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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一辈子的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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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他的背影,什么也不想说。
我也许该好好睡一觉,梦到那些温暖的,幸福的岁月,然后睁开眼睛,发现原来做梦之前的事情,一样是梦。
“小井。”男人突然转过身,走得很近。
我直视他的脸,眼角有些痛。
“曾经的事,就忘了吧。”
常赋昕柔和地,像哄小孩子一样,在我耳边轻轻说。
忘了?忘了什么?我又记得了什么?
拜托,我现在四十几度高烧啊,话说明白点不行吗?
“那些……我的不好,都忘了吧。”
你的不好?你哪有不好?是我不好。
“冯暄的事,我才了解……前些天喝酒遇到个从前的朋友,原来冯暄六年前也被……包养了。买他的那个人,是性虐待者。”
“……”
呵,有没有搞错,出了国信息网就这么不灵光了?KIMI三天就打听到的事,你怎么搞了六年?难怪,难怪当年时氏打得你落花流水。常赋昕,你活该!
“小井。”男人表情阴冷地看着我,“你都知道了?”
“……”
是啊,就算没任何人查,光看冯暄浑身的鞭伤烫伤,猜也猜得到。
可怜了那孩子,本是温室的鲜花,不幸掉进臭水沟,再被人踩上几脚,想不死都难。我就学不来,污水臭我比污水更臭,蹄子硬我就比蹄子更硬。贱命一条,又臭又硬。
眼前的人,陌生起来。
“小井……井汐!你拿我当什么?当初我那么对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为什么不说不是你做的?你拿我当什么?当成什么?!”
“雇主。”
我淡淡笑着,手臂被男人发狠地掐住,痛极了。可我还是想笑,只想笑。
一点委屈的情绪都没有。
“你说什么?”
身体被猛地推开,常赋昕等着血红的眼,发怒前的野兽一般,重重喘着气。
难得看到他如此失态,或者说失控,连□□时也没见得这么激动。
妈的。
“雇主啊,欠了80万的雇主。”我无害地眨了眨眼,喉头却一阵发硬。
“常先生,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像您说的,都已经过去了。”
“当年我是您的宠物,您是我的主人,主人教训宠物,天经地义,我本就没立场辩驳。”
“80万跟那点儿不值钱的清白比,算什么?!”
……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感觉到嘴巴在不停地动,有种东西却一点一点往外涌。
“反正您的气也出了,我挨一顿两顿打,也没关系……”
“更何况,当时就算我说了,您会信吗?”
我想好好说话,语气自然些,轻松些,最好幽默一点,再加上个漂亮的微笑。
就完美了。
可是……
“啪嗒”,一大滴水落在地板上。
下雨了吗?
“啪嗒”“啪嗒”,又落下来几滴。
话也说不好了,断断续续,还带上颤音儿。真丢人,就说完最后一句还不行吗?
摸摸脸,湿凉一片。
我果真是病了。
那一晚我留在常家的别墅。
我们什么也没说,常赋昕抱着我,我一直哭一直哭,泪腺像坏掉一样,怎么也收不住。
真担心自己就这么流干所有水分变成了木乃伊,那我肯定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哭死的干尸。
可是,伤心的感觉却是那么鲜明,男人温暖坚实的怀抱中,那一点淡淡的香水味,足以让我痛彻心扉。
哭就哭吧,丢脸一点也无所谓,就这一个晚上,我想流完前半生所有的泪,在我最爱的男人的心口。
岁月平静如水,再不会打乱,再不会涟漪。
就这样终此一生,我很愿意。
S市虽然够大够奢华,可国际机场实在糟糕,接机处的通道又暗又窄,我早早地去排队,最后却落得被挤出候机大厅的下场,真是世风日下。
倚在门口的落地玻璃窗,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招来清洁大妈的不少白眼。
那人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在鬼子的地盘儿混了两年,估计礼仪方面该进步不少,起码张口就问候我爹我妈我妈的爹我爹的妈这种事不会再上演了吧。
不然我肯定一巴掌拍死他。
看看该是到达的时间,候机大厅里一阵骚动,隐约好像还听到哭声。
我弹掉烟头,拨开层层人群,拼命往里挤。
耳边是各种人交错的声音,听起来很恍惚。
“唉……她儿子刚带着日本媳妇儿回来,就遇上这事,听说媳妇儿都有三个月身孕了……这回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是说起飞时一切顺利吗?怎么要降落的当口出了问题?”
“好像就是着陆时危险大呢,具体原因机场也不透露……”
……
听得清的似乎只有这些,剩下就是无边无际的哀嚎,丧钟一样。
我还是往里挤,不停地挤,好像到了人群尽头,他就会拖着皮箱,一脸不耐烦地在那里瞪我。
他不会有事的,他说他只去那里呆两年,回来就找得到好一点的工作,那样就能天天带我去吃水煮鱼吃泰国菜,他也要把我辣的眼泪汪汪鼻尖通红。
他说要教会我骑单车,说这回不管我摔成什么样他也不来扶。
他说日本妞儿都比我好看,说我一笑就满脸褶子丑死了。
他说我的智商不及他的零头,所以只要好好在家吃饭睡觉淘淘气就行。
他说,小井,你这么难看又这么白痴我怎么会喜欢你呢?
……
小井,我喜欢你。
我蹲在大厅的阴暗角落,人群已散去,黄昏的风冷冷吹着,外面是一派热闹景象。
一趟航班出了空难,可还有好多好多的航班,它们着陆时没有出故障,它们好好地落在这里,它们不用人等,不用人哭。
我缩了缩上身,窝成一小团,好像这样一来,就不是在这里,就什么都不知道。
“小白……”对着地面的倒影,似乎,也想说点什么。
“他回来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可他还是不爱我,他不跟我说话……”
“他连句对不起都不说……我等了一夜,两手空空。”
“然后第二天我就走了,他还没醒,我最后看了一眼他的脸,一滴泪也没有。”
“我想他是真的不爱我,他都要结婚了……”
“我哭不出来,是不是代表我,也不爱他了呢……”
“那我爱你好不好?”
天色越来越阴沉,空洞的地面脸倒影都变得模糊。我很好,除了蜷久了的腿有点酸,哪里都不痛,连心脏都是。
大概,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白痴……”
一只暖暖的手抚上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