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时猫毛满地》孙夜雨

14、通稿

　　Lisa盯着手机不由的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戏精”。
　　丁思卓正好走进办公室，不由好奇地问：“这是怎么啦？”
　　Lisa立即放下手机有些尴尬地小声说：“没……没事。我这刷微博看了些东西瞎说的。好好上班！”
　　丁思卓斜过眼睛微微侧身向谢宗明办公室那头瞧了一眼。
　　谢宗明为了追赶硅谷新锐大佬们的作风，非常入时地将办公室由全透明玻璃围成，让自己和员工彼此之间都能清楚地看见对方的工作状态。
　　此时谢宗明正在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

　　丁思卓向前走了一步，将胳膊支在前台上，“谢总现在在忙，你在关注什么热点，不如跟我说说？”
　　Lisa被丁思卓的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下意识地推脱，“这……这不合适吧。”
　　丁思卓随手把玩着前台上放着的签字笔，“我们是广告人，广告人必须得紧跟时尚潮流！”
　　Lisa被他这一句逗乐，“丁总，到底是你有想法！谢总就不喜欢我们关注这些新热点。”
　　她说完这一句忽见苏钰正拿着一沓文件施施然走过，正好听见这一句，似笑非笑地睨了Lisa一眼，伸出手指向她指了两下。
　　Lisa立即闭上嘴吐了吐舌头。
　　丁思卓立马笑着喊了一句：“苏钰姐。”
　　苏钰随即也笑了起来，冲他们点了点头，便又忙自己的去了。

　　Lisa见到苏钰并不管她，索性开了话匣，“其实我刚刚说的是那个女歌手江露啦！”
　　丁思卓睁大眼睛满是好奇，“哦？她怎么了？不是刚刚有人夸奖了她一波吗？”
　　Lisa见他这模样立即伸手捂住嘴，打量了他半天，才把手拿开，小心翼翼地问：“丁总，你不会是江露的粉丝吧……”
　　丁思卓立即就笑了起来，笑得太快还略略呛了一下，一边咳嗦一边问：“我……我难道像她的粉丝？”
　　Lisa长舒一口气，“我就知道丁总你这种有品味的男人不会好那一口！”
　　丁思卓又问：“我倒真不是她粉丝。不过我觉得她平常形象还挺不错的，怎么你这么不待见她呢？”
　　Lisa连连摇头，“有什么不错的？可不都是买水军刷的！实际上你看看她戏多的，一下刷个这个谁对她有好感，一下通稿那个谁跟她合作投入，一下又说哎呀这谁才是真爱。这才刷一波真爱赵帆，这回又表示哎呀人家是清纯女郎对感情都好迟钝的啦。”
　　丁思卓面露困色，“你咋知道她是水军刷的呀？”
　　Lisa嗤笑一声，“嘿，你说她歌出的也不算多吧，天天上热搜你说为啥呀！”
　　丁思卓立即倒抽一口凉气，“人家艺人经纪公司几十百万的随便往营销上面砸，怎么你就这样就能戳破呢？”
　　Lisa满脸得意，“其实仔细看看就知道咋回事了！怎么说还是得有点实力吧，人民群众可是越来越不好伺候的。”
　　丁思卓连连点头，“不好伺候，不好伺候。”
　　Lisa又继续说：“买水军买营销也得有个度！不然容易引起公愤！”
　　她说着正瞧见安欣正一脸严重睡眠不足的迷糊模样，拎着空空的水杯向这边走来。
　　Lisa立即喊了她一声：“小安，你来评评理！我看你一天到晚听赵帆的歌！你来说说看江露这个女人怎么样？”
　　安欣正在脑内飞速地否决着一个又一个的招贴配色方案，忽地被打断，整个人都吓得弹了一下。
　　她稍稍反应了一下Lisa说的是什么，立即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一句，“我不认识她啊。”
　　Lisa撇撇嘴，“你该看看你表态的丧气模样。”
　　安欣瞅了她一眼弯腰在饮水机便接了一杯水，有气无力地说：“我压着三个方案呢，不要蹂躏我了。”
　　Lisa连连“啧”了几声，“瞧瞧，人民群众何止是不喜欢她，简直当她精神炸弹呢！”
　　丁思卓却打断了她的话，略带关切地询问安欣，“怎么了，没休息好吗？”
　　安欣立即抖擞了一下精神，笑了笑，“还好。”说完便又游向自己办公室。

　　等安欣走回了自己办公室，丁思卓忽而问：“小安很喜欢赵帆吗？”
　　Lisa点头，“很喜欢。她自己不常说，不过我看啊，她每次一听歌就必定是赵帆的歌。还有，什么手机屏保，电脑屏保啦，可都是赵帆。连自己男朋友的照片都没看她拿出来过！她男朋友我是从没见过。我总怀疑她就是赵帆的女友粉，她还不承认！”
　　丁思卓沉思片刻，“那……那要是她男朋友真是赵帆呢？”
　　Lisa眨眨眼，饱含同情地看了看丁思卓，“丁总，其实……其实如果你对小安有意思的话，就直接上吧！不用这么草木皆兵！”
　　丁思卓斜着脸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中拿着把玩的笔放回原位，“好好工作。”

　　安欣修完一张效果图按下保存，仰起头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脖子。
　　在桌子上翘着尾巴绕来绕去的大麦伸出爪子在她胳膊上摸了摸。
　　安欣伸手挠着大麦的下巴，“快要年末了，必须要加班。你得支持我工作，知道吗？”
　　大麦“喵呜”了一声以示精神支持。
　　安欣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脸上又泛起一丝焦虑。
　　年末之后便是新年。
　　赵帆母亲的手术也应当做完了。
　　赵帆过去从来没有过年也不会老家的事情，恐怕这件事也渐渐就要瞒不住了。
　　她闭了闭眼睛，拿出手机思索着要不要给赵帆的家人通个电话。
　　左思右想还是暂且放下了手机。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谁知道明天。
　　明天说不定就有奇迹的出现呢？

　　安欣抿着嘴唇。
　　她还记得刚刚工作的时候公司派她去距离南州一千多公里的一座北方出差培训。
　　那是她这个生长在南方的孩子一生中所到过的最为寒冷的地方。
　　所有人出门都带着厚厚的帽子一直罩到眼睛。
　　一个月的培训时光都显得漫长而看不到头。
　　彼时还没有微信，刚毕业的他们实在是无力支付高昂的长途电话费。
　　不仅如此，那时候赵帆的驻唱工作从晚上七点开始直到半夜。
　　而晚上七点也几乎正是安欣回到住所的时候。
　　他们没有办法同时上线聊天，只能在□□上写下一大版又一大版的留言。
　　赵帆不断地总结，今天演出时观众们有什么反应。
　　键盘手又创作了新的乐谱，他负责填词。
　　贝斯手和女朋友分分合合最终还是分手。
　　而安欣则会抱怨培训的食堂今天中午的饭太过难吃。
　　还会颇为生气地评论那个被拿来要他们学习的方案做的实在是太难看。
　　她会提到她的住所，她住处楼下的便利店。
　　便利店中高高的货架跟一个小仓库似的，以及那个不苟言笑却十分善良的老年店主。

　　她和赵帆一周只会在周五通话十分钟。
　　掐着点的十分钟，一秒都不多，一秒都不少。
　　一句话没有说完，再多的不舍也得暂停。
　　第三个周五，她挂断电话，心里空落落得不行。
　　索性跑下楼去便利店中奢侈一回，买些小零食来抚慰自己的失落。
　　她还记得她踮脚从货架上抽下一盒果汁，在那个空洞里，她看见了赵帆的面容。
　　那一刻，她第一反应是再三揉着眼睛，随后再踮起脚，却已经不见了赵帆。
　　她的心情正又被更浓的想念和失落占据的时候，一双手搬过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再紧紧将她搂入怀中。
　　她怀着做梦一般的心情看着他。

　　她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她便强行剪断一丛丛茂密的想念的枝丫。
　　她是那么迫切地想要见到他，立即，马上，再多等一刻好像就会枯萎。
　　可是二十个小时的火车才能把他带到她面前的距离，她想若非是奇迹还有什么能把他送来呢。
　　那晚，北方的城市又下了一场雪。
　　她伸手，竟然实实在在地触到了他的温度。

　　与当年何其相似的情绪忽又冲上心头。
　　安欣微微皱眉，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渠道稍作排解。
　　她深吸一口气。
　　又在浏览器的搜索框上输入了赵帆的名字。
　　过去她几乎每天都要故意搜索一下赵帆的名字与新闻。
　　可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做了。
　　因为她实在是害怕，不愿意再去看赵帆的名字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别人用一种如此暧昧地方式连接在一起。

　　可这一次，她竟然并没有再看见那些信息。
　　赵帆的名字下相关的信息的刷新速度慢了许多许多，除了留着的关于车祸的报道，也就只有一篇篇盘点在赵帆之后谁会接过这个最受瞩目的民谣男星的旗帜。
　　她点进去，整篇报道都在讲述几个不同的男歌手。
　　他们无一例外地比赵帆更年轻，同样英俊，同样极富创造力。而赵帆的名字只在开头和结尾被作为道具一般地使用。

　　安欣有些涩然地垂下头，低声地说，“大麦，你说，怎么可能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替代阿帆呢？”
　　大麦抬着亮晶晶的眼眸注释了她一会，随后它扭头用肉乎乎的爪子一下子按在了她放在桌上一旁的手机的Home按键上。
　　手机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她的锁屏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正背着吉他站在漫天繁星之下，披挂着最温柔的光辉。
　　屏幕的边缘，是一行细小的白色的字迹。
　　“我要把世上全部的奇迹都带给你。”
　　安欣久久地看着那一行字直到屏幕的背景光芒再次暗去。
　　大麦贴近她的脸蹭了蹭。
　　她伸手搂住大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