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看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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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刻，云慕白抬头望天，阳光透过云层直直刺入眼中，他伸手欲遮挡，袖口却被尘迁轻轻一拉。
“要开始了。”尘迁面无表情提醒道，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只听掌门一声令下，场上站立如松的数名道衫弟子齐齐消失不见，应是被传送入结界到后山禁地了。
按照门规，乾清观年满十五的内门弟子须至少参加一次宗派考核，若是二十五岁还没通过，则被逐出门派。纪灵今年十七，前些日子刚突破练气四层，这才心中有底，准备妥当后报名了考核。
按理说十七岁练气四层，也算是天资聪颖了。云慕白知道自己这副身子因为修符阵需要消耗巨大精神力，二十岁才堪堪达到练气三层。对于修士来说，年纪越轻修为越浅越容易突破，越往后修炼须得花费时间越长。
可这世上本就人外有人，比如在这届考核的参与者中，最受瞩目的便是剑宗的方崇和华眠。两人年龄都为双十，也都达到了练气五层，如此一来，就算纪灵修为不浅，也被压下了风头，少有人关注。纪灵自己也知一山更有一山高，若想在高手如云的通关胜者中夺得一席之地，唯有勤能补拙，这才在前些日子里废寝忘食闷在藏书阁研究。
参赛者被传送入结界之后，议事台上凭空出现一显示屏一样的硕大白布，结界里参赛者的一举一动轮番被传送至画面之上。
不到半个时辰，画面转到纪灵，只见他步履沉稳，没有丝毫受伤，反倒结交了三位好友同行，一群人坐在一棵参天古树下正商议如何找寻这次考核的目标——昆仑果。
云慕白知道自己的大徒弟生性纯良仗义，乐于助人，能够结交同伴也在意料之中。他一动不动盯着屏幕上谈笑风生的四个人，却没有安下心来，反而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原著剧情中的炮灰三人组都在这了。那翠绿衣衫一脸天真的小姑娘名为沈瑶，身着玄衣沉默寡言的壮汉是她的哥哥沈勇，兄妹二人皆为丹宗之人，虽修为不高，性格倒是和宗主尘迁一样，十分重情义，云慕白对他们自是一百个放心。
他不放心的是三人组余下的一人。只见那人一身白衣飘飘，手持玉扇，眉眼带着温润笑意，长身玉立于一旁听着纪灵和沈家兄妹讨论，时不时提出一些中肯建议，若是云慕白没看原著，怕是当场要赞出声一句“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
可惜云慕白是开了挂的穿越读者，立刻就认出这位君子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最擅长扮猪吃老虎。一想到他马上要做的事，那副如玉的好皮囊在自己眼里立即化作丑陋无比的嘴脸，令人作呕。
他还没来得及在心中评论什么，旁边的人倒是开始议论纷纷。
“你看那个白衣少年，可不正是剑宗叶英长老的首徒华眠？”
“白衣玉扇，温润如玉，君子做派，不过二十就练气五层，真是英雄出少年。”
“叶英长老好福气，收到这样一位徒弟。旁边的丹宗弟子可就差远喽，那符阵宗的弟子资质倒还不错，可惜摊上了云宗主那样的师父，前途未知啊。”
云慕白内心呵呵，心想我徒弟怎么也比那作大死的炮灰要好，就听身侧的尘迁直接鼻孔出气哼出了声，冷冷道：“勇儿和瑶儿自然胜出那假君子千倍万倍。”
尘迁一出声，顿时没人敢在面上对华眠以外的人评头论足，更是连称赞华眠都不敢了。叶英本来对他人赞赏自己徒儿的话极为受用，脸上显出得色，听到尘迁这句也暗道委屈，登时苦下脸来，心下思索不知今日怎么得罪了这尊大神。
画面中四人当然不知观众如何评论自己，似是讨论结束了，开始沿着一条林间小径向东边走去。不到半刻钟，便出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四人眼神间交流了一瞬，抬起脚跟轻轻走了进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灵力似乎无法捕捉山洞深处的信号，屏幕上画面跳到别处，观众皆是悻悻，虽想知道那山洞中究竟有什么，却也只能静坐看其他参赛者的状况。
禁地凶险，屏上弟子或在负伤搏斗，或直接捏碎名牌传送回广场，不到两个时辰，就有大半的人遭到淘汰，座下之人无不叹惋。
突然见传送台出来一人，凛然提剑，端着一张不亚于尘迁的冰箱脸，将怀中闪着莹莹绿光的果实全数交予掌门后，淡然离开。
台下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一片哗然，纷纷叫好。云慕白仰着脖子挡光细看，发现那果实竟足足有五颗。
“方崇，剑宗宗主嫡系弟子，他不错。”尘迁在一旁言简意赅地介绍，云慕白却知道他评论所说的“不错”的分量，这等于在说方崇是天才。
他突然有点兴奋地看向在一旁静静观看考核的莫宸，期待着男主长大后会得到尘迁怎样的评价。
三个时辰过去，伤的伤，逃的逃，只有寥寥五人带回了昆仑果，天色渐暗，云慕白心中愈加烦躁不安，开始担忧起纪灵的情况来。屏幕似是窥见他心中所想，画面一转，突然出现一片石壁，上面映着红彤彤的光芒。镜头缓慢移动，落在了发光源处，一朵花苞亭亭玉立在石缝中，苞心散发幽幽红光。
“这是…昆仑花！”场下有人辨出此物，惊讶地叫出声。
云慕白听见周围一片倒吸气的声音，脑袋中开始回忆起书中对昆仑果的介绍。
昆仑草是一种稀有灵植，整个乾清观也只在后山禁地有。它三十年成活，五百年才开花，花期不过一瞬，然后便开始结果，果实对人的修炼大有裨益。
只不过昆仑果有两个特点，一是越早摘下药性越强，若是刚结成就摘下的昆仑果，甚至可以助练气十层的人一跃筑基，然而这个效果的果实须得在花落后十秒内摘下，稍有不慎错过花期则白费所有辛苦，养花人要等待下一个五百年。
越珍贵美好的东西越可能带有毒性，昆仑花在开放前后之时会散发惑人的香气，使人丧失神志，这便是第二个特点。若是一不小心在摘取之时吸了去，不但果实没摘成，人还疯了。现下这昆仑草花苞发光，将开未开，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机缘，却也带着一定的危险性。
只不过看客的注意力很快就从昆仑花上转移了。那珍贵植株的旁边分明躺着两个身着乾清观道服的弟子，仔细一瞧，不正是刚刚在山洞的四人组里的沈家兄妹嘛！
饶是淡定如尘迁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想看个究竟，却听到屏幕里传来一声“纪重光，你突然发狂，要作甚！”
这喊叫饱含惊恐，听在实在熟悉，顿时有人坐不住了。叶英从座位上跳将起来，大喝一声：“眠儿！”
这喊声实在凄厉忧心，再加上之前的那道叫声，明眼人一下猜出了七八分实情，顿时议论纷纷，道是想必那符阵宗的纪灵吸了昆仑花的香气失去了神志，突然发疯残害同门了。只有云慕白仔细地观察忧心忡忡的叶英，没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得逞快意和在右手轻轻握紧三次的动作。
云慕白心知沈家兄妹明明是被华眠偷偷放倒的。
原著里华眠仗着叶英给他的蛊毒，放在沈家兄妹和纪灵身上，然后算好时机用传音珠与叶英偷偷联系。叶英早已买通检查考核的长老，放出的画面全没有对华眠不利的。他手中便握着传音珠，收录现场的每一道声音，华眠在结界那头用神识探查传音珠全能听见，便开始惟妙惟肖地演戏来控制舆论导向。
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华眠只消过会儿用蛊毒控制纪灵发狂动手杀掉沈家姐妹，自己装作凭借修为更高一层逃过一劫，带着昆仑果逃出禁地通过考核。
他表面是谦谦君子，实际上和叶英是一类人，心思极为毒辣。这对师徒的爱好如出一辙的变态，就是喜欢看他人受自己折磨，却叫不出声不能得救的样子，所以才常用蛊毒伴身。蛊毒是苗疆人用来控制人的东西，副作用极大，中过此毒后若是强行解开，只会损毁灵根。乾清观有规定，蛊毒是不能用在同门身上，一旦发现一律逐出门派，也不知是叶英太过精明还是背后有人撑腰，一直没被发现。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并没有让云慕白在意。他心里确有不安，也只能把所有希望放在纪灵身上的那块龙血玉上面。
抬头看向尘迁，云慕白发现他却没有一点要诘问自己的意味，只是皱眉担忧那两个躺着一动不动的丹宗小弟子。
画面不转，能听见另一道虚弱的声音在旁边喘气，是纪灵的。云慕白心中一紧，左手蓦然覆上一小片温热，转头见莫宸眼中一片紧张，却还故作淡然道：“师父，别，别紧张，大师兄应当没事。”
这小傻子，还顾着安慰别人。
云慕白心下一松，安抚地握住莫宸的小手，眼睛却还是聚精会神关注着屏幕，突见一长宽皆约两米的浑圆身影蹦到眼前，气急败坏地尖着声音叫道：“云慕白，你的大徒弟若是发疯伤害我徒儿一根毫毛，你赔的起吗？”
周围议论声更甚，云慕白却是连眼珠都不转一下，只盯着屏幕看。
叶英火冒三丈，手指都快触到云慕白鼻尖了，突然看见云慕白凉凉看他一眼，眼神中满溢嘲讽和不屑，刚要发作，又听他不紧不慢道：“还不知是谁家徒弟发疯呢，若是我家徒弟先伤了人，我云慕白明日就亲自送三千颗上品灵石给剑宗赔罪。不过若是你徒弟发疯，该是你赔我，如何？”
议论声戛然而止，万物俱静。
叶英也愣住了，本指望云慕白一如既往的唯唯诺诺，大声辩解却无功而返，然后被戴上个徒弟伤人未遂自损灵根的帽子。可是他不仅不恼不辩，还张口便是三千上品灵石的赌注，这是多大的手笔——三千上品灵石，只要人不死，吸了那么多灵力，不管是被整残还是被整半死不活了都能恢复如初。
这云慕白不按套路出牌啊？叶英苦恼一瞬，思量之后心念一动。三千上品灵石，怕是能买五个刚成熟的昆仑果了，这波不亏啊。况且若是自己不答应，倒显得自己心虚了，便点头道：“你说的！”面上装作一副极其担忧的样子，似乎在愤愤自己的徒弟成了受害者。
云慕白观他一副吃定自己的模样，玩心大起，也装作失神地口中喃喃，一副担惊受怕的要死却还是选择相信徒弟的样子。叶英眼露得意，要不是满座的人看着，估计戏都要演不下去，怕是当场要笑出声来。
画面中突然闯入一名白衣男子，脚步虚浮走向昆仑花，满身是伤，全然不似发狂的样子，正是华眠。叶英立刻涕泪俱下，正准备声讨云慕白之时，却看见自己的宝贝徒弟突然大吼一声，提剑就向地上的沈家兄妹刺去。
云慕白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就看见画面一旁纪灵突然窜出，拿刀狠狠挡住华眠的剑，勉力和他周旋，一边喘气劝道：“华师兄，你神志不清了，快住手。”
谁疯谁醒，一目了然，座下一片哗然，没想到事实完全与想象不同。再看叶英，嘴张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只不住呐呐：“不可能，不可能…”
画面中昆仑花发出的光愈来愈亮，蓦地整个花苞鼓起，既然淡红的花瓣整齐绽放开来。华眠发狂地大叫：“纪重光！我要杀了你！哈哈哈哈！杀了你！”他不住地挥剑，纪灵一闪，本以为他会继续攻上来，却发现华眠拼命对空中刺着，想是整个人陷入幻觉，分不清真假了。
纪灵看了看地上躺着不动的沈家兄妹，咬牙一个翻身跃到华眠背后击晕了他，继而扑向昆仑花。不到十秒，花瓣凋谢，果实结出，纪灵一手夺下，继而从乾坤袋拿出绳索裹紧三个不省人事的人，捏碎了名牌，一闪被传送回了议事台。
一切已成定局，纪灵捧着与他人不同的盈亮朱果，激动地满脸通红，见到云慕白和莫宸更是张大嘴不知说什么好。
云慕白高兴地撸了一把大徒弟的头，正在感叹其发质柔软手感甚合心意，转身看见叶英面如土色，哆哆嗦嗦地抱起昏倒在地的华眠。这人害人未遂，偷鸡不成蚀把米，离开前倒还记得狠狠剜自己一眼。
好斗的心思几乎是瞬间就被勾了起来，云慕白瞬移到叶英面前，笑得和蔼如春风。
叶英不愿正眼看他，没好气道：“干嘛。”
安慰似的拍了拍叶英的肩膀，云慕白善解人意道：“那三千上品灵石，我不急，可以分期还。”
叶英差点没喷出一口凌霄血，他稳了稳身子怕把华眠摔出去，头晕眼花地站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点头道：“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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