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七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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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白云，斑驳树影。
郁郁葱葱的枝叶织成薄薄的翠色轻纱，被金色的光芒轻易穿透，落入林荫，悠悠荡荡，晕出一片朦胧幻景。
婉灵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枝丫上一只湖蓝色的小鸟。
“姐姐，你在看什么？”
少年的声音由远及近，婉灵还没来得及回应，对方便已然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咦？好漂亮的鸟啊！”
“……”
婉灵却没有立刻应声，目光依旧停留在树枝上，微微停了停，再开口时，却已染上严肃。
“天明你记住，有的时候，十分的美丽，或许意味着十分危险。”
婉灵盯着那鸟的动作未动，眸光却是渐沉，一字一句道：
“千万不要被一件事物的表象所蒙蔽。”
“只有隐藏在皮囊下的内核，才是真正不会骗人的东西。”
少年挠挠头，颇感费力，似乎并不能完全理解婉灵的意思，明亮的眼眸蒙上些许疑惑的颜色。
“唔……不太懂……”
“简单呐，就是说……”
婉灵笑笑，终于将大半目光从那鸟上挪开，落转而在少年脸上
少年年岁不大，个子也不高，婉灵特意弯下腰，矮了身，与他视线平行。
“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眼睛会说谎。”
“也会用姐姐和大叔骗我吗？”
“……或许会吧。”
少年没再说话，埋着脑袋作努力思考状，一张小脸皱得紧巴巴的。
婉灵瞧着，有些忍俊不禁，伸出手抚了抚男孩头顶的发丝，缓声道：
“没关系，有些道理，也不是一下就能参透的。”
“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
少年的思虑来去如风，想不透的事情便索性放弃，免得徒增烦恼，清风拂面之间，注意力已然转移，应和着下一声啼鸣，缓缓飘远。
婉灵看着少年嬉闹远去的身影，笑容渐冷，转过头望向枝头，那小巧的鸟儿拍拍翅膀，依旧如故。
眯了眯眼，蓦地，白光一闪，飞鸟应声而落。
来时无形无踪，死.时无声无息。
上前几步，在那鸟儿所坠之地停住，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具尚且温热的尸.首。
翠色嫩叶深嵌胸膛，切断皮肤肌理，紧贴骨肉，伤口处渗出的几缕鲜血，染脏了碧青色的羽毛，失了光辉的瞳中映着自己这个凶手的脸庞，配上唇边噙着的浅笑，竟显得有几分阴森残忍。
良久，婉灵将鸟尸纳入囊中，以薄土浅盖血迹，离开了此处。
于是晚膳的时候，大家都发现，今日的汤食，似乎比以往来得更加鲜美。
“好香！我以前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餐桌上倍受好评的汤，婉灵心中暗想，这小家伙天天飞来飞去探听消息，肌肉发达紧致，自然是美味的，口中却道：
“今日上山猎了几只野味，许是其中的什么东西吧。”
眉眼弯弯，笑着反问：
“如何？天明喜欢吗？”
“嗯嗯。”
少年点点头，又饮下一大口，嘿嘿一乐，话锋猛然一转，摇头晃脑地得意。
“不过，比起我的独门烤山鸡，还是差了点。”
这显露无遗的小表情，倒让婉灵也来了兴致，索性顺着话茬往下接——
“久闻天明的烤山鸡自成一派，就连你大叔都赞不绝口，不知何时能够得以一见，让姐姐也开开眼界呢？”
“嗯……不可说，不可说。”
半阖着眼，刻意压低了嗓子，拉长了声音，少年神秘兮兮的模样，仿佛洞悉天下的世外高人。
这段对话最终以天明的耍宝告终，众人听着，皆不疑有他，唯有盖聂，轻飘飘地递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婉灵稳稳接过，耸耸肩，模样着实无辜。
墨家虽隶属诸子百家，常与各路门派有所交集，颇具威望，却并非人人都是江湖老手，这镜湖医庄中的弟子更是深居简出，极少与外界接触，即便有情报的加持，但对危险的感知还是太过迟钝了。
那小巧的飞鸟，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谍翅，虽然体型娇小，但眼力比鹰隼还要犀利，且飞动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是跟踪的好手，而流沙白凤的“鸟羽符”，正是让谍翅锁定追踪目标的重要媒介。
如今谍翅既显，就已经说明了太多事。
不过婉灵并不打算将此宣扬出去，在没有彻底搞清楚敌人的意图之前就贸然行动显然不是上上之举，非但不能抢占先机，反而还会引起恐慌，致使军心不稳。
更何况，盖聂重伤未愈，此时仓惶再踏逃亡之路，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伎俩罢了。
如此，倒还不如暂且静观其变，而后再做打算。
反正，东道主尚未发话，想必，装聋作哑亦无不可。
只可惜，现实并没有让婉灵躺平太久。
巨大的羽翼略过半空，投下不可忽视的阴影，齐整整的树木被双翅带起的风吹得剧烈摇摆，仿佛随时会被折断。
婉灵冷眼看着那飞禽飞过头顶，皱了皱眉，再回到医庄，果然看到已然匆匆准备撤离的几人。
医庄避世，纵是墨家据点，留守的弟子也并没有许多，加之这段时间局势变化，又陆续召回了不少人，如今偌大的太湖，只剩下他们三大两小，不过五位罢了。
大致收拾好了东西，一行人赶着马车自镜湖医庄后门入山，沿着林道向外奔逃。
翠色林木褪尽，消失在悬崖陡峭，石壁嶙峋之中，狭窄的山路勉强刚够马车通行，这样的地势，本该是最天然的屏障，绝佳的路线，可竟然还是甩不掉谍翅鸟的追踪。
婉灵和盖聂自然猜得到原因所在，亦不得不频频停下马车寻出源头。
然而，不论两人搜查得再如何细致，那鸟羽符却似无穷无尽一般，源源不断地指引着一只又一只的谍翅鸟。
微微皱眉，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危机。
天空中骤然传来一声长鸣，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飓风卷起飞沙迷得人睁不开眼，拉车的马儿受惊嘶鸣，不停地跺蹄子。
不能再等了！
眸中寒光一闪，两人当机立断，双双翻身上车，一人扯过缰绳驭车极速前行，一人加强戒备时时监控飞敌。
所幸，那鸟体型过于庞大，在此地势之中反倒颇受限制，占不得太大的优势，因此，虽时时有所动作，但始终未能得手。
可是，再好的屏障，也会有尽头。
两侧崖壁渐远，一线天被甩在身后，视野变得开阔，头顶的阴影亦在逼近。
长时间的追赶和疲于奔命，使得驾车愈发困难，盖聂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使车身保持住了平衡，却已无暇顾及越靠越近的巨鸟，那巨大的利爪甚至几次擦过车顶。
庞然大物的逼近吓得马儿恐惧非常，蹄下跑得也越发没有章法，带的车身左摇右摆，更加危险。
这被动的处境，自此将众人带入一个恶性循环。
婉灵暗恼，心底杀意一闪，旋即数枚暗镖便已呼啸而出，直击那白色巨鸟，只可惜周遭风力过猛，皆被一一吹落，未能近身。
幸而这须臾之间，虽没造成实际伤害，却也争取到了一线转机。
那巨鸟被这不痛不痒的偷袭唬了一瞬，便是未能得手，也不自觉地退了几分，正是这刹那间，盖聂瞅准时机，驾着马车猛然提速，眨眼功夫，已拉开些许距离。
然而这争取来的微弱优势没能持续太久。
许是婉灵方才的举动激怒了它，又或者自觉丢了面儿，稍待喘息之后，进攻变得更加猛烈，一行人只好更加狼狈地逃命。
片刻后，那鸟忽地拔高了高度，稍加盘桓，一个俯冲，竟直接将马匹抓了去！
急速行驶的马车没了驱动力，当即失重向前栽去，婉灵与盖聂反应极快，双双蹿入车中将几人拉出，只留下可怜的木板车厢，在几个翻转之后，变成了一地碎片。
待站稳了身形，婉灵便放开了手中牵着的医仙小姐姐和她的小助手，转而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风浪层层，云海滚滚，薄雾腾腾，视野蒙蒙，便是峭壁，也别有一番韵味，正是个登高望远的好去处。
“大怪鸟，小怪鸟，无论什么鸟，尽管放出来吧！”
劫后余生令天明心情大好，不由对着广阔的天空中那只飞远的白色巨鸟高声叫嚣，回音荡漾着飘远，掺杂着少年掩藏不住的得意和喜悦。
婉灵却是若有所思，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个人，审视之味重得令人不适。
情况已经非常明显了，敌人既然能够屡屡得手，就说明还有至少一根鸟语符没有被他们发现，这一路奔逃，车辇已被她与盖聂检查过无数次，已然再无缘由不被发现，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指引鸟儿们的线索，或许并不一定是在某件物品上。
婉灵乃习武之人，周身威压非一般人可以承受，果然，很快，就有看似和谐的表象承不住了。
月儿小姑娘眼中满是愤懑仇恨，匿在身后的手缓缓伸出，白皙的掌心里攥着的，正是能够引导谍翅的“鸟语符”。
“还记得燕丹吗？”
与年龄不符的恨恨神色尽数投向白衣剑客，后者平静地收下了这样的不满，沉吟片刻，神色浮上了然，微微颔首：
“我明白了，你是燕丹的后人。”
婉灵平静地看着两人，听着二者间的言语往来，便知这又是一场乱世中的恩怨情仇。
对于这种历史齿轮下的必然，婉灵并不想说什么，追求自由顺遂一生平安本就是人之常情，无奈时局动荡，国难安，家难安，命亦难安。
婉灵虽是外来客，却也极少怨天尤人，因为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很幸运了，在这样身不由己的洪流中，遇到过愿意抚养照顾自己的人，有幸学了几分本事，可以安身立命，而不必像大多数人一般，只能随着大潮漂泊，做时代和人性的俎上鱼肉。
故事的脉络，在医仙小姐姐加入之后更显清晰
原来高月竟是燕太子丹之女，当年燕丹为在秦国铁骑下保住燕国，设荆轲刺秦之计，可惜计划失败，荆轲身死，秦王大怒，反而加速了燕国的毁灭，燕国百姓水深火热，作为始作俑者的燕丹亦不得不带着自己的妻女东躲西藏，而高月对盖聂的恨，便是从在战乱中亲眼看到自己的父王死在渊虹下开始的。
真是个耳熟能详的故事。
婉灵挑挑眉，默默地想。
就是最后一部分可信度不太高。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激烈，独留旁边的天明一脸懵逼，婉灵笑笑，正准备上前跟他搭个话转移一下注意力，却突然察觉到了一缕十分微弱，却又相当不友好的气息。
“诸位，我不得不打断你们一下了。”
婉灵眸色沉沉，盯着前方。
“我们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四周一片窸窣，数以千万的蛇朝着几人游来，挡住了他们唯一的退路。
而随着蛇群出现的，还有一位女子。
女郎一袭明红露肩裙样，勾出玲珑曲线，青丝束为蛇形，眸.色.妩媚，足下蹬一双绀紫履，火热撩人，却又危险至极。
“就算是死。”
妖娆的女郎停在距离众人几米处，接过方才盖聂对墨家表示“救命之恩当生死相报”的话茬，明目张胆地嘲讽道。
“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第七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