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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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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欣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阳光从窗帘的间隙洒入房中,那一线光亮正落在趴在床头的那只橘猫身上。
橘猫睡得正熟,可是却总让她产生一种它低垂的眼睛,总让她产生一种它正愁容难解的错觉。
安欣坐起身。
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最终是怎么能够睡着的了。
她回到家中首先思考了许久应当给它弄些什么吃的。
她坐在沙发上仔细用手提浏览着一个个关于养猫的网站,但那橘猫却片刻都不消停地爬上她的腿,不停地“喵喵”叫唤。
她每翻一两页总要伸手揉揉它的脑袋和脖子试图安抚下它。
最终,安欣喂了它半碗牛奶。
起先,橘猫似乎对牛奶提不起半分兴致,只是围着她不停打转,在屋中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后终于妥协。
在安欣转身去喝水的间隙,橘猫立即背对她伸着舌头舔起了碗里的牛奶。
却在安欣回头的一瞬间又酷酷地昂起头,表达出对牛奶的不屑一顾。
可是在它高高翘起的鼻尖上犹然还沾着一滴牛奶。
安欣被它的蠢模样逗得露出了一整天来的第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
橘猫定定地瞅着她的笑靥,最终自暴自弃地低头继续伸出粉色的舌头舔起了牛奶,直到把碗舔了个底朝天。
而后安欣找出了不用的被褥在床边为它搭了一个简易的小窝。
橘猫却并不买账,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床上跳。
安欣只得将它从床上抱下,可是安欣一碰它,它拼命地扭动着身躯挣脱安欣的怀抱,强行要留在床上。
橘猫的体重不轻,发狠地挣扎之下最终跳出了安欣的钳制,四仰八叉地瘫在了床上。
安欣轻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望着橘猫,“不是我不准你睡在床上,可这是阿帆睡的地方。他一直很容易过敏……”
她说着似乎浑身都颤抖了起来,随后又强自镇定地笑道:“没关系,你睡吧。他反正最近不会回来。等把你送走了,我再换一套床单就是。”
那翻着肚皮的橘猫听到她这段话却如同被什么东西刺中肚皮一般,即刻又翻了回来,向安欣伸出爪子。
安欣在它的爪子上轻轻握了握,那橘猫接触到她的手掌后细细地叫了一声,而后便抽回了爪子,站起身跳回了安欣为它搭好的小窝中,瞌上了眼睛。
安欣打点好一切以后躺上了床。
她熄灭灯仰头看着并看不分明的天花板。
压抑许久的痛苦和担忧终于从她先前强行尘封阻隔的小角落里爆发了出来。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冰凉的四肢和打颤的牙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忧虑的念头在她的脑中渐渐蔓延开来。
而她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这种念头。
她侧过身子,强行命令自己睡去。
唯有等到天亮。
天亮时分,才能等来最后的宣判。
等待与不安的连续许久以后,她终于精疲力尽地睡去。
安欣迎着那一丝阳光坐起身,想看看时间。
她却在床上摸了一圈也没有摸到自己的手机。
她皱着眉头仔细回忆着昨晚究竟将手机扔在哪里了。
赵帆总是说她喜欢乱放东西。
手机,钥匙,银行卡,画笔,发卡。
每一次都是他将这些东西为她一一收好。
她每天睡前都会将手机随手丢在床上,赵帆总要苦口婆心地劝导她手机有辐射而且不干净,不能放在床上。
她每一次都会虚心接受教导,然后死不悔改,由着赵帆无可奈何地每天晚上将她的手机拿起来收回床头柜上。
安欣的眉头低垂,似乎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因为一阵尖锐的痛楚而收紧。
她抿着嘴唇。
床头柜。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本应在床边安睡的橘猫正撅着屁股酣睡在床头柜上。
安欣盯着它的睡颜瞧了一会,心中已经有了九成把握手机到底在哪。
她最终没忍心弄醒它,只是安静地下了床起身去客厅看时间。
上午八点二十。
安欣洗漱完毕正正好隐约听见了手机铃声。
她立即走进房中,赵帆的歌声变得清晰了许多。
和着他的歌声的还有一下下的喵呜声,那橘猫的叫声似乎在试图追随着歌曲的节拍,但却显得十分古怪,让人哭笑不得。
而安欣此时也顾不得这些许,满脑子只想着这个电话很有可能是由医院打来的。
于是她立即伸手去拎着橘猫的脖子后的死肉。
橘猫虽然被她制住,却刻意耍赖,一边“喵呜喵呜”地叫着,一边摊开了四肢怎么也不动。
这只好几斤重的大猫也让安欣一只手提不起。
手机铃声渐渐停了。
安欣心中着急,索性松开它的脖子伸手握着它的两只前爪,也顾不得可能会被它咬,一把将它提起。
幸好橘猫并不存在攻击她的意图,只是依然扭动着并不配合。
停歇了片刻的手机铃声忽而又响了起来,安欣松手让橘猫落在了床上后立即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严阵冰冷的声音让她先前面上的血色一丝丝褪去。
她最终木然地回答了一句:“好。我现在就来。”
安欣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并不能理解别人说的话,即便她清清楚楚地听懂了每一个字。
“大脑严重损伤,脑积液严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植物人状态。”
她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她不能控制自己的嘴角颤抖着上扬,她带着一丝僵硬地微笑问:“长期,是多长?一个月?半年?”
那医生避开了她期艾的双眸,拿出了看惯了生死的镇定与冷静,“我们倾向于,认为,是终身性的状态。但也并不完全排除奇迹出现的可能。”
安欣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张固却一声长叹,“看来华盛的合约阿帆是没办法继续了。”
那医生冷冷地瞥了张固一眼,“那就理赔吧。”
张固听完便几乎跳了起来“谁赔谁?这是不可抗力造成的合约终止双方概不能负责!”
安欣却垂眼轻轻问:“意思还是有可能。”说着她抬起头来,向医生道:“陈医生,我们可以再单独说几句话吗?”
陈医生点了点头,示意张固离开。
张固横了安欣一眼,最终还是起身出了病房。
安欣走出门,迎上了张固,张固还不等她开口,立即说道:“安小姐,我也对你再交代一次。介于阿帆这个状况,虽然我们十分不舍,但是合约的确就此解除了。不过我带了阿帆这么久,我一定会在公司内部帮他筹集一些捐款作为治疗的。具体的事情,我会跟阿帆的父母说。”
安欣点了点头,“张先生,你跟我说就是。我求你先不要告诉阿帆的父母。他的妈妈正要动手术,他爸爸也承受不起了。”
张固冷笑一声,“嗳?我说安小姐,这捐款我不交给阿帆的父母我难道该直接交给你吗?据我所知,法律上面,你和阿帆并不具有任何关系。”
安欣面色平静,“你可以将捐款交给阿帆的爸爸,我不要。但是我请求你先不要告诉他们阿帆的病况,也不要提华盛和阿帆解约的事情。”
“不提解约的事情,如果他们到时闹到我这里来请问安小姐你能负责吗?”
安欣抬起眼直视张固,“那好,我现在就以女朋友的身份在网上公开您代表华盛在这个时候对阿帆提出单方面解约!”
张固愣了愣,“好,好。既然这样,那我答应你各退一步。可是我还是建议您不要惹出什么对华盛和我个人名誉不利的乱子,你一个弱女子,还是不要担这种责任的好。”
安欣面无表情地转过脸,“谢谢你张总。”
张固夹好公文包,站直身子,“安小姐,如果你上上网,我也不觉得你在这个时候提到你和阿帆的关系有什么好处。再见。”
安欣亦道:“再见。”
陈医生低头擦拭着眼镜,心中默默回忆着上午那个外表温柔如水的年轻女子坚定平静的话。
“请您先不要对赵帆的父母说出最坏的结果。赵帆现在是没有醒来。可是不代表他以后不会醒来。他们只需要知道他是可能醒来的就好。而在他醒来之前,我会一直照顾他。”
“前期的医药费华盛已经支付过了,如果不够,后期由我来想办法。”
“我的确还不是他的妻子,但是,这并没有关系。”
“谢谢您为他所做的一切。”
虽然他看惯了在生死面前的薄情寡义与重情重义,可每一个坚定勇敢的人却总还是让他侧目,让他同情,也让他敬佩。
刚刚准备换班的相熟的护士借着稍微的空闲时间走进来同他聊天。
“哎,陈医生,上午你找的那个女孩子才是这个歌星真正的女朋友吧。这么年轻漂亮,对他又这么好。真是不值得。”
陈医生带上眼镜颇有些无奈地说:“人家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呢?”
护士不由满脸惊讶,“你今天没看推送新闻吗?那个歌星和其他女明星在电梯间打kiss都被狗仔拍到发了!”
她越说越生气,“要我摊上个这种男朋友,我还照顾他呢?我现在就把他丢出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