是，最终还是有一个人从师父那里接过君意，向师父提亲，说要明媒正娶她。
那个人，是秦淮师兄。
与秦溯不同的是，他说自己要留下来，光耀师门。
那人腰间别着君意，问自己愿不愿意。
院中花雨簌簌而落，像极了她朝思暮想的场景。
她伸手接住一片落花，回答了他。
“师兄，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我嫁与你，是嫁与他。这是他在的地方，君意是他的剑，我的夫君是他，你不是他。”
“我知道。”秦淮依旧笑着，仿佛丝毫不在意秦方好说的种种。
“师兄……”
“我答应你。”
秦淮宴邀武林志士，红衣白马明媒正娶了秦方好。
可秦方好却不是嫁给他。
婚后她除去料理些日常的琐碎，余下的时辰便都待在秦溯的陵旁。她一个人说说笑笑，好像秦溯就在对面倚着竹子看她。
秦淮视而不见，待她真真的好。
直到第三年，她自缢于房中，留书说夫君在梦里寻她来了。
秦淮站在她的墓碑前，向师父辞行，他语气平静，握着君意的手却因攥紧而指节发白。
“你后悔么？”师父却问了他这么一句话。
他愣了愣，低下头，不说话。
“走吧。”师父拂了拂手，像在赶他。
我眼前的画面终于回到了桃源渡里，一只手里握着那白玉箫，另一只手正要接过剑。
当我触碰到那金属的剑鞘时，却又起了变化。
我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能力，可以透过物品看见人的生前过往。
这个在夜里偷偷起身练剑的人，是秦淮。
他明白自己的天分远不如大师兄，明白方好师妹思慕着大师兄，可他不甘心。
他不想放弃，无论是什么。
可是他的剑法仍比不上大师兄，师妹的单相思也变成了两情相悦。
他很痛苦，却也面临着必须放手。
他借酒消愁，半醉着经过师父的房间，却无意间听到了师父跟小师妹的对话。
师父让小师妹去杀一个他们都束手无策的人。
他酒醒了大半。
决不能让小师妹去送死！可以他的武功，也是有去无回的下场，该怎么办？
一个有些狠毒的想法在他脑中生成，他背上都浸出了一层冷汗，却在思来想过之后，咬下了牙。
他只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秦溯。
那人还为自己把此事告知他向自己道谢，却不知自己内心里打的小算盘。
果不其然。
秦溯救了小师妹。
娶她的人却变成了自己。
或许很卑鄙，但至少我想要的，都是我的了，不是嘛，他那时如此想着。但是他太天真了，秦方好对秦溯的感情竟如此的深，不仅是她的眼中没有自己，自己也根本无法给她幸福！
师父在方好的墓前问他后不后悔。
若是现在的秦淮，那夜该是默默赴死的。
秦淮离开师门后，像失了神智一样大杀四方，最终被寻仇之人斩于马下。
那把剑也没了踪迹。
整个故事变得完整。
回过神来的我望着秦淮，将伶心和君意紧握在手中。
我对他说：“我会好好保管。”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那支玉箫，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向桃源渡深处走去。
“你给我等一等。”
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自身后传出。
是他！那个桃花眼！
我有些激动，又在匆忙地组织起自己的语言。
他不借外力凭空就浮在我身后的往生海上，一身黑色风衣，双手环胸而立。
不过他仿佛根本没在意我，眼神全在秦淮身上，见秦淮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才看向我，不耐烦地像在解释：“蠢女人，这种历史遗留问题得跟我走，你这的路，他走不通。”
我望着他那张让我头痛的脸，感觉自己怎么都不好开口解释自己的问题，甘脆眼一闭，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喜欢过我？”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应该没人会想到我会问这种话，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愣在那里，有点可爱。
不过没等他回答，我就听见了一个小女孩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可能！！！”
天空中粉色的花瓣如细雨纷纷而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萧与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