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立叶》食贰玖

7、转折

　　第二天傅立叶一早按时上门辅导，还是福婶开的门，福婶笑着看着他，想必也是感谢傅立叶愿意继续留下来，“傅先生快请进，吃早饭了么？要不要我煎个蛋给你？”
　　“不用劳烦了福婶，我吃过了。”傅立叶客气的回绝了，他向屋子里望了望没见莫一言人影，估计他还在睡觉便开口问道，“莫一言昨晚睡得很晚？”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白天给小言做个饭而已，晚上没在这边，平时都是他一个人。”福婶回答道，“傅先生可以去小言房间看一看。”
　　傅立叶点头示意知道了，他把资料放在客厅然后走向莫一言的房间，本来他打算先敲一敲门，但发现门没有锁，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莫一言在书桌前睡着了。他心想难道这小子是发奋图强了，昨天一晚上刻苦的学习么？他走近了一看，莫一言头发还是跟昨天一样乱糟糟的，手臂垫着头偏向一边，换了一件灰色的棉质睡衣，领口的几颗扣子都开着，露出右边的锁骨，隐约可以看到厚实的胸肌。可能是睡着不舒服，莫一言迷迷糊糊地把头换了个方向，这一换，傅立叶差点笑出声来，莫一言刚在枕着的脸露了出来，全是袖子压的红印子，他嘴角还挂着口水，整个人就是个小孩子睡相。
　　傅立叶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叫醒他，想着他学习如此刻苦，不如就让他再睡一会儿吧，然后便随手抓了床毯子给他盖上，其中不小心手碰到了桌上的鼠标，显示器突然就亮了，本来傅立叶也不在意，但显示器停留在昨晚上莫一言搜了一晚上的网页界面，傅立叶一看帖子标题赫然写着如何气走家教，他觉得自己自己刚才那一瞬间对莫一言还有种孺子可教也的幻觉，事实证明果然是自己多想了。傅立叶退了一步，就这么站在莫一言的后面，看着电脑屏幕慢慢变暗，他思索着，然后目光又落在了莫一言的熟睡的脸上。过了片刻，他默默地走出了莫一言的房间。
　　“傅先生，小言还在睡觉？”福婶看着傅立叶一个人出来了便问到。
　　“嗯。”傅立叶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灰蒙蒙的，他估摸着看样子待会儿可能会有一场大暴雨，“福婶，我突然有事要出去下。”
　　“傅先生，带把扇吧，看这天说变就变。”福婶善意地提醒他。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傅立叶说完便出去了，其实他现在心里有点烦，他只是想要出去一个人透透气想一想。在傅立叶以往的人生经历里，大多数的时候他只需要考虑如何面对自己的问题，在这个方面他很擅长，因为他了解自己。但从现在要开始他也许要面对另一个人，要对那个人负责，他答应了莫先生，那自己就应该从遵守自己的诺言，这也是傅立叶做人的原则。可是莫一言的种种行为也着实让他头疼，就算是昨天应付过去了，可是这孩子没有一点要接受他的样子，他到底应该如何做，怎样才可以完成他得诺言，又怎么样才可以让莫一言不反感自己。
　　他心里越是盘算着这件事情，越是没有头绪，本来以为家教只需要准备好上课用的资料保证莫一言高考能顺利通过就行，可现在问题是这小孩儿压根就不接受你，这远远不止是上个课这么简单，也难怪之前那么多家教都辞职了。傅立叶想着心烦就在小区楼下的一张长凳上坐下来，他从包里翻出烟来，掏出打火机抽了起来，他很少抽烟大多数情况是因为熬夜太累或者是压力太大的时候需要提个神，而这时他需要抽一根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
　　莫一言终于醒了，他从书桌上趴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觉得酸酸的，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打算去洗个澡吃点东西，身上的毯子就顺着背滑了下来。他看着脚下的毯子有些不惑，昨天明明是自己在电脑前搜帖子太困睡着了，应该没有批什么东西啊，他疑惑地走出房间恰好看到收拾客厅的福婶，想想应该是福婶给批的吧便说道，“福婶，谢谢你帮我盖了毯子。”
　　“毯子？”福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她疑惑地看着莫一言，然后恍然大悟道，“可能是傅先生吧，他刚才进过你房间。”
　　“傅先生？”莫一言皱了皱眉头，反问道，“傅立叶他来过？”
　　“是的呢，傅先生刚才就到家里了，然后进了你房间看到你还在睡觉就没有叫醒你，然后他说有点事就出去了。”福婶如是说道，然后指着客厅里傅立叶的包说，“你看他的包还在这呢，他把资料放桌上了。”
　　刚才的毯子是傅立叶给批的？莫一言心里突然漏了一拍，其实他身边没有什么真正关心他得人，学校里一起玩的朋友都是些酒肉之交，多数都是因为他家里的背景对他很恭维，而家里也常年没什么人，所以除了福婶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在意莫一言真实的想法。虽然披个毯子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对于莫一言而言这种细微的关心不管是出于习惯还是有意无意的，让他觉得如此真实，甚至有些温暖。这是莫一言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觉得也许这次这个家教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突然天空一阵巨响，窗外一道闪电，大雨倾盆而下。
　　“糟了，刚才让傅先生带把雨伞，他不说不用，现在可好下起了大雨，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福婶看着外面瓢泼大雨不停的拍打着窗忧心的说道，“这要被雨淋湿了就算是夏天也容易感冒啊，小言，你在家等我，我出去接傅先生。”
　　莫一言看了眼门口放着的长柄雨伞，他其实也不放心傅立叶暴雨天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忍心让福婶冒雨出去，便抢在福婶面前说，“得了福婶，你在家收拾吧，这么大的雨你就别出去瞎折腾，他那么大个人了还那么多事儿，行了我去接他。”
　　福婶被莫一言挤进了屋里，她看着莫一言无奈地笑了笑，她知道她的小言虽然平时冷冷的但是打心底里是个好孩子，刀子嘴豆腐心，她也知道拧不过他，便顺了顺莫一言的外套说道，“行，那你注意安全，我给你做早饭。”莫一言点了点头，拿着雨伞就出去了。
　　傅立叶坐在椅子上抽了两口，吐出的烟圈弥散在他周围，刘海依旧扫着他的黑框眼镜，看不清他得神情，他还在思考着他的问题，突然天空雷霆大作，当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豆粒大的雨滴就打在了他身上，他一只手夹着那根未抽完的烟，一只手拿着烟包和打火机就往有屋檐的建筑物下面跑。当他好不容易找了个遮蔽物，雨已经淋湿了他全身。他拨了拨湿了得刘海，眼镜上也都是大大小小的水珠，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狼狈极了，虽然离莫一言住的那栋楼没有多远的距离，但雨如此大几乎寸步难行。他自嘲的笑了笑，现在自己都被淋成这样，还有什么更惨的么，他打算等雨小一点再冲回去。湿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让人觉得难受，风一吹傅立叶不免打了个寒颤，他手上那根烟火已经被浇灭了，他找了根没有浸湿的，点燃抽了几口给自己提个神。
　　莫一言撑着雨伞在楼下环视了一圈，在不远的屋檐下似乎有个人影，他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傅立叶，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冒雨走了过去，当他走近时，看到一个男人抽烟的身影，地上有一截浸湿了的烟头，衣服都被雨淋湿了，他估计那不是傅立叶准备掉头回去，他觉得傅立叶不是那种会抽烟的人，学霸的世界里不应该有这些和好学生乖乖崽不符的东西，但当那个人转过来的时候，莫一言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叼着烟的男人就是他的新家教，这一刻他没有感到反感，反而觉得他真的完全不了解傅立叶，觉得这人更有意思了 。
　　“那啥，没被雷劈死呢。”莫一言走进屋檐里，把雨伞举下来收了起来，朝着傅立叶说，“真是好兴致，湿身play啊。”
　　“你怎么出来了？”傅立叶看到伞下地人一惊，他完全没想到莫一言会出来。
　　“怎么，就准你一个人出来抽烟么？”莫一言瞟了一眼傅立叶手中的烟，手里抖了抖湿漉漉的伞，撅了撅嘴说，“来一根。”
　　“小孩子就别抽了。”傅立叶收起了烟盒，其实傅立叶就长了一副婴儿脸，和比他高了一截的莫一言比起来，他自己更像是小孩子。
　　莫一言转过身，把雨伞放在身后，然后对上傅立叶的眼睛，虽然隔着一副带着雨水的眼镜，认真地说道，“我满十八了。”
　　傅立叶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顿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笑了笑，然后从烟盒中抽了一支烟递到莫一言面前，他没有再看莫一言。莫一言反而是一愣，他本来以为傅立叶又会给他讲一大串道理教育他，他打算与傅立叶唇枪舌战一番，没有料想到最后傅立叶居然会这么直接的把烟给他 。他看着傅立叶，想不明为什么，但他还是接过了烟，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你成年了啊，这是你的选择，即使我不给你，你也会有自己的方法得到。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选择，那么你也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傅立叶自己又拿了一根烟点燃悠悠地抽了两口，然后转头看着莫一言说，“同样，如果你不喜欢我这个家教，我也不会再勉强了，每个人应该有自己的决定，而不是我强行将我自己的决定施加在你身上。”
　　这一刻，莫一言问自己，他是真的不喜欢傅立叶这个人么，或者说自己是真的就不喜欢家教么？其实傅立叶昨天说的都对，他时想要靠这种呢方法来引起他爸的注意，但是直到现在他认为的这种坚持是对的决定么？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很幼稚，他一直觉得自己只要这样不停逼走那些人事情就会有所改变，其实是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还停留在过去，口口声声说自己成年了，可是还是在已小孩子得方式解决问题，傅立叶的这番话让他意识到自己应该要以一个成年人的姿态来解决问题。
　　莫一言抬头看着雨不停地下，他叹了口气，然后撑开雨伞，走出了屋檐，说道，“福婶还等着我回去吃早饭，我就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傅立叶看着他在雨中的背影，看样子他最后还是坚持了之前的选择，傅立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是释怀的笑了笑抽完了最后一口烟。
　　莫一言没有自己走，而是回头看着着傅立叶说到， “你丫抽完了快跟上来，我裤脚都湿完了，到底还要不要教我了？”
　　烟还未散开，地上的积水印着两人的倒影，被雨水溅起朵朵水花，夏日里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纷纷扬扬的雨声中，傅立叶又笑了笑，而这一次莫一言似乎透过他的眼眸看到了整片浩瀚的星河，最终一把黑伞下两人渐渐消失在倾盆的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