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21 ...
-
项竹关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拉回了沈欢的思绪,沈欢压下心头的震荡,努力扬起一个笑脸,搪塞道:“叔父放心,欢儿只是紧张。”
项竹闻言了然,毕竟是到陌生的环境,紧张正常,他捏捏小姑娘的手,以示安慰。
很快,他们二人便走到了正厅门外,沈欢仰头望去,正厅门前,挂着那块熟悉的匾额,上有隶书漆金大字——名书竹帛。
乃项肃德亲手所提,这个词,是比喻好名声永远流传之意,也是项肃德膝下四子之名。
成安县伯府由武转文后,便再未出过什么为官之才,文不成武不就,到项肃德这一代,已无人在朝为官,空挂着正四品县伯的名头。许是物极必反,项府愈是内里空虚,项肃德便愈看重家府名声。
尚未走近,屋里便已传来项夫人何氏娇滴滴的笑声。
沈欢心头不由作呕,何氏一把年纪,少说四十,可却爱在项肃德面前装少女,扮痴扮傻,一副时时刻刻都需要男人照顾的模样,可偏偏项肃德就吃这套,当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项竹领着沈欢走进厅内,屋里只有项肃德、何氏俩夫妇,看项名不在,沈欢不由暂松了口气。
何氏扫了项竹一眼,便移开目光,自去刮茶盏。
项竹于厅中站定,放开沈欢的手,行礼:“给父亲母亲请安。”
项肃德唔了一声,何氏抿了一口茶,方抬眼看来,面含嗔怪:“谦修,不是母亲说你,常言道父母在,不远行,游必有方。你这一去月余,也不派人来打声招呼。旁人问起来,我们都不知你去了何处,叫你父亲的脸往哪儿搁啊?”
项肃德闻言,自觉伤了颜面,眉心皱作一团,叮嘱道:“听你母亲的,以后注意。”
“儿子记下了!”
何氏闻言,趁项肃德没注意,在一旁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二十来年了,这软塌塌的性子也没见改过,好歹骂两句啊,白费她一番口舌。
这时,何氏的目光落在项竹身边的沈欢身上:“这小丫头谁啊?”
项竹目光扫过何氏,落在项肃德脸上:“父亲,七年前,儿子随商队出行,路遇土匪,与商队走散,多亏清州城沈兄相救。儿子此去便是报恩,谁知沈兄家逢变故,只余一女,故带回府中,以便照料。”
说罢,侧头看向沈欢,嘱咐道:“欢儿,给伯爷伯夫人请安。”
沈欢依言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拜见伯爷伯夫人!”
何氏当真被项竹此话惊着了,不由坐直身子,来了兴趣,她从鼻翼里旖出一声嗤笑:“哟,谦修,你把我们县伯府当什么地方了?怎么什么人都往回带?”
但听何氏叹口气,接着说道:“不是母亲无慈心,只是如今伯府不景气,偶尔赏人家一两口饭吃倒也无妨,这若长期住下去,可不是一笔小开支!”
项竹眼底闪过一丝嫌恶,转瞬即逝:“母亲放心,以后欢儿住在修竹院,衣食住行一切开支由我负责,不用府里一分一毫。”
何氏的毛病,项竹一清二楚,何氏正欲再说,却被项竹打断,但听他询问道:“明日便是中秋。前年中秋是在大伯府中,去年是在小叔府中,今年该在伯府,不知准备的如何?可有儿子需要出力的地方?”
何氏闻言自是明白项竹的意思,他想用钱堵住众人的嘴,好让他们不能再对他收养一个孩子说什么,可惜啊,今时不同往日!
何氏嘴角漫过一丝嘲讽的笑意:“谦修,你拿我们当要饭的吗?以为随便出几个钱就能将我们打发了?”说着,冲项肃德委屈的撒娇道:“伯爷,您看您这老三,嫌弃我这嫡母呢?”
项肃德闻言忙道:“好了,谦修,今年你大哥已经准备妥当,你就不必操心了。至于这孩子嘛……”
项竹闻言蹙眉,大哥至今尚未得举荐,无官职在身,又不愿外出寻生计,拿什么准备的?
他心下虽疑惑,但也不好多问,便直接对项肃德说道:“父亲,沈兄与我有恩,欢儿我是必是得好生照料,若她不能留在修竹院,我也只好陪她搬出去!”
项肃德闻言,心头窜上一股怒火,项竹这话,无疑是触了他的逆鳞,但听他厉声骂道:“我堂堂伯府,哪有嫡长子尚未袭爵,家中其他兄弟便分家出府的做法?这若传出去,你是要打我们伯府的脸吗?让旁人说你母亲哥哥苛待庶子?你到外头打听打听,哪个不羡慕我们成安县伯府里外和睦?这都是你母亲的功劳,我走出去脸上也有光。四个兄弟里,就你,不顾家门风范,外出经商,已是丢足了脸面,今日又说此等大逆不道的话,当真令为父寒心……”
一席话劈头盖脸的骂下来,项竹从头听到尾,神情依旧淡漠,并无半分异色,这么些年,他早已习惯,但听他冷言道:“父亲若是怕我搬出去害您被人耻笑,那便请父亲同意留下欢儿。儿子不愿做忘恩负义之人,若父亲执意不允,儿子也只能出此下策!”
项肃德更是气极,还欲再骂,却被何氏拦下,娇声劝道:“伯爷您就答应了吧,那孩子如今是个孤女,怪可怜的,谦修也是为了报恩。”
口上虽这般说,但何氏心里另有盘算,若真叫他搬出去,那还了得,她要办的事儿还没办成呢,至于那个乡下来到丫头嘛……整个县伯府都在她手里头握着,还愁没功夫收拾?若真叫这不懂规矩的乡下丫头住下来,改日来个亲戚,不是打他们县伯府的脸吗?
何氏递了茶给项肃德:“伯爷,您喝口茶消消气。”
项肃德意味深长的瞪了项竹一眼,接过何氏递来的茶,抿了一口。
何氏捏着兰指,拽一拽方才递茶翻起的衣袖,对项竹说道:“虽是外头的侄女,却也是你三房名下头一个姑娘,跟你大哥二哥的孩子,一视同仁才是。正巧前几日刚收进府两个丫头,一并领回去吧,伺候你这侄女。”说着,吩咐身边随侍的人去领。
说罢,含了笑看向沈欢:“我们大户人家就是这样,衣食住行少不得人伺候,以后你可要习惯着,莫丢你叔父脸面。”
何氏话中讥讽之意,项竹和沈欢如何听不出来,项竹早已习惯,可他担心小姑娘听了这话刺心,不由担忧的看向沈欢,但见沈欢面无异色,规规矩矩的冲何氏行礼:“是,伯夫人!”
项竹松了口气,想来她还小,并不能听懂这话的弦外之音。心下不由感叹,小也有小的好处。
项肃德沉声道:“还不谢过你母亲!”
项竹行礼:“谢过母亲。”
何氏受下项竹的礼:“回去歇着吧,好好梳洗一番,晚膳时,叫姑娘见见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顺道捋捋辈分。”
说着转头对领出来的两个十四左右的丫鬟吩咐道:“玲珑、青黛,你们两个好生伺候着。”后五个字,何氏不由压重了些,并递了个眼色给两个丫头。俩人会意,恭敬领命!
项竹本欲离去,可心中还挂着一事,不由开口问道:“父亲,今年中秋,可否接了阮姨娘回来?”阮姨娘正是项竹生母。
“这……”项肃德犹豫,不由看向何氏。
何氏笑道:“阮姨娘身子骨弱,金陵地气寒,不适合养身子。别院住着挺好,若再挪动,反而劳顿。母亲知道你惦记,中秋过后去瞧瞧便是。”
项竹闻言,眉心微蹙,不愿再多言,道一句告辞,便领了沈欢出来,前往修竹院。
玲珑和青黛两个丫头,一直跟在后头!
路上沈欢转头望一眼二人,心内连连冷笑,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前世,中秋时节,项名忽然出手担下了宴会的开支,一直以来在疏通想入朝为官,却一直没能进去的项名,哪里来的钱?
中秋过后半月,叔父盘点账目,才发觉酒楼账面上短了几百两银子,盘问细查,才知是项名刻了项竹私印挪走的。
项竹怒而对峙。谁知,项名和何氏早有准备,那日特意请了不少达官显贵来家中做客,面对叔父的盘问,他们拿出酒楼地契,直言这酒楼本就是项名财产,不过是由叔父代为打理罢了。
那件事,让项竹在金陵被人戳了许久脊梁骨,说他觊觎嫡兄财产,不仅如此,项竹还失了酒楼,一切不得不重头再来。
至于那地契如何到了项名何氏手里,沈欢回头扫一眼身后,眸中闪过一丝冷森森的笑意,那就要问这俩丫鬟了。
仅仅是这般也就算了,沈欢转回头,看着自己脚尖,若是她没记错,今晚的晚膳,这俩丫鬟,就有一出戏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