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月之华》燕筱卿

5、春之晓

　　来到市集大街，迎面扑来鲜活的空气，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队在眼前攒动，小贩们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晴明不禁得意地扬了扬嘴角，皆言京都繁华，伊势国亦堪称物华天宝。如果以男身接见的话，晴明此时定会好好领源氏公子游览一番，但此时口不能言，手脚受拘束，晴明简直要怀疑自己为何答应了这般荒唐的事。

　　“姑娘，要不要看看玉镯，上等的羊脂美玉雕琢而成的。”

　　玉器摊的老板喊住他们，殷勤地捧上各种玉器请他们挑选。真把我当成姑娘家了，晴明撇了撇嘴，只想逃离这难堪的境地。而身边那位则是看得很认真，笑意盈盈地仔细询问着，最后拿起一枚玉扳指，执起晴明的手，帮“她”戴好，观赏了两眼，很是满意的样子。

　　“很适合你。”

　　玉质光润，清透无杂质，而且有几分暖意渗透肌肤里，真真好物。晴明暗想着，博雅自幼喜爱弓箭，定会喜欢这礼物，不如找个机会送给他，于是眨巴着眼睛示意：真是给我的？源氏公子温煦地笑了笑：

　　“是给你买的。”

　　说着转身付了钱，晴明喜不自胜，已经顾不得当前什么身份，举起拇指，细细赏鉴着它在阳光下的色泽，晶莹剔透，仿若水里的冰玉盈润清浅，正配君子之德。

　　“快闪开！快闪开！”

　　不提防街面上突然有快马奔驰而来，吓得老百姓们急忙往两边躲闪，晴明被挤得忍不住惊呼一声，而后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听那人在耳畔关切地询问：

　　“你没事吧？”

　　“没事……”

　　晴明回眸正撞上源氏公子温柔似水的眼神，心脏嘭咚一跳，而后睫羽微眨忽然反应过来，脸颊烧得通红。他羞怒交加地推开源氏公子，气恨恨地冷声道：

　　“你早就猜到我男扮女装了吧！”

　　“是的，很抱歉没有体谅到你的心情。但真的很好看，无论谁看了，都会想多欣赏会儿。”

　　源氏公子诚恳地言道，水墨色的眼瞳清透无瑕，没有一丝说谎的迹象。晴明却仍不解气，丢下两句话，甩袖就走：

　　“那种奉承话，你应该对女孩子说，而非对我。”

　　掂着裙子，大步流星，腰间的环佩叮当叮当作响，此刻晴明完全不在乎什么淑女形象了，怒气冲冲地找了间霓裳屋，开口便喊道：

　　“老板，麻烦给小爷整一套新衣服！”

　　迎面撞来一位狂野女孩，霓裳屋的老板正惊叹其美貌时，忽听对方粗声粗气地喊话，顿时幻想破灭，焉头焉脑地回复：

　　“稍等，客官，这就给你拿。”

　　随手捡了一套压箱底、卖不出去的灰色常服递给晴明。

　　“上好的西阵织，里衣乃是绉纱所制，客官你试试如何？”

　　“就这套了。”

　　晴明瞥了眼跟进来的源氏公子，拿起常服就到里面换衣间脱换衣服，留下光源氏和霓裳屋老板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约有半盏茶功夫，晴明终于换好出来，手里捧着叠的整整齐齐的女装——杏原老板娘强迫他穿的女装。

　　霓裳屋老板不由得看直了眼，眼前这位公子面如冠玉、鬓若刀裁，将寻常灰服硬生生穿出了雅人深致的味道。更令他惊悚的是，若没看走眼的话，这不是安倍家的晴明公子吗？怎的适才做一副女装打扮。回想起自己曾有心怠慢，老板不禁两股战战、背脊发凉。

　　“老板，衣服怎么卖？”

　　“啊，这位公子已经帮你付了。”

　　霓裳屋老板恭谨地答道。晴明气鼓鼓地斜睨了眼源氏公子，面色很是不爽，他从香囊里随手取出两枚小判：

　　“那麻烦你跑趟腿，把这套衣服给杏原送去。”

　　“欸，好好好。”

　　老板忙不迭地答应，目送着两位瘟神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深感心累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生意不好做啊！”

　　******

　　晴明漫无目的地在前走着，源氏公子漫无目的地在后跟着，不多不少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安倍晴明蓦然回首，源氏公子也适时地停驻，目光无可避免的对视。源氏公子笑意盈盈、暖若春风，晴明冷目冰寒、朔风凛冽，清透暖阳照耀拂临，两人却宛如不在一个季节。

　　“还没消气？”

　　源氏公子轻缓地柔声问道，仿佛在给小动物顺毛，语气里有着宠溺的意思。晴明冷哼了声：

　　“当然没有。故意消遣我，至少一顿饭才能解决。”

　　“两顿也使得。”

　　源氏公子忍不住笑，靠近几步，牵住安倍晴明的手，缓声言道：

　　“刚才路过一家酒楼，酒香挺好闻的，我们去品尝品尝。”

　　“嗯嗯，刚才我也闻见了，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晴明连连点头，并没有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话。而源氏公子微怔，然后轻笑着握紧了他的手。两人联袂走进这座名唤“百物语”的酒楼，锦衣留香玉袖当风，掌柜很有眼色地跑过来亲自伺候：

　　“两位客官，楼上雅座请！”

　　把他们请到楼上靠窗位置，斟了两杯茶，顺便念了一串菜名酒名。

　　“两位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只管把你们最受欢迎的菜肴端上来就行。”

　　“好嘞！两位稍等哈！”

　　不多时酒水、茶水、各色菜肴摆了满满一桌，晴明毫不客气地大朵快颐，源氏公子则优雅自怡地慢慢品酒，半根筷子也未动。

　　“你不吃么？”

　　晴明将属于自己的那份鸡腿啃完了，这才舍得询问源氏公子，源氏公子淡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很饿，我只要有美酒相佐就好了。”

　　“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晴明目光严肃地告诫道，同时将一碟芙蓉糕放在他面前。

　　“我们这的特产，尝尝看？”

　　源氏公子从善如流地夹起一块，轻咬了一口细细品尝着，芙蓉糕入口即化，甜丝丝的外皮中包裹着荷香馅料，味蕾仿佛浸润在芙蓉美色中沉醉不休。

　　“很美味。”

　　源氏公子赞叹，冰玉似的容色浮上一层浅浅的绯艳，笑容不再是适才礼节式的客气，而是发自内心的悦婉，氤氲在绯艳薄云中美得不可思议。晴明怔了怔，旋即得意地笑道：

　　“是吧，我的推荐没有错。”

　　源氏公子轻轻点头，望向他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宠溺。倏然又神色微变，浮露出些许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