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人生交契无老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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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假模假式二次备战雅思、避不见客的日子里，“知心大姐”小D将我的近况告诉了她的Canadian grandma Karla。没想到，这位年过古稀的德国老人对我的事上了心。
一个雨过天晴的午后，我们一行三人，穿过郁郁葱葱的绿茵，踏上了求师问道的旅程——Karla grandma为我找了一位老师，说是能帮助我提高英语。
在一幢大房子前站定，我小心翼翼地按响门铃，一位精神矍铄的梳着中分齐颈短发的老人弓着腰出来开门。她的脸上有笑容，却不是那种社交达人笑脸相迎的热络，而是有些局促。令我大吃一惊的是，她甚至没有邀请grandma和小D进门去坐一下，而是礼貌还略有些生硬地示意grandma可以带着小D遛弯儿去了，留下我一人便可。我不禁转头去看小D和Karla，她俩也愣了一下，但只一瞬grandma便接过话笑着说自己正有此意，小D听闻也随声附和起来。我心里开始打鼓：就剩我一个人？
站在玄关，我背贴着门站着，进退维谷，仿佛面前被孙悟空的金箍棒画了一条线——我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换鞋。老人这时已经快步走到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去接水，扭过头对我说直接往里走就好。我扭捏着磨磨蹭蹭地径直往屋里挪，边走边小幅度地四下打量，可真是又大又干净。屋里的陈设简单大气，复古风格的家具很有厚重感，各处的物品摆放井然有序，没有任何累赘多余的设计。
我从老人手里接过水杯，跟着她到了屋后的露台上。两个人都坐下后，她开始询问我的情况。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对于一些比较隐私的问题，我其实是有顾忌的，但老人问得坦荡又直接，我便也一一如实作答。谈话期间我拘谨得不曾喝一口水，吃一颗樱桃，她不劝，而是大大方方地该吃吃该喝喝，然后告诉我想吃就吃，但不想吃绝不勉强。我连忙送一个樱桃进嘴里，表示着自己喜欢吃。我确实喜欢吃樱桃。
临走时，她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以后晚上一起读读报纸，或是你感兴趣的书，时间与内容全部取决于你。“ 我顺着她的话出于本能地点头应下并道谢，脑袋却晕晕乎乎的，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馅儿饼砸了个正着：这并不算得上传统意义上一场顺利愉快的谈话——尽管谈话双方诚挚的态度不言而喻，但在没有娴熟的社交技巧承接的情况下，这两份善意被传达得并不显而易见。她走到客厅，递过来一张自己裁的、名片大小的硬纸片。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她的名字，Renate，跟着，她的号码、地址，还有邮编。
我们一起往门口走，Grandma和小D已在门外等候，与Renata道过别后，她俩迫不及待地迎上来问我感觉如何。我的脑袋已经乱成浆糊，稀奇古怪的想法却还像冒泡泡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添乱，我只好强装镇定地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脸，向grandma致谢。撒谎不是我的强项，尤其是在智商下线的时候。小D是了解我的，也没再多问，岔开了话题。
一周后，我如约而至，拎着两袋“天价”的樱桃到了Renata家，她接过东西，满脸的不高兴，直白而严厉地说，如果要是以后还要带东西，那就不用来了。然后快速走到厨房，开始洗樱桃。我连忙跟过去，解释说，是自己也喜欢吃，带过来一起分享。她脸上露出了笑容，感兴趣地问：“你也喜欢樱桃么？这是我最喜欢的水果。”我点点头，嗯，也是我的最爱。
回到客厅——
一只放在一个与沙发齐高的小巧四方长脚桌上、装着七成水的六棱玻璃杯在我的左手边，雅思剑桥真题手册放在我膝上的半个沙发靠垫上。Renate坐在我的右侧，她的膝盖与我的对在一起，担着另半个沙发靠垫的重量。她念一句，我学一句；若遇生词，我复读后指出，她或以实物或用口语解释，实在难以理解的，抄起右手边厚厚的字典查找释义；若是长难句或上下文衔接理解有问题，我会反复重读句子，如第二遍仍未全懂，她便加以解释。
我们从未定下这些规矩，奇怪的是，打从第一天起，这就是我们的学习模式，一切默契得不言而喻。
夏天的时候，右面的大得近乎落地的窗子外邻居家橡树干上的纹理从清晰到模糊再到糊成黑压压的一片；秋天的时候，黄得苍凉的几根稻穗从窗前摇曳到若隐若现再到唐突地出现在车挡风玻璃前、被突然亮起的车大灯吓得摇摇晃晃；冬天的时候，从刚进家凉飕飕得情不自禁缩紧身子到前方的壁炉不时发出嘭嘭的声音、渐渐脸上可以感觉到的火的温度，再到火苗减退炉子里的木头烧成灰白色；春天的时候，窗外的景色由透亮的蓝天绿草到碎金洒落窗沿再到黑夜如水。
黄昏-日落-夜幕，转眼已经一年。
我们学习的内容从雅思文章到加拿大历史再到《乔布斯传》；学习的形式从“示范-跟读”到“一人一句”再到“试读-纠正”；学习与闲聊的时间比例从1:0到1:1再到0:1。四方长脚桌上的玻璃杯从未缺席过，杯里的水却经历了“纹丝未动“、“浅尝辄止”和“一滴不剩”三个阶段。
唯二没有变过的是那份安宁与笼罩在两个凑在一起的脑袋上的温暖灯光，像是形成了结界，将我们与世俗隔绝。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人生交契无老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