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传说》老大爷

3、第 3 章

　　这样说吧，他是被唐乐捡回来的。

　　当时的他一身伤，身上又中了毒，若不是唐乐的师父冉曦在，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阿财是冉曦救的，但他认定的却是唐乐，那年唐乐七岁。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回来的阿财性情并不很好，也不喜说话。唯有小唐乐问多了，他才会答几句，而其他人说再多，他都不理。

　　这样的性子作为病人，还是漠不相关的人，可一点也不讨喜。可还是由于是病人，大家伙咬着牙忍忍也就过去了。其实也碍不着他们啥事，阿财整日待在病床上，他们不去招惹，自然他也烦不到他们。可他们就是看不惯他这个样子，大小姐对他多好呀，那样要死不活，爱答不理的样子给谁看？

　　其实很难过吧？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睡不着的小唐乐偷偷溜下床，避过了照看她的奶娘，蹑手蹑脚的往外走。不知怎么就逛到了冉曦师父居住的榭香居了。冉曦是神医，但没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心，非轻易不出手救人。至于收唐乐为徒，那是因了天时地利的机缘巧合。

　　反正小唐乐当时费了好大劲去哀求才说动了师父出手救他。然后为了方便师父救治，阿财就在榭香居住下了。

　　小唐乐走进去，轻手轻脚推开阿财的房门，往里瞧。借着从敞开的窗户上透进来的月色，她看不见人。

　　“奇怪，人呢？”小唐乐伸手抓抓脑袋，愣是在房间内走了一圈才敢确定人是真不在了。

　　她退出来，把门关好。也不去纠结，她不也是睡不着偷跑出来的。于是小唐乐开始找别的事做，但大晚上的实在没啥可供消遣的玩乐，她便自娱自乐蹦蹦跳跳地随着月光走。走着走着，她便瞧见了阿财。他坐在角落里，背靠着墙，头却抬着，说是观赏月色，倒不如说是沐浴月光，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有闪闪的星星挂在眼角。不知为何，小唐乐心中有些窒闷，他一定很难过。不说话是因为不高兴，她不开心的时候也不喜欢说话。

　　很久很久以后，唐乐才明白那个月朗星稀的晚上，那个坐在角落里沐浴月光，眼角带着闪烁星子的少年，当时的他是何等的悲伤与绝望。

　　可她给予不了任何安慰，因为当时的她不懂。

　　小唐乐怔怔站了片刻，脚开始往后挪，阿财却仿佛有所察觉般睁开眼睛往她这边看过来。

　　犹豫着，小唐乐垂着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离开吗？可是隐隐觉着他会更难过；靠近吗？可是她躲起来的时候也不希望有人看见，就算是哥哥也不行！她站着，清冷的银光笼罩着她，他仍旧看着她。最后她横下心迈开步子向他走去，什么也没说，就在他旁边坐下。阿财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突然呼出一口气，他望向远处，头抵在墙上。

　　这是他们俩人的秘密，这个夜晚，唐乐没有跟任何人提起，阿财也没有。

　　一个月过去了，阿财身上的伤病都好得差不多了。

　　然后就有了一个去留的问题，小小少年始终不发声。他想留下，可他知道他们会有所顾忌，他是一个很麻烦的包袱，若是他们要他离开，他会离开的。

　　对于留下他，管家刘福贵是反对的：“大小姐，您不能依着性子胡来呀，若是知根知底的，留下他倒也没什么。只是大街上随便捡的人，——好好好，他受伤了，可冉神医不是给治好了吗？府上也收留了他一段时日，让他养伤养病，也够仁至义尽的了。留下他恐怕会给唐家带来很大麻烦呀。”

　　小唐乐问：“会有什么麻烦？”

　　“这这——”管家刘福贵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让一个伤重的人住家里，短时还好说，长了指不定带来什么灾难。老爷也真是的，偏偏这个时候不在家。于是他求助似的看向大小爷，希望他能劝说一二。
　　唐钰接收到了刘福贵的求助信号，也挑眉回去，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刘福贵有了倚仗，心也放了下来。他对小唐乐说：“大小姐您先听听大少爷是怎么说的，再决定好不好？”

　　小唐乐乖巧点头，而后望向唐钰：“哥哥。”

　　唐钰板起脸，用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人是你捡回来的，该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别指望我帮你解决。”

　　小唐乐问：“那我可以留下他吗？”

　　唐钰说：“当然，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

　　刘福贵在边上听得冷汗直流，我的小祖宗呀，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老爷你怎么还不回来，老爷你快回来……

　　“那刘叔说的麻烦……”小唐乐咬着唇，有些犹疑。

　　唐钰瞟了眼刘福贵，对着妹妹道：“别管他，年纪大了的人容易胡思乱想，整天想些乱糟糟的事，也不盼着我们点好。”

　　“大少爷——”刘福贵很是委屈。

　　唐钰笑着朝他罢手：“刘叔别激动，我就是开个玩笑，不然阿乐该当真了。”

　　刘福贵欲哭无泪，哭丧着脸说：“就是要当真才好呀——诶！”

　　不管刘福贵的内心是怎样拒绝的，反正阿财就这样留下了。阿财没有名字，或许有，但他不说。阿财这个名字是后来唐涵之给他起的。

　　“老爷！”

　　刘福贵还以为等唐涵之回来或许有转圜的余地，却没想到他乐呵乐呵的给人家起名字。

　　事已至此，刘福贵也没啥好抗拒的了。他开始摆正心态，不带偏见的以管家的身份对阿财进行调教。像调教所有刚进府的仆人们一样，他尽心尽责。

　　恩，阿财以仆人的身份在唐家住下了，这无可厚非，他并无怨言。起初的他倒也不爱说话，不管刘富贵吩咐的事情是否有刻意刁难之意，他都绝无不满，并完成得很好。这渐渐的，刘管家便对他改观了，并在心里将他当成一个苦命的孩子，对他多有照顾。

　　日子一晃，九年便也过去了，唐家在现世安稳中依然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