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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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穿过雕花的木窗，在地上映出一片零零散散形状各异的倒影，金色光芒的照耀下，隐约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着的微小颗粒，清风趁机穿过窗隙溜进室内，挽着案边女子鬓角的碎发轻舞。
婉灵坐在桌旁，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茶具，注意力却尽数集中在内室的帘幕之后，极其有耐心地进行着这一场等待。
一直立于窗边的墨鸦见此不由地挑了挑眉，看了看噙着一抹笑的婉灵，又看了看内室那一方垂幕，目光在两者间来回游走，紫罗兰色的眸子中渐渐漾起一丝兴味。
片刻，垂帘后的阴影里，慢慢现出一个人影，他微微一顿，缓步上前，越过光与影的界线，一点一点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婉灵半歪着脑袋，微微侧目，安静地看着那人的五官由模糊变得清晰，身形由平面变得立体，仿佛终于穿过无尽绝望的黑暗，重获光明。
“哟，看来是我们说话声音大了，扰了他人清梦。”
收起眼底暗藏的情绪，换上一张盈盈笑脸，婉灵抬手指了指桌子对面的空位。
“先生请坐。”
那人依言坐下，婉灵见状，微微一笑，手中瓷具一倾，浅绿色的茶水连成一条赏心悦目的细线，划出半个优美的弧度，精准地落入杯盏之中。
婉灵将茶盏递去，又为自己斟了一杯，却是不饮，只是半歪着脑袋，垂眸旋着杯盏，良久，才叹息似的开口：
“看来，我这醒酒茶注定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婉灵方才看的真切，这人虽说形象是糟糕了一些，却胜在精神，步伐稳健，目光清明，全然不似一个饮酒之人。
呵，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清醒到这种程度，他还真是对不起他欠的酒钱呢。
转了转杯盏，浅绿色的液体彼此推挤碰撞，渐渐形成一个浅浅的漩涡，婉灵垂眸看着，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余光却暗暗落在对面人的脸上。
后者埋着头，半长的花白乱发自肩头垂落，投下大片阴影，将他的神色尽数掩藏，看不出半点情绪，略微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杯沿，良久，才幽幽扔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茶是好茶，可惜用错了地方，也不过如此。”
“哦？是吗？”
婉灵闻言，心底反倒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浅浅一笑，摆出一副好奇到天真的神情。
“那先生以为，何为最佳？”
面前那人眯了眯眼，审视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婉灵，似乎要将她看穿。
婉灵却也不惧，直直迎上那人的视线，稳稳地接住了对方不甚友好的眼神，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神色愈发单纯。
“呵……”
沉寂静默之中，一场短暂的眼神交锋持续片刻，最后鬓角斑白的老者率先收了攻势，转而丢出了一记冷笑。
婉灵无谓地耸耸肩，抿了口杯中清茶，细品片刻，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这个话题。
“千里相会，岂非有缘。”
“何况，偶尔用作它途，或许，亦不是坏事。”
“是以，先生以为如何？”
那人闻言，复又抬首，目光更深，盯着婉灵看了片刻，忽将杯中茗茶一饮而尽，而后直直看着婉灵的眼睛，含着笑补充道：
“然，如你所言，亦无不可。”
婉灵心知说服已成，不由心情大好，应声笑道：
“正是如此。”
卸下最初的防备，婉灵与老者的交流难度登时就下降了好几个级别，几番对话之后便已然对彼此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老夫姓徐，名逢春。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面前的老者抚着花白的胡须笑得和蔼，婉灵见状拱手作揖，眸光含笑，语气却甚是诚恳。
“在下谢婉灵，方才多有得罪。”
而后又指了指倚在窗边一直沉默的黑衣男子。
“他是墨鸦。”
徐逢春点点头，复又将两人打量一番，眼底迅速闪过一抹精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是转瞬即逝，转而浮现出带有盘算的犹豫。
婉灵却是垂着眼眸饮茶，神色甚是专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更别提这细微的变化。
墨鸦则始终保持着半倚凭栏的慵懒模样，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眉眼间尽是毫不在意的兴致缺缺，仿佛这世间万事皆与他无关。
一时间，空气静得令人窒息，只余染着茗香的袅袅白烟缓缓升腾。
片刻，徐逢春眼中的犹豫渐渐消散，最后光芒一闪，彻底变为了坚定，他看着面前依旧淡然饮茶的婉灵，开口说道。
“姑娘，老朽有一事相求。”
“先生不必如此，但说无妨。”
婉灵闻言，抬首直视徐逢春的双眼，轻扬的唇角正勾起一抹明媚温柔的浅笑。
“我自有定夺。”
*
是夜，月光倾落，华灯初上。
婉灵倚着梁上屋脊，眺着远方的万家灯火，零散的光芒跃入褐色的瞳孔，映出一片晦暗不清。
身后忽地浅风骤起，惊得几缕青丝飞散，婉灵回神，目光微移，犯懒地省了转身的动作，却认真地打起精神等待对方开口。
“看来你已经决定了。”
闻言，婉灵抿起唇无声一笑，心道果然如此，转过身正对上对方紫罗兰色的双瞳，耸耸肩，道：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喽。”
“我怎么不知，你还有这般心善的一面？”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就不是别有所图呢？”
婉灵歪着脑袋，笑望着眉眼弯弯的墨鸦，挑挑眉，眼中跃着的自得和欢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甚是耀眼：
“女人的直觉可是很准的。”
闻言，墨鸦那双盛满笑意的眸子中倏地浮现出一抹戏谑，而后瞪大了眼睛，仿佛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满满都是不可置信地惊讶：
“你是女人？”
婉灵却也不恼，眨眨眼，坏笑一声，学着墨鸦的口吻和神态，加重了语气反问：
“你是男人？？”
语毕，未等回应，朝着墨鸦扬了扬下巴，眼中尽是扳回一局的得意，点点星光落入其中，更是令人挪不开眼。
墨鸦看着眼前灵动的女子，眼中笑意渐敛，沉沉眸色之中，似乎有什么正在暗自生长，片刻后，他忽地足下运气，一个闪身，眨眼之间便已立于少女面前。
婉灵微微仰起头，朗月正当空，丰神俊朗的男子背对光辉，似是身披万丈霞光，坎肩上的黑羽随风摇摆，平添一份恣意潇洒，纯白月色自他身侧划过，以无形光晕为笔，令脚下大地做纸，一点一点，勾勒出他的轮廓。
四周光线微暗，婉灵这才发现，自己正完全处在对方那为月光所投射的阴影之下，小小一块，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宽，却令她甚是心安。
面前的姑娘仰着头，眼中还带着几分茫然，朦朦胧胧的，似是蒙上一层氤氲水汽，让墨鸦莫名联想到受到庇佑的雏鸟。
只瞧着，眸光又不由地暗了几分，理智似乎也有一瞬间的模糊，他俯下身，缓缓贴近，连呼吸带着暧昧：
“是不是男人，给你证明一下？”
不属于自己的气息迅速靠近，在一瞬间将她包围，层层叠叠，犹如裹着幼蝶的茧，令她无处可退。
婉灵一愣，眼睁睁地看着墨鸦的面庞愈来愈近，紫罗兰色的眸子折射出异样的光芒，略带沙哑的声音落入耳中，竟也显得别样魅惑。
瞳孔微张，神色溢满惊慌，却是没有后退半分。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有化瞬间为永恒的冲动？
轻轻闭上眼，脑中已冒了自甘沉沦的念头，空气开始升温，暧昧得危险，男子湿热的呼吸喷洒在面颊之上，轻轻柔柔地扫过她的耳垂，燎起一片滚烫的灼热。
犯晕的大脑已经准备放弃指挥权，仅存的理智眼看便要分崩离析，一片混沌浮沉之中，姚羽的面庞忽地闪过，犹如划破长空的利刃，将一切打破。
猛地睁眼，意识瞬间清醒。
婉灵抬眸，视网膜印出逆光而来的男子，月光洒下，为他镀上一层好看的银边，眼中款款情深，是她从未见过的缱绻，如鼓的心跳贴近，渐渐乱了节奏。
眼帘微垂，神色悲戚，她吸了吸有些泛酸的鼻子，又闭了闭眼，用力将未成型的泪水憋了回去，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盈盈笑意。
嫌弃似的撇撇嘴，伸手推了对方一下，毫不犹豫地扔出了两个字：
“滚蛋！”
动作被打断，理智得以重回高地，眼中迷离散去，墨鸦才刚刚回过神，便收到婉灵干脆的拒绝。
紫色的眸子中迅速滑过一丝难以读懂的情绪，却很快被完美掩藏，快若闪电，如同幻觉。
旋即耸了耸肩，露出一副奸计未能得逞的遗憾表情。
“居然被发现了……”
回应他的是婉灵一记漂亮的白眼。
就这样吧。
这样就好。
若不曾拥有，也许就不惧丢失。
抱歉，墨鸦。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五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