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痕]白发如雪》容予之

20、出海计划

　　陆仲恺如他自己所说，十分善于占卜，没花多少时间便完成了对拓跋玉儿及两件神器的占卜。

　　“‘方外之地，海上仙山，巧遇贵人，化险为夷’——这位拓跋姑娘的卦辞非常清晰，她恐怕去了传说中海外的仙界，并且现在没有什么危险。”

　　“崆峒印和女娲石乃上古神器，灵力极强，能很大程度上干扰我的占卜。”陆仲恺继续道，“我只能占卜出来崆峒印似乎也在海上，具体范围未知，或许靠近它以后再重新占卜，能获得更准确的信息。”

　　“而女娲石……若隐若现，行踪飘渺，实在无法占卜出下落，但是若几位出海一趟，或许有可能获得它的线索。”

　　客厅之中，初九、宇文拓、于小雪、杨硕均在认真聆听陆仲恺的占卜结果。待他说完，众人各自陷入思考，空气一时沉默了下来。

　　“我大概弄明白了，只要出海一趟，不仅能带回拓跋姐姐，还有可能一并获得两件神器，对吧？”初九率先道。

　　“那海上仙界，我确有听闻，但并不知道其中入口，若要抵达定然十分困难。”宇文拓道，“出海之事，太过危险。以我之见，还是由我亲自前往为妥，但……”

　　宇文拓脸上显露出犹豫之色，以他的想法，既有神器线索，为免夜长梦多，当然是越早取得越好。但是因为谣言的影响，最近皇帝对他盯得很紧，为了打消杨广疑虑，他暂时脱不开身。

　　“既然哥哥没空，那由我去就好了。”初九自告奋勇，“我同神器之间有感应，寻找神器之事，除了哥哥，就只有我最合适。”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却是宇文拓与杨硕二人同时出声。

　　“阿鸾，你可明白出海有多危险？”宇文拓皱眉道，“稍有不慎，便可能葬身鱼腹。”

　　杨硕连连点头，对宇文拓的话表示赞同。

　　“那不如，由我来出海？”于小雪小声提议道，“之前我同陈哥哥商量过，如果发现拓跋姐姐下落，我们打算一起去把拓跋姐姐接回来。反正，为了拓跋姐姐，我也肯定要去的，顺便还能替你们去寻找一下神器。”

　　“那如果小雪出海，我也要一起去，凭什么你能去，我不能去？”初九噘着嘴道。

　　“这……”于小雪愣住。

　　“拓跋姑娘失踪，我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宇文拓道，“我会派出船队出海寻找拓跋姑娘下落，小雪姑娘不必亲身犯险。”

　　初九见宇文拓怎么都不肯松口，顿时急了，目光一转，忽然看到正聆听他们说话的陆仲恺，当即如找到救命稻草一般，道：“你们总说这个危险、那个危险的，我看陆公子占卜之术非常厉害，不如陆公子替我占卜一下，我若出海的话，到底会不会顺利？”

　　“这……自是可以。”

　　陆仲恺被初九眼巴巴的目光盯着，不敢怠慢，只好再起了一卦。一边解卦，他的眉头一边慢慢皱了起来，陆仲恺摸了摸下巴，一时竟陷入了沉思。

　　“陆公子，怎么样？”初九等了片刻，等不及了，满脸期盼地问道。

　　“宇文小姐的卦象十分奇特，与前两卦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陆仲恺斟酌着道，“看起来是大凶之象，实则有莫大机缘藏于其中，是谓不破不立……”

　　“机缘？”初九好奇地道。

　　“恕在下冒昧，”陆仲恺道，“宇文小姐……是否有重疾缠身？”

　　“……算是吧。”初九稍稍犹豫，随后坦然承认了。

　　她的重疾，并不是先天的白发红瞳与体弱畏光，而是不知为何、也不知从哪天开始的，突然罹患的无痛症。

　　“那便对了，”陆仲恺点点头，“倘若宇文小姐出海，或可将此重疾治愈。”

　　厅中从此陷入长久的沉默，陆仲恺见状，起身告辞离去，宇文拓唤来管家，将陆仲恺送出了门。他看了看满脸茫然却仍担忧不已的于小雪，主动解释道：“小雪姑娘，你既是阿鸾的朋友，我等便也不瞒你，阿鸾从小患有无痛之症，能成长到如今这个年纪，已经是苍天厚爱了。”

　　“苍天厚爱？”初九别过头，冷哼了声，“我可从没受过什么苍天眷顾。”

　　“难怪……”

　　于小雪回忆起从前初九多次的异常表现，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正因为感受不到疼痛，她才完全不在乎受伤，有时甚至会故意做出自残的举动……

　　“你也许会觉得，没有痛苦是件好事，”宇文拓叹道，“但这非常非常的危险——当初有一次，阿鸾生病，大夫为她看诊，问她究竟哪里不适，她怎么都答不上，最终小病拖成大病，险些没救回来。从那之后，我再不敢看轻任何小伤小病……”

　　“我明白，”于小雪点头道，“上次在豆子坑，她——”

　　眼看于小雪要把自己的事情抖出去，初九吓得一个激灵，扑上去抱住于小雪，将她的嘴死死捂住，在她耳边悄声道：“好小雪，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把那件事说出来……”

　　“唔唔——”于小雪连连点头。

　　初九这才放开手，扭头迎上宇文拓怀疑的眼神，露出了一个无辜的微笑。

　　“若真如那位陆公子所说，出海一趟，有机会治愈鸾小姐的病症……”杨硕低声道，满脸忧虑，“但陆公子又说，卦象乃是大凶……”

　　“大凶之象，暗藏机缘，不破不立……”宇文拓沉吟道，“罢了，容我再想想。”

　　四人各怀心事地自客厅离开，宇文拓前往书房翻阅资料，于小雪出门通知陈靖仇拓跋玉儿的下落，而初九漫无目的地在府内闲逛，于后花园的池塘旁，见到了伫立许久的杨硕。

　　盛夏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秀美清雅的花朵被纤细的枝干承托着，在阳光下傲然绽放。杨硕望着荷花出神许久，突然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不由下意识回头。

　　“鸾小姐……”他怔怔出声，眼神沉郁。

　　杨硕其实也是第一次听宇文拓说起初九的无痛症，只不过多年相处，即使没有明说，他早就猜到了八九分，因此丝毫不意外。但真相在他眼前揭明的那一刻，他依然感到心脏收紧，胸中痛不可当。

　　“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少女素来清脆柔和的声音宛如结了一层寒霜，她转身离去，衣袂随着风轻轻飘扬，露出纤细的手腕，脆弱得仿佛轻轻一折，便会灰飞烟灭。

　　“这让我非常、非常讨厌。”

　　被留在原地的青年将军伸出手，似想抓住少女泡沫般的背影，最终却只能无力地放下。

　　“阿鸾……”

　　时间从上午转至傍晚，宇文拓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初九唤至书房。威震天下的太师的脸上，透露着些许疲惫，以及化解不开的担忧。

　　“阿鸾，出海的船队将在三日内准备好。小雪姑娘坚持要亲自去寻找拓跋姑娘，会与你一道出发，她身具治疗之力，近日来又跟着丁姑娘学了很多药理，有她同去，我放心很多。”

　　“这是同意我出海了？”初九惊喜地道。

　　“不错，”宇文拓无奈地点点头，“我暂时不能脱身，无法同你出海，韩老将军年事已高，上官将军和斛律将军均在长沙，所以此次出海的队伍将交给杨将军指挥。阿鸾，我知你素来不喜杨将军，但杨将军待你一片赤诚之心，事事以你为先，这次你便多多听他的话吧。”

　　“哦……”初九不太满意地鼓了鼓嘴。

　　“阿鸾，”宇文拓负手而立，眼神沉沉望向窗外，似要望尽天下苍生，“我希望你明白，你是伏羲琴转世，苍生亦系于你之肩上，你的安危极其重要，不亚于其他任何一件神器。”

　　“我明白。”初九干脆地应道。

　　她是伏羲琴，如果中途不幸身亡，哪怕立刻转世，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当然，我也很清楚，你并不在乎天下苍生——天下人从未善待于你，你自然不必为他们尽心尽力。”宇文拓看了看初九略显错愕的小表情，唇角微微勾起，柔和了他向来严肃的面容，“有什么好惊讶的？我是你的兄长，当然很清楚你的想法，就算你不曾明说也一样。”

　　初九吐了吐舌头，脸上悄悄地有些红了，满是被人看穿的别扭。

　　“阿鸾对我拳拳之心，我非常明白。”宇文拓转过身，伸手轻抚初九的头，缓缓道，“你我虽无血缘关系，但多年相处，我早已把你当成了亲妹妹。更何况，自去年年末，我决意补天，一路走来，遭受了无数非议和憎恶，能真正明白我的人，只有你而已。”

　　“希望你亦能理解为兄的挂念与担忧之意，无论如何，一定要保重自己，切勿身陷险境……”

　　“我知道了……”

　　少女张开双臂，轻轻一跳，扑进青年怀中；青年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抱着她在原地转了个圈，方才小心地放下。

　　“阿鸾，你已经及笄，是大姑娘了，切不可再如此撒娇。”

　　“哥哥才是，都说我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我转圈哄我？”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