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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

  •   越过那些压迫着我们的生活、 令我们视线模糊的巨大悲痛和一切烦恼,这样的人是幸福的:他能展开有力的翅膀、 向着上面那光明而宁静的地方高飞,他的思想,像云雀一般,逃向早晨的天空,——它盘旋于生活之上,并能毫不费力地听懂那些花朵和无声之物的语言!
      Across the oppression of our life, we all the anguish of blurred vision and trouble, happy is the man who is like this: he can launch powerful wings, toward the bright and quiet place to fly, he thought, like a lark, fled to the morning sky, hovering on the life, and can easily understand the language in which these flowers and silent!
      ——波德莱尔《恶之花》
      #

      “我很唠叨的,你也发现了对吧。”顾词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看着拉尔夫。

      拉尔夫笑意加深,桌子上有一盒香烟,他的手已经放在了烟盒上,却还是移了下来。

      “不不不,我觉得这样很好。”拉尔夫摇头。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红酒在光线下呈现出淡淡的桑葚紫,顾词的眼中有雾水,是十一月的寒露,豆大一滴润在眼珠上,有些属于她气质的凌厉感,却又被她的春日的目光柔化了。拉尔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落在酒杯上,或许他在听李斯特的《第三号》,他即便拥有着阿蒙将军的啤酒肚,但是顾词反复的偷瞄,都不觉得他臃肿在哪,反而觉得这样也刚刚好。

      今天下午,她刚好认认真真细细致致的上下左右的将他的赤/裸的上半身打量个透彻,那是剧本里一场在阳台射/击犹太工人的戏,那些群演大多数都是犹太人,很多人在那场戏结束后失声痛哭,顾词不太能理解那种所谓的家国情怀和民族仇恨,她生活的星球,比如今的地球是极致的文明化科技化人性也更加冰冷化,那些书本电影里的家国大义早已经随着地球的毁灭而荡然无存,就算是这样,顾词也是伽马星球里极具人情味的一员,但也由此可见,伽马星球的人类情感是多么的空寂。

      她脑海中细细的勾画回忆着拉尔夫手臂的线条肌理,就算是他胖了二十五磅,但是他的背部已然起伏着好看的肌肉线条,他的啤酒肚可爱极了,就像是在罗丹的思想者身上披上了皮卡丘的睡衣一样。

      但是很快,拉尔夫的手机铃声便打破了这份值得回味的沉默,也打破了顾词的胡思乱想,拉尔夫看到来电显示,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顾词,顾词十分识趣,她立马推开凳子站起来,也不顾拉尔夫说什么就抢先说道:“啊,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啦,拜拜~”这句话说完,顾词已然打开了门,站到了房门外,动作之迅速,令握着手机的拉尔夫禁不住的勾起嘴角。

      “实在抱歉,明天见。”拉尔夫说。

      “明天见。”顾词说完,贴心的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她一个人站在走廊外,心里嘀咕,这是谁的电话这么神秘?难不成是女朋友吗?

      回到自己的房间,顾词草草的冲了个澡,却很认真的洗了头发又包了个发膜,她困得不行,就随手挑了个涂抹的过夜面膜,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一觉睡到大天亮。

      #

      顾词整日跟着老大斯蒂文泽里安,斯蒂文泽里安就总是与斯皮尔伯格在一起讨论,斯皮尔伯格又经常和老伙计詹努斯卡曼斯基研究镜头,詹努斯卡曼斯基便经常性与灯光老实泽德讨论打光。

      斯皮尔伯格的《侏罗纪公园》还有后期要做,但是幸好有朋友乔治卢卡斯出面帮衬,他才能安心的坐在椅子上书写关于二战的这段历史。

      他的家人今天也在片场,斯皮尔伯格之前就为了方便把家人也接过德国,但是家人并不是经常出现在片场,但是,每到拍残忍的戏份时,家人都会在场陪伴。

      而最近几天的戏都格外残忍暴力,片场人员也一直处于高压下工作,搞得顾词也战战兢兢。斯蒂文的妻子凯特安静的陪在一边,他的五个孩子则让沉闷的节奏明显明亮许多。

      “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可却是残忍的一天啊。”老大斯蒂文泽里安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除了该场戏的演员,其余的如尼姆,本金斯利,拉尔夫,爱波丝都站在显示器后面,斯皮尔伯格站在场景之中,他的羽绒服马甲敞着怀,帽子几次要被大风吹走,索性他摘了下来,扔给了助理。

      是啊,这是晴朗的一天,但是斯皮尔伯格仍旧觉得胸口发闷,像是有一团火,灼烧着他,他是个犹太人,可是此刻,他就像是刽子手一样,将犹太人的尊严割裂开来,一点一点,就如同庖丁解牛,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灵魂,都被打上了残忍的烙印。

      他的嗓音沙哑,像是关严的窗户忽然钻进来深深浅浅呼啸的风,风声不算大,却让人觉得沉闷地像是被囚禁在地窖里。

      群演们被要求脱掉衣服,赤身裸/体的站在寒风中,虽然有衣服遮挡,但是不过是形式上的安慰而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一起,在这寒风中,在这临时搭建的普拉绍夫集中营里,如同回到了曾经的地狱。

      但是他们,都毫无怨言。

      因为这段历史,不能忘怀,他们想让历史传承下去,恨可以被善磨灭,但悲痛的记忆却永不能忘却。

      斯皮尔伯格举着大喇叭,但是当他喊出那一句——“健康的人站在左边,生病的站在右边”的时候,这位电影大师再也说不下去,他放下喇叭,哑着嗓子在空旷的操场上盯着呼啸的风又低低的念了一遍。

      第一遍,不带任何的情感,却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身上附上了那些残忍的纳粹暴徒的影子。他呼来喝去,他趾高气扬。

      第二遍,他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却让他觉得自己格外可耻,他竟然就这一若无其事得到,在这大部分群演都是犹太人的情况下,再一次将她们惨痛的记忆当众撕裂,让他们脱光衣服,剃掉头发,赤身裸体的寒风中毫无尊严的奔跑。

      而这些,都是为了他的电影。

      他的电影……

      听上去是为艺术献身,可是实际上,他又何尝不是利用这些无辜的人们,抓住他们恐惧的梦魇到大屏幕上展现。

      忽然,他哭了起来,他哭的无声无息,只能看见阳光下的他泪流满面,当他的妻子凯特上来拥抱他,他的五个孩子围在他的身边的时候,这个男人,这个片场的灵魂开始颤抖,随即捂面嚎啕起来。

      “嘿,斯蒂文,我们都在呢。”凯特心疼的拥住斯皮尔伯格,她吻了吻他的肩膀,柔声安慰。

      “爸爸……”斯皮尔伯格的小女儿怯怯的拉住他的手。

      斯皮尔伯格仍旧在哭,只不过压低了哭声。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这太残忍了,我就是刽子手!”他靠在妻子的肩头上抽泣。

      现场都陷入了沉寂,工作人员见状又纷纷下发棉衣棉被让群演先披上,所有人都屏息不敢出声打扰。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十分钟。

      斯皮尔伯格便重新组织人群,重新说着曾让他觉得崩溃的话,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施以暴行的纳粹军官,他站在中央,居高临下的指挥着:“健康的站在左边,生病的站在右边……”那些为了片子而被剃头的群演,全都默默的配合着导演。

      斯皮尔伯格心中的情绪已经堆积到了顶点,广播上开始奏响音乐,那柔和的音乐与绝望的犹太群演形成最鲜明的对比。

      声音是一个电影的灵魂,纳粹就像是这个声音,喇叭里的音乐欢快得意,正如恬不知耻的他们,洋洋得意,自以为典雅高贵好似成了这个集中营的上帝,实则灵魂早已肮脏不堪。

      音乐一响起,打板一落,人物动了起来,这一场群戏太逼真,太压抑。

      顾词不知道自己何时留出了眼泪,她伸手去擦,胳膊肘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人,顾词泪眼模糊的望着被撞到的人,是拉尔夫,他好似关切的看着自己,但是她眼前太模糊了,她有些看不清,她想,自己的哭的一定难看极了,她的妆是不是花了?她现在心情很是混乱,她小声的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就跑了出去。

      “hope!”斯蒂文泽里安欲要拉住她,但是奈何她跑的太快。

      拉尔夫冲泽里安点点头,说道:“我去看看。”

      “喂!”助理想要拉住拉尔夫,但是隔着人群,根本抓不住。

      顾词跑到一处僻静的位置,她半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息不稳。她自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哭过,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都是最好的,从来不知道悲伤为何物。

      可是现在,她怎么就突然流泪了?

      这让她觉得很慌张,非常慌张。

      她摸着脸上的液体,入嘴有点咸,她记得这个味道,只是,被十年的时间冲淡了。她哭了,为了一段不曾参与不曾理解的历史而悲伤。

      她感觉到了一种压抑的绝望,是那些犹太群演中流露出来的悲戚感染着他,是斯皮尔伯格的痛苦感染着她,她忽然抓住了一点人性。

      那种并不属于自己自身的遭遇,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共鸣的感情。

      “Hope,你还好吗?”忽然有一双手抓住她的手臂,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力道所传达的关切。这种关切很温暖,起码在这寒冷的克拉科夫,很是温暖。

      她吸了吸鼻子,迅速擦干眼泪,寒风吹过来,眼睑下方还有些疼。

      “抱歉哦,打扰到你了。”顾词扯出一丝僵硬的笑,但是很快,嘴角就不受控制的又抽搐起来。

      糟糕,她又有点想哭了,这次或许是是因为拉尔夫的关切。

      人啊,就是这样。

      尤其是女人,总是在别人关切的时候会哭的更汹涌,哭的更澎湃。

      不过毫无疑问了,顾词是个女人。

      她边哭边笑,像个精分:“我……我只是受不了那个氛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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