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青瓜雪梨

2、第 2 章

　　【女人&向日葵】
　　也许是因为那个女人？
　　那个艳丽的，嚣张的，妒忌的女人。
　　那个怀着孕的，可怜的女人。
　　那个他某一任主人少校罗森的妻子。
　　“主人”这个词用的真好。他漠然地想。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依旧在某个豪华的房子里。百无聊赖地画画。
　　画的是油画，照着古地球一个画家梵高的《向日葵》临摹。
　　他技巧不太好，因为没有老师教过他。他的“主人们”没有一个人想过他才十四五岁，正是需要上学学习的年龄。
　　他连通识课程都上不完，更谈不上学习其他的技巧了。
　　不过没关系，他有自己看书学习。
　　也许是还不想放弃自己。
　　他想，有一天我要出去，去看漫山遍野的向日葵。
　　年轻就纵欲过度的身体常常使他感到精神不济，画着画着，他打了个哈欠，有些倦怠。
　　就在这时，房门轰然破开，一群人闯了进来。
　　他抬头望去。那群全副武装的人都不免有些晃神。
　　随后走进来一个艳丽的女人，她挺着个大肚子，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戒备而犹疑的，可是看到他的一瞬间，也不禁楞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的表情就变得愤怒且鄙夷起来。
　　「你就是是那个人？」她开口。
　　什么那个人？哪个人？他不解。
　　「你这么美的人，怎么有脸做出这种事？」她继续问。
　　他继续不解：「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
　　就连声音都是如此悦耳动听。
　　女人突然怒不可遏起来：「我是谁？！我就是那个被你勾引的男人的妻子！你这个贱人！」
　　她伸出手向他扇来。他自然不可能干等着让她打。
　　可是女人怀着孕，他于是侧过身去，轻轻避了开来。指甲在他的脸上划过两道浅浅的痕迹。
　　他说：「请等一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可是话被打断了，他看着他的画架被推到，瓶瓶罐罐的颜料和水流了一地。
　　有什么误会呢？那个女人的丈夫，罗森上校，两个月来确实一直和他住在一起。有什么值得辩解的吗？
　　即使他没有勾引任何人，即使他也是受害者，又有谁会听他说呢？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被扣上勾引别人的帽子。
　　颜料刚刚被打到了画布上，流了出来，红色慢慢污染了鲜艳的向日葵。
　　他的向日葵流血了，他想，他的向日葵死了。
　　「把他押起来。」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两个人冲上来扣住他的肩膀，可是动作都是轻柔的，像是怕伤害到他。
　　「带走！」
　　他原本以为要直接在这里动手，原来她还是不敢。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看到床头的一盏小灯亮了起来，那说明女人的丈夫要来了。
　　果然，门被大力破开，罗森上校一脸阴森的出现在门口。
　　女人明显慌张，可她抬起头，勇敢地与自己的丈夫对视。他注意到，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罗森上校大步走过来，一把搂住他，注意到他的僵硬，温柔说道：「别怕。」
　　他想说，我不怕，可是你的妻子很害怕。
　　「你不该来这里，阿妮塔。」上校冰冷的说。
　　女人倔强的抬起头，鲜红的嘴角抿成一条下撇的线：「罗森，宝宝还有三个月就要出世了，你欠我一个解释。」
　　「事实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爱他。」
　　「那我呢？我和宝宝呢？」
　　「我也爱你和孩子，可是你们不可能和他比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和他比的。」罗森说着，低下头温柔地看向怀里的他。
　　「罗森，你不能这样，不能……你说过要爱我一辈子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哭了，可是罗森已经无心听她说什么。他看着他脸上的两道红痕，说，「这是她弄的吗？」
　　他没有点头，可罗森已然怒不可遏，抬头道：「你怎么忍心伤害他？！他才15岁……」
　　哦。原来我15岁了。他无所谓的想。
　　「你！」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怀孕的女人冲过来想要打她薄情的丈夫，却因身躯不便差点摔倒。他拦腰抱住女人的腰肢，女人却被罗森上校给推了出去。
　　「啊啊啊——」一声惨痛尖叫过后，女人躺在了地上，血流了出来，刺眼的像一朵血红绽放的向日葵。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女人哭泣着大叫。罗森赶紧赶到她身前，叫人来救助。
　　女人紧紧握着罗森的手，怨毒的目光却直刺向静默的他：「我恨你，我恨你！」
　　他一个人站着，感觉这目光直直刺到他的心脏里。
　　我固然应该怪，他想，可是为什么不怪你的丈夫，是他推你的。
　　真奇怪。

　　【看着我】
　　本以为女人受了伤，罗森应该会在医院陪她。可是到了晚上，罗森依然来了。
　　「亲爱的，对不起。我来晚了。」罗森吻着他洁白的掌心。
　　「孩子怎么样了。」他问。
　　「没事了。放心，我不会怪你的。也不会让她再来找你的麻烦。」
　　「等等。」他听出了一些不对劲，「明明是你推她的。」
　　「呵呵，」罗森笑着吻他的手腕，「这样说她心里好接受一点。」
　　他把手抽出来，「你们都默认了是我做的吗。」
　　明明他的语气是在陈述事实，罗森却以为他生气了。
　　男人紧紧抓住他的手，贴在胸口，语气近乎恳求：「亲爱的，我错了好不好？不要怪我，是我不对。当时我看见你抱着她，一时冲昏了头。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怪就怪在你不该抱别人。你明知道我会嫉妒的，我会嫉妒的……你只要看着我就行了，只看着我一个人好不好？」
　　他漠然地看着罗森，感受着自己的手被越握越紧，直到罗森的双眼渐渐浮上血丝。
　　「好。」他终于答应道。
　　好什么好。

　　【丑陋】
　　后来，他就到了现在这个男人手里。他是帝国的少将。比罗森更加年轻帅气。他是克里斯，他叫他宝贝。
　　不过对他而言，除了睡觉的地方换了，称呼换了，和以前的生活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想他们都喜欢他喜欢在哪里？真是不懂。
　　他一把把被子掀开，赤脚下来，踩在绒毛地毯上，走到墙边。
　　他输入了一个指令。墙壁上慢慢浮起一整面大镜子。
　　他看着镜子前站的这个人。
　　他有着绝世的容颜，和沉静而圣洁的气质。他与他对视，镜子里的人眼眸深邃，其中仿佛碾碎了点点星光，似寒潭又似旋涡，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偏长及耳的黑发柔软的贴着他的脸颊，更为他增添了一份忧郁。
　　其实他不明白，他的长相明明是很干净的，为什么他的生活中总是充斥着性。
　　性、性、性、性……肮脏的性。
　　他伸手，将睡袍脱了下来。
　　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肌理分明，修长匀称的身体上，仿佛为他度上了一层柔光。
　　无论从那个角度看，这都无疑是一具年轻而完美的身体。
　　极致的美丽就是极致的妖邪，本就不该留存于世。
　　他开始幻想，要是他很丑的话会怎样。反正他小时候也确实丑，说不定老了也会丑啊。
　　他想着想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发生了变化。光滑的皮肤慢慢变得干皱，肌肉萎缩起来。头发枯白。他的眼角爬满了皱纹，双眼浑浊。他咧开嘴一笑，嘴巴里黑洞洞的，牙齿都掉光了。
　　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蹲在街头乞讨。没有人肯看他一眼。
　　克里斯穿着军装，有着光亮的长皮靴，闪闪发亮的徽章，和英挺的身姿。
　　他害怕他发现自己，慌忙蜷起身子，抱住卑微的自己。
　　而克里斯仅仅是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他一眼，就不屑的走过。似乎看他都是玷污了自己的眼睛。
　　他懵懂的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身影，裂开嘴，空洞的一笑。口水流了出来。
　　他在街上继续流浪。很久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没有人理他，他很饿。
　　迎面又走过来两个人。成熟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扶着身边怀孕的美丽女人。
　　他爬上前去，用肮脏的手拽住罗森的裤脚，喊道：「求求你，给我点东西吃吧。」
　　罗森一脚踢开他。
　　可是他真的好饿。他匍匐到女人面前，「夫人，可怜一下我吧……」
　　他刚伸出手，女人就避如蛇蝎地躲开了。罗森走过来一脚把他踢到一边，嘴里骂着：「什么东西！」
　　罗森扶着女人慢慢走远了，还可以模糊的听到女人说的，好可怕啊，又丑又脏……
　　而他捂着被踢的痛到抽搐的胃，痛苦的蜷缩在街旁。
　　后来又来了很多人，他好像都认识他们，又好像都不认识他们。这些人都没有一个人理他。
　　哈哈哈哈，他忍不住笑了出来。镜子里的人也绽放出一个惨兮兮的笑容。
　　他好开心啊。
　　“怎么了我的美人，”男人醇厚悦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笑得这么开心，在想什么？”
　　幻境戛然而止，镜子里的一切瞬间破裂，他又变回了原来的他，美到极致美到妖邪美到令人生厌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