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范理想》青山不厌

1、全文

　　六一那天，叶修和蓝河顿步站在了叶秋的家门口。
　　叶秋的家门光鲜亮丽。这人自小就是叶家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哪怕结婚后，生活也差不到哪去。
　　但是这对叶修来说毫无吸引力，于此刻甚至更让他想退避三舍。
　　“走啊，进去呀。”蓝河用肘推了推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叶修，却见叶修一脸生无可恋地转过头，神色复杂：“小蓝，哥今天喜当爹啊……”
　　蓝河拍了拍叶修的肩：“该是你的，逃也逃不掉。”
　　这话说得叶修捂紧了脸，羞愧地低下了头：“是的，想当初年少轻狂我就不该离家出走，还种下这么个因果……”
　　啧啧，看这假惺惺的样子。
　　蓝河看着叶修在一旁自导自演，实在是看不下去：“至于么，不就是当一次爸爸……”
　　这话一说，叶修顿时挑眉，他侧过头，双目意味深长地望着蓝河说：“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其实我更想和……”
　　“哥！你来了！”叶修的话还未倒腾出来，另一个声音却是从天而降，蓝河和叶修被吸引去了目光，转眼就瞧见从不远处逐渐走近的两个身影。
　　正是今天的事儿主，叶秋。
　　叶修退役电竞圈不久，除了走上人生巅峰，当上国家队指导，“迎娶”了荣耀知名高玩蓝河。这两人一好就是五六年的光阴。除开此外，便不再赘述，不过是平淡的日常，亦或是偶尔的恩爱，但是效果拔群，腻歪到让兴欣的魏琛蓝雨的黄少天大喊昏君误国，贪恋美色。
　　叶修并不介意，蓝河亦然。六七年的光阴就是在这样的稳持中度过，若非要说个什么惊喜，什么意外，应该是叶秋的生活了。
　　那个被叶修盗取了多年名姓的弟弟叶秋，拥有着最顺理成章的人生安排，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还生下了一个白胖小子叶淮茗。
　　叶淮茗出生的时候，叶家轰动不小，就连身在外地的叶蓝二人都赶回来庆祝。
　　那窝在婴儿床上的家伙实在是讨趣，安安静静地不哭不闹，睁着混大的双眼，好奇地张望着这个世界。
　　蓝河对其极具好感，甚至十分愿意花时间陪着他。
　　于是，随着叶淮茗时岁渐长，如今五六岁的他，却是十分小大人，他知道了叶修伯伯身旁的蓝河的存在，也懂得这种存在，他默认，不作多询问，多打扰，自然正常地与其打交道，与其生活。
　　这是多么懂事的一个孩子啊！蓝河在心里激动地难以言表，但是一想想今天的计划，心里对叶淮茗还是稍有亏欠。
　　三日之前，叶修陪着蓝河来到B市游玩，得知消息的叶秋二话不说在叶修前脚刚落地就打了电话过来。
　　“哥，回来啦！”
　　“和你商量个事怎么样？”
　　“你看你从小就走了，也没给你多少机会体验家庭关爱。”
　　“你看大后天就是六月一了，弟弟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你带带，算是给你补足家庭关爱怎么样？”
　　“你就装成是我，代我陪茗茗过六一吧！反正你也习惯装成我了。”
　　“我这不是脱不开身吗？孩子他妈马上要出国出差了，我得多陪陪她是不？”
　　“就这样了！拜拜！后天见！”
　　“嘟嘟嘟——”
　　“……”握着手机的叶修就默默听完了叶秋的所有话，就连到最后挂机，自己也没插上一句。
　　生平第一次被弟弟完全打败。
　　叶修望着手机的界面，面色沉重地理清了叶秋的请求。
　　这表情一露出，蓝河立即关问：“怎么了？这幅表情……”
　　叶修一本正经地站好，双手捏着蓝河的肩膀：“小蓝，是时候坦白了，其实我有个，诶几岁来着？不管了，一个孩子。”
　　“……”

　　叶秋逐渐走近，在阳光的映衬下，叶秋的面色清晰异常。
　　叶修叶秋站在一起，若两人都不言说，的确是有些难捉摸清，但对于蓝河来说，分清二人，并不难。
　　也许是因为气质不同，也许是因为生活这么多年。
　　已经习惯那个特别的人的存在，所以能一眼认出。
　　“茗茗呢？”叶修看着叶秋身旁并未见那个小家伙。
　　叶秋笑了笑：“嘿嘿，这不正等你先来和你套下话，以免露馅了吗？孩子他妈带他去游乐场了，半个小时后回。”
　　“我怀疑你不是亲生的，我们叶家没有这样的坏爸爸”叶修正色。
　　“得了，先把你那张和我一样的脸丢掉再说吧。”叶秋不甘示弱。
　　蓝河看着二人唇枪舌剑实在好笑，赶忙劝了架，好快进屋套话换衣服。叶家两兄弟这才消停下来，叶秋对叶修勾肩搭背，想拖着叶修快速进门。
　　被拽着的叶修实在拗不过，在他踏出第一步前，另一只手却向后寻着什么。
　　那只手顺手紧紧牵起了蓝河的手。
　　叶修被叶秋拖着实在是动弹不得，回过头看着蓝河，微微一笑做出口型：快跟上。
　　被叶修时时刻刻照顾到的蓝河立即会意，连忙小跑跟着。
　　三人以极其奇怪的姿势进了门。

　　蓝河一人呆在叶淮茗的小房间里，叶家二兄弟在隔壁倒腾着衣服，供述着台词。
　　望着叶淮茗的小房间，井然有序的书柜，干干净净不染纤尘的桌台。这让蓝河感觉到了一股熟悉感。
　　因为就像那个枕边人一样。叶修的生活极其简单，和他同居多年，蓝河清楚叶修尚来喜欢从简，简单干净，够用就好。
　　他从不会在生活用品上提出过多的奢侈需求，但是也从不会亏待蓝河。那种恰到好处的关心，那种体贴入微的性格，融入到了他俩生活的方方面面。
　　看着叶淮茗的书架发呆的蓝河，蓦地惊觉门口有人，他立刻转身，被门前的那人吸引住了目光。
　　他顿了好几秒，才意识过来：“啊，叶先生。”
　　虽然有着一样的脸，蓝河知道那是叶秋。因为叶秋是生意人，平日里总是西装革履的，再加上刚才他奔来时也是这一套，蓝河才更加笃定。
　　门前那人有过一瞬的抖动。只见他立刻收敛了脸上很官方的笑意，目光一下子柔合下来，然后带着些随意地向蓝河走过来。
　　不对。
　　在蓝河意识到自己错误之前，那人的吻突然落到了自己的嘴边。
　　这大概是……六年以来，第一次认错。
　　“看来好好学一下叶秋，还是能把你也蒙过去的哦？”叶修的脸近在咫尺，那弯弯的眉眼露出了一如往常的打量，蓝河这才把眼前西装革履的叶修和往日装着随意，甚至一个外套能穿一年的叶修重叠起来。
　　“算了吧，你没那个气质。”蓝河摆了摆手，一巴掌推开叶修的脸。
　　叶修立刻假作愁眉：“明明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如今被人说少了气质，哎，果然当时离家出走是对的。”
　　蓝河见叶修顺着杆子往上爬，刚想说上两句，门口着了一模一样装束的叶秋连忙大呼：“哥！哥！快过来，茗茗要回来了！快和我躲起来！”
　　叶秋急急慌慌的声音在叶蓝二人耳边徘徊，叶修掏了掏耳，无可奈何地起身：“是，是。”
　　临走之前，他捏了捏蓝河的手，露出了一个笑，然后消失在了门口的拐角。

　　果不其然，五分钟之后，那个奶声奶气，却一副小大人性格的叶淮茗出现在了蓝河面前。
　　“蓝河叔叔，你来啦。”叶淮茗在蓝河面前坐了下来，十分随意，倒是毫无主人风范，潜意识里似乎以把蓝河当成了完全的自家人。
　　“恩，最近来B市，刚好陪你叶伯伯回来看看。”蓝河看着叶淮茗总是心情甚好。
　　“叶伯伯没少惹你生气吧。”听闻蓝河提到叶修，叶淮茗还是十分关心的，应该说，是八卦。
　　蓝河一愣没想到这孩子主动提起叶修，随即摇了摇头。
　　叶修的江湖传说，虽说过了数年，但要细细打听，多少会有风声走漏到这些晚辈耳里，再加上电竞这个行业具有一定的边缘性，娱乐性也极强，自然会惹得年轻的小孩子分外感兴趣。
　　就连叶家的小孙子也难逃魔爪。
　　蓝河做好了被叶淮茗一问到底叶修光荣历史的准备，顺便为叶修叶秋拖延时间，他正襟危坐，等着叶淮茗发问。
　　“那我问蓝叔叔一个问题哦。”叶淮茗见蓝河十分庄正，觉得自己也应该更加严肃点，他双腿盘起，双手撑地。
　　“嗯。”蓝河笑意仍在。
　　“蓝叔叔以后一定会和叶伯伯在一起的吧，”
　　“那我以后，是不是会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呢？”
　　蓝河惊讶地颤抖了身体。
　　他知晓叶淮茗懂事知情，在礼仪上从不越矩，但是这个问题，对于年幼的他来说，却是个一个本无恶意的关心。
　　他俩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当时，却又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叶淮茗。
　　其实，蓝河并不在意这些，大方承认不会有，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解释为什么他和叶修不能有孩子，就和解释“妈妈我是从哪来一样”。
　　太过复杂了。
　　蓝河这时略感到头痛，不是因为话题伤及痛处，仅仅是不知如何婉转回答。
　　“茗茗！”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那个朝着叶淮茗朝手的模样，还有十分熟络的看表的商务性动作，蓝河这次十分肯定，是叶秋。
　　叶秋的出现并非偶然，十有八九，是听到了刚才二人的对话，此刻现身，多半是帮蓝河解围。
　　叶淮茗回过头，刚准备起身，蓝河却牵住了他小小的手，与此同时对着叶秋做出口型：没关系。
　　这三个字被传达给了叶秋，叶秋见蓝河并无困惑，于是也作罢，再次对茗茗扬了扬，示意没事了。
　　“奇怪的爸爸。”叶淮茗嘟着嘴吐槽道。
　　你等会还会看见更加奇怪的爸爸……蓝河一想到叶修一身西装革履地扮作叶秋，心中冷汗直冒。
　　“蓝叔叔，快回答我呀。”叶淮茗双眼闪亮，迫切地等着他的回答。
　　透过那双眼睛，却让蓝河觉得看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人。
　　前段时间，那个人在某个夜晚，也曾如此，难得认真地看着自己，问着类似的问题。
　　偶有的欢愉过后，叶修会把蓝河揽在怀里，他低眉在蓝河的唇间留下一吻。
　　那一吻十分绵长，在蓝河的唇边辗转许久。后来，蓝河才意识到，这是叶修为接下来的问题做的准备。
　　“小蓝，我们，要不去领个孩子吧。”
　　怀里的人身躯一定，叶修的手掌拂在蓝河的肩上，他感觉到蓝河明显的放松下来。原以为，蓝河会有些抗拒，但此刻来说，蓝河的反应却是出奇的平淡。
　　“叶修，其实你不用忌讳这些。”
　　叶修无言对答，他静静地等着，等着蓝河说完所有的话。
　　“这是个好想法。”蓝河转过身来，在轻薄的被中，二人裸露相对，那早就清晰熟稔的躯体，已经成为了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但是，现在我的确没有想好。”
　　“等过段时间，我们再讨论一下吧。”
　　蓝河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叶修望着那人脸颊上方才欢愉过后的汗水，不自觉地伸手拭去，却被蓝河用嘴断了行径。

　　那一日，他的回答并没有想好。
　　放到今日……
　　“嗯，说不定会有哦。”蓝河的笑让人只觉温柔拂面。
　　叶淮茗眼睛一亮，他跳了起来，大呼：“真的吗？！”
　　蓝河却十分正经地答：“我不保证哦。”
　　“啊？”叶淮茗的嘴长得老大。
　　“因为，我们俩现在才过六年，这么快就被别人打扰，是不是很可惜啊。”蓝河捏了捏叶淮茗的脸。
　　“就是说，如果现在我有弟弟妹妹，会是你们生命里的不速之客吗？”叶淮茗随即严肃起来。
　　不速之客四个字从叶淮茗嘴中脱口而出的时候，蓝河心里直叹这叶家小孩果然都是精英！这么小就会用四字成语了！
　　他压下了心中的惊讶：“不是。”
　　“也许在未来某天，他将会是必不可少的一人。”
　　“也只是也许而已。”蓝河不对自己的话做承诺，一是不想让叶淮茗生了太多期待，以免容易失望。
　　二是因为，他的确不愿让他俩生活被别人打扰。
　　不一定什么都要某些东西来证明。
　　不一定什么都是需要代价来维系。
　　理想有可能是空想，但是在短期而言，也算是一种答案吧。
　　“就是丁克家族。”不知何时，叶秋又回到了房间，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叶淮茗的身后，就连正面对着的蓝河都没发现。
　　八成是对刚才二人的相处不放心，又杀回来看了吧。
　　叶秋对蓝河露出善意的笑容，然后转过头来，却发现叶淮茗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老爸，你今天挺帅的。”
　　“哎，我儿子果然会说话！”叶秋一听，顿时开心地摸了摸叶淮茗的头。
　　叶秋抬起头看着蓝河：“刚才没问题吧？”
　　蓝河望着那双眼，回答：“放心吧，叶先生。”
　　叶秋一听，立刻拍掌：“好，茗茗，我去下卫生间，等会带你出去玩！”语罢，叶秋给了蓝河一个眼神示意，蓝河立刻明白，叶修马上就要进行替身交接了。
　　“今天玩什么？”叶淮茗却突然拉住叶秋的衣角。
　　叶秋作思考状，随后说：“你不是想去游乐园和大力士掰手腕吗？”
　　“不是，”叶淮茗言情镇定地看着叶秋，“老爸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是你和大力士掰手腕。”
　　蓝河替叶修拿捏了一把汗，深怕叶秋把话答应地太死，等会叶修就痛苦了，只好试图转开话题：“不行吧，我们肯定掰不过了。”
　　哪知叶淮茗那小家伙突然一本正经地指着叶秋，对着蓝河说：“不要小看他。”
　　“他连你都能掰弯。”
　　“……”
　　“……”
　　这个行文说话的方式，怎么听起来想某个人？
　　蓝河尴尬地对着叶秋一笑，却只见叶秋投来安慰的目光，然后，便起身去和门外的叶修交换了。

　　六月一日游乐场一行，对于叶修蓝河二人来说出奇的平静。
　　叶淮茗没有平日的那般闹腾，倒是很自觉的自己玩，给了叶修和蓝河二人更多独处的机会。
　　“我去，这小子不会这么聪明吧？”
　　叶修听罢，挑眉道：“这可是老叶家的孩子。”
　　“得了吧，你这个离家出走的中老年。”蓝河拍了拍叶修的肩膀。
　　叶淮茗偏要一人进鬼屋，叶蓝二人犟不过，也是知晓叶淮茗不会多捣乱，也就放弃陪伴，守在出口处等着他出来。
　　“小蓝啊。”叶修望着出口，突然出声。
　　“嗯？”蓝河随意接话。
　　“其实丁克也不错。”叶修语气十分平稳。
　　蓝河并没有立刻搭话，他望着鬼屋的大门，扭曲的柱子，绕着奇奇怪怪的鬼魂形状。
　　纠结，缠绕，混乱。
　　“我知道刚才是你，这么多日子过来，我不至于分不出来。”
　　“就像他也认出你不是他爸爸。”
　　蓝河话语刚落，就听到叶修扑哧笑了出来，叶修捂着嘴，转过身来看着蓝河：“我当然知道你知道啊。”
　　“只是——偶尔想换种身份，听听你的感受。”
　　“听听，面对着外人，会如何诉说我。”叶修少了平日里的随意，认真的神情也不熟荣耀时的那会。
　　“所以？我今天的答案，你可满意？”看着这个童心未泯的超龄儿童，蓝河叹了一口气。
　　“嗯……今天是标准答案。”
　　“也是我的模范理想。”
　　夕阳的余晖洒在了鬼屋的檐上，融化了恐怖惊悚的氛围，反之镀上了一层温馨。
　　而那十指不知何时交缠在了一块。

　　的确，暂时看来，并不需要另外一个人打扰我们的生活。
　　至少在这段时间里，
　　除了你，所有人都成了不速之客，
　　从来没有多余的位置给别人。
　　一切，都只有你啊。

　　那一晚。
　　这些话，叶修都用行动进行了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