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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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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混蛋……”
婉灵虽然受到怒火的冲击,处于暴走边缘,但还没有完全被冲昏头脑,仅存的一丝理智在抗拒她的所为。
视线落在白亦非饶有兴趣的眼神上,被暴怒压制的冷静被唤醒。
不动声色地收回部分实力,只留下了一个空有其表的愤怒躯壳张牙舞爪地虚张声势。
但是白亦非何等狡猾,很快就发现了婉灵的意图,眼中流露出挑衅的玩味,看得婉灵一阵牙痒。
白亦非继续保持一贯的优雅贵气,婉灵亦是少有的安谧,只是那一双剪水秋瞳中却是如潭水一般深不见底的寒冷。
一时间,空气中静谧无声,仿佛凝结了一般,安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见白亦非半天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婉灵语气不爽地兀自发问。
“感觉如何?”
“很不爽,想打人!”
“呵,野心、妒忌、愧疚、贪婪,只要能够打开每个人心底那扇黑暗之门,操纵这整个世界,也不过如此简单……”
“谁问你这个了?!死中二!!”婉灵黑线地打断他,漂亮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不快,所有的坏心情在这一刻爆发,“不打算道歉吗?随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你觉得很自豪是吧?”
见白亦非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被迫揭开伤疤的婉灵越发愤怒,水袖一甩,一排银针齐刷刷飞了过去。
不知是觉得婉灵并不能构成威胁,还是对愤怒的她感到不屑,白亦非竟然半点躲避的意思都无,婉灵眸中寒光一闪,足下轻功施展,眨眼间来到他的身后,手中白光一闪,明晃晃的匕首便抵在了白亦非的咽喉。
“人性的弱点,倒是很有创意。”婉灵贴在白亦非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洒在对方的脖颈上,语气却是阴森低沉,“可惜,于我却是无效。”
婉灵放开了禁锢着白亦非的手,对上他意欲不明的目光,凌然冰冷:
“相反,所有试图窥探我过去的人,最终都只有一个下场。”
空气忽然就恢复了安静,寒冷的气流在其中蔓延,婉灵就这样和白亦非暗藏杀机的对视,僵持不下。
最后是前来通报的白甲军误打误撞打破了诡异的平静。
“将军,九公子使者求见。”
“看来将军还有要事在身,在下就不多做叨扰了。”
婉灵见时机成熟,勾起一个不屑的笑容,作了一个并不十分走心的揖,不等白亦非回应,便潇洒顺利地翩然离去。
白亦非却眯了眯眼,唇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婉灵离开前用传音之法留下的那一句咬牙切齿的怨毒话语依旧在他的耳畔回荡:
“白亦非,你以我之痛换你之需,罪无可恕!你且生尽欢,他日我便叫你死无憾!”
拼尽全力在夜色中奔跑,足下运气如踩飞轮,直到看见灯火通明的紫兰轩屋角,婉灵才稍微放慢了脚步,乘着夜晚的风从窗口跃入,扶着墙壁喘息。
刘海下的眼溢满悲伤,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砸在木地板上,晕开一片水渍。
白亦非虽然没有得逞,但他所创造出的幻象却并非空穴来风。
境由心生。
她所见之景,虽是虚幻,却是至真。
断弦的吉他,是她年少时被摔碎的梦想。
殉职的姚羽,是她到死都不会忘记的痛。
婉灵背靠着墙面,如失力一般缓缓滑落,最后瘫坐到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默默将脸埋在双膝之间,任由无法掩藏的情绪泛滥。
门口传来一阵异动,如惊弓之鸟一般抬头张望,倚门而立的卫庄便出现在了视网膜上,怀抱鲨齿,双眸淡然,婉灵所有来不及收拾的悲伤难过和她涕泗横流的狼狈模样就这样完完全全暴露在了对方的视线之中。
婉灵如五雷轰顶,刹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竟然腾地起身,转身破窗而逃。
婉灵一直逃到了大街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明明卫庄那道淡淡的目光已经不再黏在她的背上,甚至连紫兰轩都被她远远甩在身后,她却依旧不停地向前奔跑。
一路上她碰到不少行人,甚至还撞翻了几个摊点,但她非但没有减速,甚至还加快了步伐。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街上的人格外多,这让她更加狂躁,脚下无意识地再度加速,她越跑越快,越跑越猛,仿佛是要逃离这里,周围的一切在一瞬间变得遥远,逐渐化作虚无,热闹的景象仿佛只是寂静的无声幻梦泡影,一触即破。
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种被抛弃的痛苦,被孤立的痛苦,被背叛的痛苦,消失了很久的形单影只的孤独感再次卷土重来,那种自以为已经克服了的心理障碍东山再起,恐惧感控制不住地从心底涌出,一发不可收拾,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灼热而刺痛。
婉灵一边逆着人流极速奔跑,一边闭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哭喊,周围欢腾的、不知道在庆祝什么的人声盖过了婉灵的尖啸,压抑已久的她终于得以释放心中苦痛,借着鼎沸的人声婉灵一遍又一遍地嘶喊吼叫,疯狂宣泄。
“流沙的人哭成这个样子,说起来还真是丢脸。”
耳畔传来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婉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开城中心好一段距离了,逼仄的小巷里,眼角画着奇特花纹的男人,正坐在前方不远处的屋檐上,一条腿随意曲起,另一条腿悠闲垂下,眼中笑意盎然,却是一副贱贱的欠扁样。
“你怎么在这儿?”
失态再次被人撞破,婉灵这一次除了羞恼之外还多了一层奇怪的朦胧感觉,她甩开着奇怪的情绪,挺了挺腰杆却凶巴巴地质问,只是那质问带上了些许理亏,听起来倒更像是底气不足的心虚。
对面的墨鸦闻言挑了挑眉,眼神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下一秒,他竟然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略带委屈的无辜话语让婉灵更加尴尬:
“嗯,你很奇怪哦,我可是一直在这里,闯进来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
糟……糟糕了,他一直在这里?那……先不说是自己几近理所当然的贼喊捉贼,方才那一切行为岂不是全都被他看见了?
婉灵越想越觉得丢人,她将脸深埋于掌心,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想再问问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却又实在害臊得开不了口。
婉灵还在纠结怎么开口时,墨鸦却先她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起身轻盈地落在地面,像猫一样优雅地走来,塞给婉灵一个包裹严实的物什,语气竟然是不同以往的轻柔,婉灵一抬头,便撞上了那双温暖的眸子。
“不要哭,会扣分的。”
“……笨蛋。”
婉灵还是有些抽泣,闷闷地回敬了一句,墨鸦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柔情安逸地笑着。
低头看着手中的小包裹,默默解开绑着它的丝带,在婉灵的手心,布帛的中央,静静躺着一块黄澄澄的蜜糖糕,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婉灵怔怔地看着它,半晌,才缓缓送入口中,甜糯的口感在口腔里绽放,蜂蜜的甘香在舌尖蔓延,清纯甘洌,甜而不腻。
婉灵心中一阵暖意,刚才还飘忽不定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鼻尖一酸,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索性将脸埋在了对方的衣襟里,抽噎啜泣。
墨鸦没有推开她,反而伸出手环住了怀中女孩儿的双肩,小心翼翼就像抱着全世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动作小心而轻柔,生怕一用力怀中之人便会消失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哭累了,婉灵竟然就那样毫无防备地在墨鸦怀中沉沉睡了去,她的呼吸浅薄而平稳,睫毛微微颤动,如同蝴蝶抖动的翅膀。
墨鸦将她抱起,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视野开阔之地,坐在粗壮的树干上,轻轻将熟睡的某只放在自己身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看着远方一轮明月,似乎是在说给身边的人听,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别低头,皇冠会掉;不要哭,贱人会笑。”
末了,才又补充似地反问轻笑:
“你教给我的,难道自己都忘了?”
但是,回答他的,也就只有女孩温热绵长的呼吸声和宁静湿热的空气而已。
墨鸦微微侧首,看着身边姑娘安然温柔的睡颜,忽然觉得,这深夜的风,其实也不是那么冰寒入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