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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Part 2 - 情人转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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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韩皓并没有追上来。
我站在路口的冷风里,看着晕黄的路灯下,黑漆漆的影子,心里,空落落的。
其实,我是暗自盼着他追上来的,盼着他追上来之后,我们之间,也许又能有了新的转机。
只可惜,他没有。
于是我的种种期盼,也就成了空想。
我与闹闹的相识,说起来,也是个颇长的故事,甚至有些戏剧性的成分。
整个机舱已经坐得满满当当,闹闹才姗姗来迟,她斜挎着一个普拉达的摇滚背包,径直穿过众人的眼光,坐在我的身边。
我仍然清晰的记得,当闹闹摘下夸张的红色墨镜,那个招牌的灿烂笑容。
因为闹闹,三个小时的冗长旅程,不再无聊。
我们,几乎一见如故。
至今,我也会想,若不是那班头等舱的机票正巧售完,我不会有缘结识闹闹这般的富家小姐,也更妄论韩皓。
与韩皓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闹闹的盛大的生日派对上。
我缩在墙角无人的角落,却还是被逮个正着,闹闹端着两只晶莹的酒杯走来,还未走到近前,却又被人群绊住脚步。
韩皓揽着她的臂弯,递上包装精美的礼盒,微笑着,俯身吻在闹闹的脸颊。
高大、英俊、风度翩翩,即便是光鲜亮丽的人群,也无法将他淹没。
少女们的梦境中,骑着白马的王子——这便是韩皓于我的第一印象。
当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却仓惶地避开了目光,如同受惊的兔子。
闹闹娇俏地笑,攀着韩皓的肩头耳语着,他温文地笑,接过闹闹手中的酒杯,径直向我走来。
顿时,我手足无措,过度的紧张,令我的心跳越发疾乱。
我们,聊了一整夜。
记不清,话题是如何开始——无论我如何努力地回想,那个夜晚,仿佛一个迷蒙模糊的梦境。
惟有斑斓的灯光下,韩皓的笑容,始终清晰如初。
一个星期以后,忙乱的午后,我的手机响起。
韩皓的邀约,是我不敢有的奢想,忽如其来的,令我措手不及地慌乱。
甚至忘了犹豫——假装矜持。
走出办公楼,韩皓的车已停在楼下,看似漫不经心,却志在必得,容不得拒绝。
高级的法国餐厅里,我紧张地捏着,完全读不懂的法文菜单,手心一片冰凉的汗湿。
韩皓体贴地微笑,熟练的点菜。
面对闪烁光芒的刀叉,我茫然不知所措,笨拙地模仿着他的一举一动,却学不来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从容。
滑落的叉子,在盘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我垂下头,尴尬且沮丧。
恨不能落荒而逃。
韩皓教会我西式的餐桌礼仪,可与他分手以后,我再也未曾尝试。
他并不知道,紧张和牛排,都会令我胃疼,火烧火燎。
闹闹常笑称,自己是韩皓与我的大媒。
每次提起这个话题,她便“咯咯”地笑个不停,起初,我总是垂下头,红着脸跟着微微地笑。
两年前,自知道我将调往北京,闹闹便不再提起,而即便她说起,我猜想自己也再笑不出来。
尽管,事实确实如此。
因为闹闹,我结识了韩皓;因为闹闹与那个T字路口,我成了韩皓的女友。
那还是初春的天气,闹闹约了我们一同踏青。
听说韩皓也要去,清早,我便在厨房忙碌,用三明治、寿司、色拉、水果与小食,填满野餐的竹篮。
韩皓开来了他父亲的白色吉普,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从第一眼起,闹闹便吵着要尝试下驾驶吉普的滋味。
敌不过她的任性娇纵,韩皓坐到后排,我的身旁。
我们都知道,闹闹的驾照,不过是个摆设,大小姐的出行,从来有专人打点伺候。
于是,免不了的,都有些紧张。
车驶过那个路口,颇有些弧度的转弯,闹闹却将油门踩到了底,轮胎尖叫着擦过地面。
后座上,我们被强大的离心力甩向一边,倒作一团。
惊险的瞬间,闹闹却回过头,笑得捉黠,说:“这叫作——情人转弯。”
我跌进韩皓的怀中,狼狈地挣扎,却被他圈住腰间。
仰起头,我看着韩皓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他会心地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目光相遇的瞬间,我的脸颊红热得发烫,低垂下头。
车厢中,回荡着闹闹银铃般的笑声。
而韩皓,却将我揽在怀中,再也未放开。
我的星期二,总是忙碌而混乱,仿佛被下了恶毒的蛊咒。
今天,也不例外。
早晨,打开邮箱,便收到林的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我后天到上海。”
简洁直接,标准的林博的风格,我却失手打翻了面前的水杯。
总是出人意表,又过分直率的林,从第一次见面起,我便对他有隐约的骇怕。
依然记得,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那么直直地望着我,说:“你从不笑。”
我错愕地呆住,片刻之后,方想起开口反驳,却被林打断我来不及出口的话:“你的眼睛,从不笑。”
他的一针见血,让我惊恐不已,只能愣愣望着他,不知如何应对。
林笑了起来,向我伸出手,自我介绍:“林博。”
很久以后,我才发现,林笑的时候,眼角有浅浅的笑纹,与韩皓,一模一样。
林曾抱怨,说我太难追,半真半假,我只能闻言摇头苦笑。
我从未讲出自己与韩皓的故事,却也瞒不过,精明如林。
生日及情人节时,依然会收到大束的玫瑰,之前是韩皓,北京的两年中,却是来自林。
林火辣直率、且锲而不舍的追求,一直是北京办公室中,人人津津乐道的八卦话题,经久不衰。
在众人眼中,我清高得近乎不知好歹。
却没有人知道,我不喜欢玫瑰,因为它纠缠着,太多与韩皓有关的回忆。
未能痊愈,所以,我也无法免疫。
林的突然来信,令我,一整天,如游魂般,浑浑噩噩。
我怕见林,尤其在这个当口。记忆中林的样子,那眼角浅浅的笑纹,与韩皓的脸交叠在一起,让我心惊。
林博的热烈执着,韩皓的漫不经心,仿佛两个纠缠重合的影子。一个,沉重清晰,一个,轻巧飘忽。
任何一个,都让我无法应对。
接近下班的时候,电话响起——居然,是韩皓。
“一起吃晚饭,好吗?”
我想说不,可翕动着嘴唇,偏偏发不出半点声音。
有心拖到最后一个下班,还是未能躲开闲言碎语。低头钻进副驾驶座,却刚巧看见,照后镜中,三两成群的同事,正在背后的指指点点。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该更绝决一点——如果我可以,不再与韩皓如此的纠葛不清。
可惜,我偏偏做不到。
车窗外,街灯璀璨闪烁,迷蒙我的视线,我听见,他问:“最近,好吗?”
“嗯。”我用力地点头,试图说服韩皓,也说服自己。
韩皓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话题一再转换,对话的气氛却依然清冷,我计算着回答、视线的交叉,小心地防备。
太过紧张瑟缩,我竟没有认出,那个路口。
方向猛地拉到全满,这样的转弯,韩皓几乎从不刹车。
巨大的惯性拉扯着身体,瞬间的惘然错觉,我甚至以为,时空交错,又回到此地当时。
保险带限制了我的东倒西歪,惟有手肘,重重撞上排挡,一阵疼。
捂着手肘,我轻轻地揉,明天,那里一定有一大片青肿。
不该很剧烈的痛,却几乎令我窒息。
情人转弯,被拥入怀,曾是甜蜜的幸福,而如今,我们之间,却横着无法越过的阻隔,撞得我,好痛好痛。
车子忽然停在路边,韩皓揽着我的肩,问:“文希,还好吗?”
他直直灼灼的注视中,我才恍然察觉,脸上早已冰凉一片。
抬起手,掌心触到一片泪湿,狼狈地摇头,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却只能虚弱地抽动唇角。
手肘的淤伤易疗理,可是,心头那疯狂蔓延席卷的疼痛,要如何,才能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