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导录》染血音蝶

4、第三章

　　我小心翼翼地拨开草，手臂时不时就会被那些草锋利的锯齿给割伤，留下了一道道浅浅的血痕。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不过血痕的数量一多起来竟然有点触目惊心，这不，泽尔斯立马就开口了。

　　“要不，我们三个轮流开路吧？”他的语气漫不经心，但一直盯着我手上的血痕，眼神透露出了些许不忍。

　　“嗯，同意。”机器人倒是更直率，毫不在乎地瞪着我的手。

　　“……不用了。”其实我真的不觉得有多痛，可这样被关心还是第一次，让我稍微有点开心。好吧，看在他们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就替他们开路多一阵好了。

　　“可是……”

　　“别说了，走吧。”

　　机器人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过被我拒绝了。

　　我们沉默地走了好一阵子，期间我又被割伤了无数次，但泽尔斯和机器人都很识相的没有再提出轮流开路。风呼啸着，冷空气让我的动作稍显僵硬，虽然这并不会妨碍我的开路行动，可强风划过我手臂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了撕裂般的疼痛。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试着跟他们聊聊天，顺便了解一下他们的事情。

　　“然后呢？你为什么也要逃出来？”我问。

　　“这个嘛……”泽尔斯笑了笑，轻轻把右手举到胸前。就在我正疑惑他要干什么时，他就把那长长的深灰色袖子卷了上去，露出了过分苍白的手臂，以及一片血红。

　　“！！！”

　　我难以置信地来回扫视，要是视线有魔力，估计他的手臂早被我刮出一层肉了。至于小机器人，他一直都很面瘫，我还真看不出他有没有被吓到。

　　你问我为什么如此震惊？

　　嗯，其实……最令人震惊的并不是泽尔斯有多么苍白消瘦，而是他手臂上那片宛如鲜血的赤红色魔纹，它正赤裸裸地昭示着他的身份——潘多拉一族，也被称为「邪神的奴仆」。

　　严格来说，潘多拉一族是人类，但他们却秉属于「邪神爱丽丝」，为了爱丽丝的计划不惜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属于不论在哪个种族之间都不受欢迎的家伙，包括邪恶的魔兽——因为无论多么恶名昭彰的魔兽，在爱丽丝面前同样不过是待宰羔羊。

　　所以，虽然这个种族几乎已经灭绝了，恨恶他们的人还是不在少数——以上，都是我从禁书里看来的。

　　“看来我们几个的「邪恶」程度不相上下啊……”我感叹了一下，抬起头便对上了泽尔斯略带笑意的视线。

　　“诶嘿嘿，所以我觉得我们三个会是好组合哦～～！接下来一起走怎么样？”

　　“跟他我接受，你就算了吧。”我毫不留情地转过身去继续开路，随口拒绝了。

　　“不要这样嘛～～～～”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泽尔斯都在喋喋不休，说些有的没的，比如他怎么装可怜从教会的老修女那里骗来了一片面包和被卖花的小女孩施舍等等，总而言之——就！是！烦！

　　我严重怀疑其实那个老修女纯粹是因为他太烦了招架不来才给了他一片面包好堵上他的嘴。你看，连小机器人都恹恹的，能让机器人做出这种表情的也是没谁了。

　　我随手往后丢了块石头，想看看能不能砸晕泽尔斯，好清静清静。

　　——啪。

　　“……”

　　“……艾鲁，你刚刚砸了什么？”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后，我听见了小机器人的声音。

　　惨了，该不会反倒砸中小机器人了吧？

　　想到这里，我连忙转过身去解释：“对不起，我本来只是想让泽尔斯闭嘴，不是故意要乱扔石——”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生生地扼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我很确定，他们两个从来不会有一样的表情，至少小机器人肯定不会笑得像泽尔斯那么欠打。但是此刻，他们面上的表情却带着同样的惊恐和茫然，而致使他们如此的罪魁祸首，就是不久前我刚扔出去的“石头”。

　　它正带着一种渗人的惨白，和难以形容的狰狞。

　　没错，狰狞。

　　那绝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啊！！

　　“什……为什么……？我、我……！”我震惊得舌头打结，一句完整的话也蹦不出来，脑海中的画面开始扭曲，又好似带着浓烈的色彩，变得模糊不清。

　　泽尔斯脸色苍白，颤抖着肩膀，只差没跌坐在地上。而小机器人……怎么说呢，就像是被设定了要做出害怕的表情，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一样，茫然多过恐惧，不仔细看还真以为他没什么表情。

　　我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却不知道踩上了什么，身后传来一丝细微的声响。

　　内心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我感觉自己仿佛用上了一生的勇气，只为了此刻、这个缓慢至极的回头。

　　如果说刚刚我只是震惊得不能言语的话，现在我很确定，自己肯定腿软了。

　　我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愣怔地瞪着一片狼籍的草地上鲜血淋漓的残肢断骸，完全无法想象这些东西曾经被称为“人类”。

　　活着的生命突然从眼前消逝是什么样的感受……我想，除了窒息般的恐惧外，我找不出其他形容词了。

　　这些人不久前还在追杀着三个逃犯，恐怕根本就不知道数分钟后，自己将遭遇如此凄惨的飞来横祸吧？

　　“……是、是……巡逻……魔导队……”我盯着被染成红黑色的几片破布，颤抖着下了定论——虽然话断得根本不成句子。

　　我隐约记得那是桑克鲁的队服，因为他是队长的关系，所以只有他的制服边缘是有金丝边的。

　　只是比起我，泽尔斯可能更混乱。

　　“……什么巡逻魔导？……哦，巡逻魔导……对对，就是刚才追我们的人……”

　　“……诶？……死……了？”

　　他睁大了眼睛，幽深的瞳孔却急剧缩小，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眼中似乎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情绪，难以形容的扭曲、狂乱、憎恨，还有——

　　“跑——！！！”

　　在我们还没能反应过来时，小机器人低吼一声，拉起我们两个直接跑了起来，也不管自己的声音有多大、这里的草有多割人……不，巡逻魔导队已经死了，就算我们喊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追上来。而割人的草？跟命比起来，断了一只手都不值得在意！何况是这种程度的痛？！

　　虽然不知道小机器人要我们跑的原因，但不知怎么的，我同样有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只怕再多逗留一秒，我全身的毛孔都会站立起来。

　　我没推开小机器人的手，但是脚已经开始自己跑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脚下好像有什么在翻涌……

　　忽然，某种异样的感觉使我不自觉地往左边闪躲，就在这时，地里好像窜出了什么东西，锐利而冰冷地从我肩头猛地划过，一种钻心的疼自我的右肩蔓延开来，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脚也不自觉顿了下来。

　　“唔……！”我赶紧捂住右手肩，温热的鲜血却染红了我整个掌心。

　　“艾鲁！”泽尔斯惊呼。

　　“不要停下来！”小机器人见状，更是着急地抓紧我们一路狂奔。

　　说是狂奔，其实也只有小机器人一个在跑，我们两个根本是在飘……没错，就是飘。我们的脚压根就没着地，实在是因为他太快了，我们根本不需要跑，就这样被他带飞应该还比较快，只是太快反而害我头昏脑胀的，右手臂也痛得好像快脱臼了，鲜血就这么洒了一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着急的关系，小机器人的速度快得简直不像人类，要是刚刚逃跑的时候他也这么快，估计一早就能甩开巡逻魔导队了。

　　“艾鲁～～～～刚刚～～～袭击你的～～～四索莫（是什么）～～？”跟我同病相怜的泽尔斯在飘的途中忽然这么问道，不过因为飘得太快的关系，导致他的声音听起来莫名好笑。

　　“不知道——我看不清。”

　　刚刚袭击我的东西……它速度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说看清了。说真的，要不是我刚好魔怔了，突然往左边躲了躲，现在被划开的恐怕就是我的脑袋了吧。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应该就是袭击巡逻魔导队的家伙。

　　一个整体作战水平可以说是相当高的巡逻魔导队，其中还包括那个战力爆表的桑克鲁，怎么说都不应该会落得这个下场。然而他们还是这么轻易地就全灭了……袭击他们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