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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章 ...

  •   苏苀一路狂奔,出了校园。站在校园门口的大马路上,看着街上车水马龙、人潮如海,一时间愣住了。
      她要去哪儿?
      一阵强劲的西风平地而起,苏苀不禁打了个寒战。深秋的天气,说变也就变了。
      正好一辆的士停在她面前,下了两个乘客,苏苀没来得及多想,钻了进去。
      “同顺大道中心大厦。”
      苏苀被自己颤抖的声音吓了一跳,抖得像个破筛子。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鬼样子怎么那么熟悉,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那个暑假,也是这样,突然之间晴天霹雳的一个惊闻。
      不过这次是好事,不是吗?他回来了,可为什么自己这么害怕,比上次还要慌张?

      司机关切地看了苏苀一眼:“姑娘,今天要下雨降温了,你得多穿点。”
      苏苀浑身止不住在发抖,手掌伸出来,都是不正常的青白。

      她对中心大厦并不陌生。
      她曾经特意坐车去过那地方好多次,沿着大厦的周围来来回回地兜圈,仰望着千航所属的21层的窗户,想象着哪一天沈晓辉回来了,她可以在楼下的哪个地方等他下班。如果他加班时间长,天气又不好的话,苏苀就会在斜对面的肯德基买杯橙汁坐着慢慢等,如果天气不错,过去一个街口有一家不错的小公园,可以在那里晒晒太阳、散散步,然后一起去吃饭、看电影、狂街,随便怎样都行,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就像莫莉和刘旭刚那样。

      宁宁说她傻,十几岁的感情,哪有她这么认真的,说不定过两年都忘了。
      可是他们并不能体会,虽然是二十岁之前朦胧的感情,算不得数。可是在苏苀看来,这份感情天生就是要地久天长的,长在骨血里似的。跟年纪小没关系,跟承诺也没关系,跟□□更没有关系。
      钱宁宁问:那跟什么有关系。
      苏苀当时真没想好。
      可是,只有沈晓辉,跟长在她心里似的,只要是听到这三个字,就足以让她失魂。欧阳之风和程学峰都很优秀,可是就是给不了她这种感觉。
      苏苀还记得她第一个脸红的对象就是沈晓辉。那天,她去他店里买味精,沈晓辉站在柜台里面用三个小橘子玩抛接球的游戏,玩得那样熟练、入迷。这种抛接球的游戏苏苀只在电视里看杂技的时候见过,没想到能在现实中见到现场表演。苏苀站在门口,看得饶有兴致。
      沈晓辉看到了苏苀,朝她笑了笑,努起嘴朝柜台上放着的橘子示意了一下。苏苀疑惑地拿起柜台上的那只橘子朝沈晓辉扔过去。橘子被他接住了!但其他三个橘子一而一地渐次掉到了地上。
      苏苀笑了,笑得脸通红。

      从此以后,苏苀只要经过他家的杂货铺,不由得要往里面多看上一眼,有时候他在,也会看见她,朝她灿然一笑,有时候他不在,苏苀还会不自觉再东张西望确认他是不是在左近。后来他们一起上小学、初中。不过他们从来都不是同班,苏苀只能在做操、升旗这种全校集合的时候,悄悄地搜索一下沈晓辉的身影。偶尔在校长不点名批评包括沈晓辉在内的“老鼠屎”的时候,苏苀才会正大光明地随着大家的目光一起落在沈晓辉的身上。
      直到初二沈晓辉差点被开除,苏苀第一次在父亲苏长林面前真正耍了一次横,发了蛮脾气,逼着父亲苏长林以厂长的身份给学校领导施压。苏长林并没有违拗女儿的意思,通过周旋,沈晓辉辍学的事情化险为夷。但是事后,苏长林和凌雅意就她对沈晓辉的“感情”问题开了一个民主家庭会议。苏长林把大人世界里的现实第一次很坦白地说给苏苀听:沈晓辉如果继续当他的小混混,他们之间绝没可能。
      所以苏苀想了个办法,通过周铭启,名正言顺地当起了沈晓辉的“小老师”。

      从睁开眼睛看见沈晓辉的那一刻算起,她和沈晓辉的缘分有整整24年;从第一次脸红算起,苏苀心里有沈晓辉已经有17年了;就算从初二沈晓辉转班开始算起,也已经有10年光景了。这期间,苏苀经历了丧母之痛、经历了家变,沦落成有家不能回,整个惨痛的过程,没有沈晓辉,她不可能走出当时的阴影。
      这些年,苏苀每次想放弃的时候,都会想起沈晓辉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你就是太让人放心了,所以我才不放心。”为了这一句不放心,沈晓辉搭了别人的一辆顺风货车,在货车箱里颠簸了两千多公里,在朝霞满天的马路对面傻傻地站着。

      没有人能明白,沈晓辉于她,又何止是一份青涩的初恋那么简单?
      他曾经是她的依靠,是她心里向往的家。
      哪怕沈晓辉现在不叫沈晓辉,改成了沈成浩,他在她心里早已经生根发芽,长成一棵茂盛的大树。

      苏苀眼前一黑,马上又亮了。弯曲的隧道因速度的冲击给人产生迎面压迫的感觉。人的本能对不良情绪的感知是成几何放大,所以,越是成年人,随着他们对外在危险了解的增多,就越容易被悲观和负面的情绪所左右。
      车子过了隧道,就是中心大厦了。

      “到了。”司机把空车灯牌推了上去,转头看着苏苀,等她反应。
      苏苀看了一眼计价器,把钱递给司机,下了车。
      苏苀再次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压城,西风中夹杂着寒冷的潮气,估计快下雨了。苏苀收拾收拾自己忐忑的心情,朝大厦门口走去,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先跟马骏驰打个电话。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大厦里不时三五成群地出来一些上班族,匆匆忙忙赶着下班回家,苏苀踟蹰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嘀……”
      身后的车子按了一声喇叭,苏苀吓了一跳,发现自己正站在大厦门口的车道上,赶紧往侧面移开几步。
      苏苀退开站好,下意识回头去看后面的车子。虽然隔着玻璃前窗的反光,又在阴暗欲雨的光线下,苏苀依旧一眼便认出,在司机座上安然坐着的,正是沈晓辉。

      而沈晓辉,也在看着她。

      在反应过来那是沈晓辉的一刹那,苏苀只觉得像是有股电流从脚心直达头顶,整个人一动不能动,直到有人路过,撞了她一个趔趄。
      后面有车子在催促沈晓辉,沈晓辉面无表情地从苏苀身边驶过。

      车子从她身边驶过,苏苀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转移到了在副驾驶上坐着的女孩。女孩披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卷发,长条脸儿,长得洋气又明艳。
      女孩本来跟沈晓辉说笑着,后也顺着沈晓辉的眼神方向朝苏苀瞟过来。女孩看向她的时候,眼神里的笑意未减,只轻轻一瞥,她并不认识苏苀,仍旧跟沈晓辉说笑着。

      苏苀眼看着车子进了地库,尽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告诉自己,再等等,也许他一会儿会过来找她,会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苀在大厦门廊前静静地站着,眼见着人来人往,眼见着灯市辉煌,眼见着门前冷落,她固执地在门口站成一道无关紧要的夜市背景。

      苏苀等来的,是西装革履的马骏驰。

      “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马骏驰在苏苀身后站着,踟蹰半天才开了口。
      “他就在上面,是不是?连见都不肯见一面?”苏苀问的时候,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马骏驰的眼神狼狈地躲闪着。

      苏苀抬起手背,擦了一把眼泪,依旧盯着大厦的广场上:“你和敏丽姐有一年没来找我了吧?我每次找你们,你们也都推脱,就是因为他回来了又不想告诉我?”
      马骏驰低着头。

      苏苀突然有一种想要冲进去问个明白。可她没有,她知道,只要她一冲,马骏驰肯定拦着,就算马骏驰不拦着,实际上21层到底是什么样子,沈晓辉在哪儿,她都不知道,人家只会把她当疯子赶出来。
      苏苀只是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把指甲掐进肉里,牙龈咬得生疼,把夺眶而出的眼泪一点点逼回去。
      苏苀慢慢地挪开脚步朝马路外走去。马骏驰亦步亦趋跟着。苏苀突然回头,瞪红了双眼。马骏驰不敢再上前,只眼睁睁看着苏苀上了一辆的士。

      苏苀打了个车回了学校。
      很奇怪,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路灯昏暗暗、惨淡淡的,刺骨的风从每一个方向吹来。苏苀跟游魂似的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不想回寝室,也不想去图书馆,反正什么都看不进去,好像心没了,魂也没了,就只剩下一个驱壳。
      苏苀突然对着自己一声冷笑,冷笑之后又是连声冷笑,一路冷笑,放肆地笑,从未有过的疯狂地笑。
      偶尔路边有一两个人经过,回头惊恐地看着她,加快了步伐离开她的身边,然后拔腿跑掉。
      疯子?!苏苀摸了一脸的泪,恨不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苏苀又感觉到了那个目光,从身后传来的目光。苏苀一步步向感觉到的方位走去,就停在路边,望向旁边的树林深处,这是一片杉树林,笔直规整得像阅兵时的队列,一眼望去,在路灯和月光的照映下,寂然无声。
      果然是他。

      苏苀并没有走向他,而是转身走了。
      她来到一座教学楼前,上了台阶,穿过小广场,从侧面楼梯一级级上去,直到天台。
      这里是她常来的地方,是学校的最高点。苏苀经常在楼顶望着远方,祈祷沈晓辉平安无事、早点回来。
      如今看来,祈祷灵验了,他平安无事,也已经回来了。上天还真是较真呢,她祈祷的时候忘了捎带上自己,然后,老天真的把她给忘了。

      风很大,裹挟着深秋霜露的凉意。苏苀不禁打了个寒噤,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步一步走到了天台边沿。苏苀抓住冰冷的铁栏杆,直挺挺地站了上去。
      夜好静,风很冷,她想看看她的宿舍、她的图书馆,结果除了高大茂密的树影,她什么也看不到。
      天上,还是那一轮残月。
      人生真就像极了这月亮,暂满还亏,暂满还亏,任凭这世界繁华开遍,一颗孤独的心总像是悬在空旷寂寥的天空,没着没落。
      天边的乌云渐渐地隐去了月的光辉。
      苏苀凝视着楼下的水泥地面,那样平整、坚硬。人摔下去,大约是头要落地,不知道那23块颅骨会裂成什么样,一块块全部分离?那团瓷白色的脑浆又会怎样?炸裂?也许。解剖课上,有各种疾病死亡而捐献的遗体,唯独不见跳楼自杀的。如果她死了,她的尸身可能会被直接送进学校的解剖室,不知道到时候谁会来给她做解剖,蔡教授?还是同班同学?或者学弟学妹?
      苏苀闭上眼睛,扬起脸,两行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

      ※※※※※※※※※※※※※※※※

      重感冒转肺炎,苏苀在海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住了两个星期。

      出院那天,苏苀拿着一面圆镜子站在窗边,迎着太阳反复地照。脸色红润了,胖了,眼底的黑眼圈和鼻子两侧的几颗小雀斑都不见了。苏苀对着镜子抿着嘴笑,脸颊漾起了红晕,整个脸庞立刻生动起来,唯独眼神,隔山望水的,像个沧桑的妇人。

      欧阳开着车接她出院,一起来的还有莫莉和刘旭刚。
      欧阳开心地告诉苏苀,他做的旅游行业的市场调查刚刚完成,现在正在准备拟定一份旅游项目的详细策划案,如果可行的话,以后福泰算是正式开始涉足旅游行业,这将是他在福泰的新领地。
      莫莉激动地催促欧阳赶紧启动,她和刘旭刚蜜月旅行就指着福泰给优惠了,把国内游升级成海外游。
      苏苀听了,微微地笑,好几年了,头一回发现海市的冬晴格外温暖。

      ——————————————第一部分 窗 完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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