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立叶》食贰玖

1、小测

　　“哎，同学，我这是我这学期第一次来上这课，听说这节课会有课堂测试，都不知道要考什么，要等会儿你能借我抄抄么？”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闭目养神的傅立叶突然被旁边的男生拍了拍肩问道。
　　他睁开眼迎上男生灼热的目光感受到自己像是大海上唯一一块浮板，但也瘪了瘪嘴说道，“哦，可我也是第一次来哎！”
　　“我操，那可怎么办，大腿周围都坐满人了，早知道就提前来占座了，我咋那么背。同学，那我得换个位子了，你自求多福，也快找个学霸助攻。”男生先前看到傅立叶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休息，其他人都在紧张的准备小测，本以为是他个学霸，但一听到他这么说，原来同样是个一碰就碎的学渣啊，也只有自认倒霉。
　　“那你知道哪些是学霸么？推荐一下呗。”傅立叶同样笑笑地问道 。
　　“行行行，看你也是新来的，和你资源共享一下。你看坐第三排中间那个，第五排靠窗那个，还有倒数第二排靠教室门那个。他们都是咱们这届出了名的大腿。”
　　“哦了，谢了啊，雷锋同学。”
　　“嘿嘿，甭客气了呗，你快去找位置吧，等等老师就来了。”男生说完就往刚才说的几个方位找靠近的空座去了。
　　傅立叶并没有立马起身，他打眼扫了一圈教室里的人群，嘴角拉起了一个弧度。
　　上课前的教室沸沸扬扬，即使是在大学的教室里，每一个人感觉也有说不完的话，随着铃响起，教室开始慢慢安静下来，但是今天老师却没有按时到，原本来渐渐安静下来来的教室又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大约过了几分钟，傅立叶站了起来，从最后一排往前走去，自然而然他也成了整个教室的焦点，最后他停在了讲台旁边，笑笑的说到，“大家好，张老师这周出差了，这节课就由我给大家代上，我是大家的助教——傅立叶。没错，想必你们很多人对我的名字都很熟悉，而且应该很多人听到我名字应该都恨死了吧，因为我们这堂课的小测就是傅立叶变换和拉普拉斯变换。”
　　“还真有人叫这个名字啊？”台下的同学们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同时也打量着他们的助教。
　　傅立叶戴着黑框眼镜，厚厚的镜片下面很难猜测他眼睛真实的样子，刘海齐眉，穿着格子衬衫，下摆还内扎在牛仔裤里，脚上套着一双泛黄的运动鞋，一副死宅的样子，也难怪刚才的那个男生会误以为他是学霸了。傅立叶穿着可以用直男癌晚期来形容，但他收拾得却很干净——无论是脸还是衣裤，再加上始终扬起的笑容，虽然看起来有些单板但总体让人觉得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傅立叶还是保持着他经典的笑容继续冷幽幽地说到，“张老师强调了这章节的重要，所以这次小测的成绩会占期末总成绩的20%，当然了，我刚才看到同学们在考前准备上这么努力，相信大家一定没有问题。但是在小测之前，麻烦请第三排中间，第五排靠窗，还有倒数第二排靠教室门的同学坐到最后一排，其他同学位置不变。”此刻教室里爆发出了一片哀鸣，傅立叶的眼神正好对上刚才那个男生，向他点了点头，同时嘴角的弧度更是上翘了。
　　“作为数学系的学生，傅立叶变换在后面学习求解偏微分方程很重要，所以这次小测我不会放水，作弊什么的被我发现，相信我，课后我一定会让你找到对数学的爱。”所谓的绵里藏针大概就是这样吧。
　　从傅立叶记事起来，学习好像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其实用学霸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那些隔壁家的孩子指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傅立叶的爸妈都是大学教授，爸爸傅迟教艺术，妈妈李岩教机械，但在他还是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现在的女博士已经被封为除男人女人外的第三性别，可想而知女教授手下成长的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更不要说还是工科女教授。在傅立叶读小学二年级前还是他妈在照顾她，后来他妈恰好有机会能出国进修，便把傅立叶交给了他姥姥姥爷照顾，自己只身去了美国，再后来李岩到了美国再婚从此便很少回国，也只是偶尔打个电话问问家里情况。傅迟倒是一直留都在北京，到现在也是孤身一个人，但也只有逢年过节会来家里看看傅立叶。所以严格意义上傅立叶的童年算不上幸福，他与自己的父母并不亲近，反而是和姥姥姥爷感情深厚。在这样背景下成长的孩子，相较于同龄人他们一般都更为独立，同样也更乖僻。
　　傅立叶现在博士二年级，是同批学生发表论文最多，参加会议最多的人，教授自然是放心他得学术能力，所以这次去开会也就安心的让他代课一节。两个小时的大课，前半节课用来小测，后半节课傅立叶为下一章节开个了头，虽然是傅立叶第一次代课，但是他完全控制住了课堂的节奏，由浅入深，难易适中，思维连贯。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他上课的一小时没有片刻冷场，而且出奇的是对于高数这样的基础课大部分学生上课都在梦游，这次反而很多学生都听明白了这他所讲的内容。

　　“小叶子代完课啦？”傅立叶下课回到实验室，刚踏进门，就见顾阳就从隔间探出头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有没有很紧张啊？爽么？那群本科生熊孩子有没有很难对付？第一次感觉销魂吧？”
　　“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甭提了，我一去就有人找我抄答案的，我是脸上写着答案两字么？”傅立叶将手里一摞试卷放在桌上，“老顾，你说我也是二十三四岁的人了吧，打眼看也不像大一新生吧，咋就有人那么瞎找我抱大腿。”
　　“非也非也，你脸上没有写答案两字倒是写着学霸啊，我看那人倒是好眼光啊，别人都希望自个儿显得年轻，你咋还跟这个较上劲儿了。”
　　“那是小姑娘家的想法，我一大老爷们儿还被当作小孩子，我就觉得别扭。”傅立叶真心觉得自己也是本科毕业好几年的人了，还被当作新生脸上有点挂不住。
　　“等你再过几年，估计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顾阳白了他一眼，“亲身说法，你看我现在就是那大龄剩男，还是没人要的理科男，愁的一逼。岁月啊，请你对我好一点。”
　　“行了吧你，谁说没人要了，我看追求你的小姑娘也是多了去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傅立叶指了指顾阳桌上累着的一叠叠情书，“真不知道那些姑娘咋就那么想不开，看上你啥好了，都跟疯了一样追你。”
　　“小叶子是不是眼红了啊，人家这不是有你相伴了么，我们在一起这几年的点点滴滴难道你都不认了么？你这个负心汉。”顾阳一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年度drama queen当之无愧。
　　傅立叶身边没有什么朋友，每天接触最多人除了姥姥姥爷，就是系里的同学，顾阳算是和他走的很近的人，他俩同一个导师又在同一个实验室，抬头不见低头见。顾阳比傅立叶大两级，而且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校园风云人物，一米□□的身高配上多年运动锻炼出来结实身材，最要命的是他两道浓眉下的一双深邃褐色眼眸，被冠上少女心收割机的称号也是实至名归，但到现在他还是单身，他自己总是说他把整个人生都是献给了伟大的学术事业，还余下的那点精力也被篮球队各种琐事榨的一干二净，根本没那功夫再伺候一个小公主。当然这种话也就是听听，傅立叶也没当真，他觉得说不定就是顾阳那方面不行，肾亏不好意思说。当初也是因为体育特长顾阳才保的博班，要实验数据能出来他早就毕业，但现实是残酷的，如果老天开眼的话怎么估摸着熬到明年能毕业他就得烧高香了吧。
　　“得了，别恶心人了好么。快帮我改点卷子，完了晚上让你去我家吃饭。”傅立叶瞟了一眼顾阳，顺手分了一半的卷子给他。
　　顾阳一听能去傅立叶家吃饭，眼睛里立马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喉咙不自觉的就开始咽起了口水。“改改改，为了能吃上张奶奶做的菜，别说帮着改点卷子了，就你让我帮你改完所以的试卷我都愿意。”
　　傅立叶的姥姥张玉珍是成都人，改革开放那会儿嫁到了北京，烧的一手地道的川菜，顾阳又偏爱麻辣，试过一次张奶奶的手艺就欲罢不能，要能去傅立叶他家蹭一次饭就跟中了五块钱彩票一样，高兴的点不在于金额，而在于那种中了的心情。
　　“那我能点个菜么？”顾阳眨着眼看着傅立叶，一副小媳妇儿样，“我想吃水煮鱼，要辣要麻。”
　　“得了便宜还卖乖，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要点菜，点完菜还有一大堆要求，真是大少爷。”傅立叶也是拿顾阳没辙，“那我问下，要他们买完菜了那就有啥吃啥了。”随后他给姥姥打了个电话，把顾阳晚上要来吃饭的事情交代了一下，也提了水煮鱼的事情。
　　傅立叶挂了电话，转头给顾阳说，“行了，算你运气好，他们一听你要来，说专门给你选了条大草鱼，肉多刺儿少，多麻多辣，这位先生你可对我们的服务满意？”
　　“满意满意。”顾阳双手竖起大拇指，脸上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了，“立马干活，保证晚饭前完工。”说完就领着他那叠试卷奋笔疾书开始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