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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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痛得不轻，捂着脖满屋乱转找镜子。
肖云这一口咬得很用力。有些地方慢慢沁出血珠，一个清清楚楚的牙印儿入肉三分，齿痕宛然，绝无坏牙，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好钢口！小林却腾地一下火大了，还嫌他身上的疤不够多啊！奔过去一脚踹在门上，声音凄厉：“我操！你属狗的啊！财财都没你这么肯下口！”
肖云不答，也许是没空。水声哗啦啦地响。
小林牙根咬得叽叽地响，想扑进去狠咬一口回来，又怕撩了肖云越发收不了局，只得色厉内内荏地又在门上踢一脚：“解决完了马上滚出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这种狠话绝对是提虚劲。他自己也知道，肖云这小王八蛋，乖的时候还算得上尊师重道，不乖的时候，师父什么的绝对是狗屁。真正的乖徒弟会对师父说‘让我做’这种混帐话吗？！
手机在床头柜上旋转着跳起舞，小林正满肚子邪火，一把抓过来恶声恶气地接听：“喂！谁？”
话筒那边迟疑了一下，发出一个声音。小林微微一震，满腔邪火忽然消失无踪。他没有再问那人是谁，他已经听出他是谁了。
浴室的门豁然大开。
肖云站在门口，板着脸：“我滚出来了。”
“现在没空收拾你。”小林也沉着脸，目不斜视，擦过他身边挤进浴室，洗脸刷牙。“我要出去一下，装货的事交给你。”
肖云一愣，看着他，眉头慢慢皱起来。
“你是出去办事，还是约了人？”
小林满嘴白沫，抬眼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他喝口水，把牙膏沫清得干干净净，直起腰来清清楚楚地说：“我去见许穹。”
肖云愣了。
自打他知道小林和许穹两人的事了后，小林再出去约会那姿态都是闪闪缩缩的，今天这么大方坦白，是个什么缘故？
小林刷完牙，自顾自钻出去拿衣服准备洗澡——大醉一场后不洗个澡，简直没法儿出去见人。
肖云看着他从包里翻了一套干净衣服出来。淡蓝色的短袖T恤配牛仔裤，那颜色特别特别的清爽，尤其是洗完澡后穿这身，干净得让人想一口把他吞下去。
肖云本来就有些不定的心神更加不悦。这可是他和小林都最最喜欢的一套衣服，见许穹而已，用不着这么慎重其事吧。
再从他身边挤进去的时候小林有些不满的盯了他一眼。“你别象个门神似的杵在这儿好不好。”肖云近段时间在冲个头儿，跟吃了催长素似的，如今比他还高着大半个头，站在门口体积不小。
“出去呀，我要洗澡。”
肖云怪异地望了他一眼，闷声不吭退了一步。
里头水声响起来的时候，他偷看了小林的手机。有许穹的来电记录。
这么说，是许穹主动要求见面的了。
肖云慢慢地，把手机放回原处，坐到床上暗自寻思。
他不能忘记许穹说过的那句话，‘如果我存心要哄的话，也是可以哄得他回心转意……’虽然当时很肯定很鄙视地否定了这种说法，可是此刻他却有些心头没底了。
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许穹那个男人，很有一种魅力。如果这样一个男人，他情深款款，甜言蜜语，作出一些适当的让步……那小林会不会心头一软，就此原谅呢？
都说恋爱中的人是盲目的，如果小林仍然选择义无反顾地跳下去，那他还要做些什么才能把他拉回来？
‘砰’的一声，浴室门被大力拉开了。肖云弹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小林冒着水气站在门口，脸色不善。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可一只手却仍然捂着脖子。这是一笔败笔，他已经在镜前鼓捣好半天了，却愤怒地发现那牙印儿的位置实在是太恰当，在衣领间半遮半显，若隐若现。这样子怎么叫他出去见人？别人看到都会窃笑的！
他瞪着肖云，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瞪里却是一股子含怒带嗔的味道。“不要脸！”
肖云本来就心上心下，被他这么一骂一下子跳了起来，恼羞成怒地：“就不要脸了怎么着？人不要脸百事可为！既然这样那我还要脸干嘛？！”
“……！”
小林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更没料到他能吼出如此无耻的句子。瞠目望他半晌，硬生生憋出两个字：
“……你牛。”
他妈的，不要脸都说得这么大声！
肖云吼完，心中畅快了，忽然有了豁然开朗之感。
对啊。
人不要脸，百事可为。为什么韦小宝那种小无赖能娶到阿珂呢，不就是因为他能缠么。任你打也好骂也好，求也好杀也好，反正死皮赖脸就认定了她。那他也可以继续缠着小林啊，到底他们两个还是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不比韦小宝追阿珂的难度更大。而且，机会也要多得多。
有时候，人，是需要坚定某种信念的。
一旦这种信念被坚定了，就会觉得整个人如释重负，可以抛开一切顾忌，执着地走下去。
大热天的中午，凡是开着空调的地方，茶楼、商场、洗脚城，生意都变得好起来了。
许穹坐在一个环境清幽的茶楼里等小林。室内有个小小的拱桥，底下铺鹅卵石，流水淙淙，仿制的几竿翠竹让人心生凉爽。
他喜欢在这间茶楼里谈话，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会比较心平气和，不容易发脾气——虽然从头到尾他也没有看到过小林发脾气的样子，可他不能肯定待会儿听完他要说的话后小林会不会继续保持一贯的冷静。
他耐心的等着，眼望门口。小林走进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他了，他看着他往这边走过来，越走越近，许穹再次肯定原来自己还是有些放不下他，这么几天不见，看着他的视线里竟然带出了一点点的贪婪。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原来对他的喜欢已经比想象中要多了吗？
本来他是打算把主动权交到小林手上的，想着等他想清楚了要怎么处理都行他只要接受结果就好了。可是这么几天不通音信，他发现自己心中竟有种若有若无的怅然。人活一世，不同的阶断会遇到不同的人，缘起缘灭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有时候也没有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某些亲密的人就这么渐渐地在生命中悄然隐退。他惆怅地想：难道小林，也要这么悄无声息地退出吗？
忽然间有种很不甘的感觉，他几乎有些后悔那晚为什么要听肖云的放了小林一马，如果破例伸手挽留一次……会不会有什么转机？
看着对面的小林，许穹带着一点微微的自嘲笑问他。“我不主动打电话给你的话，你就不准备联系我了吧？”
很难想象他的嘴里，也会说出这种带一点酸溜溜语气的话。
小林谨慎地看了看他，垂眼笑了笑，“怎么会呢。本来打算过几天，也要约你出来谈一下的。”
“哦？”听到他这么说，许穹并没觉得有多高兴。因为他太清楚，谈话也是分很多种。
他沉吟了一会儿，沉稳地问：“那么，你想和我谈什么？”
小林没有立刻回答，茶楼里的小姐袅袅婷婷地过来奉上茶水，暂时打断了他们一下。
“请慢用。”
两人都冲着那小姐点了点头。茶是刚泡好的，几片茶叶身不由主地在水中翻滚追逐，小林的手指在杯沿上无意识地触摸，许穹也没有催他。过得一会儿，小林抬起眼来，很镇定很轻声地说：“我们分手吧。”
许穹没做声。
不算太意外，基本上，算是意料之中。
只是觉得喉咙干得有点难受。
小林的目光往旁边移开看向别处。许穹不做声让他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只能讪讪地：“嗯。就是……想说这个……”
许穹还是不出声。
他怅然地想：肖云，你赢了。
小林等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等许穹问‘为什么’吗？或者等他说‘那天不是你想的那样’吗？他过来的时候一路上都在想，如果许穹跟他解释，那自己要用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表情来听他那一番话，是不是也要在心里配合他说服自己眼见未必为实，眼睛也会骗人呢？
尴尬的静默中，小林忽然觉得这个样子，其实挺没意思的。
既然都说了分手，为什么还黏黏糊糊不干不脆，就算是故作姿态也要作一个潇洒的样子出来呀。
他咳了一声。“那，就这样吧……”他停了一下，看许穹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我走了。”
许穹的手比大脑反应来得快，在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一伸手抓住了他。
于是小林维持着一个要起不起的姿势愕然望他。
许穹深吸了口气，缓慢道：“你先别忙走，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小林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坐了下来。
许穹很没公德地在空调包厢里点起了烟。
他吸着烟，吸得缓慢而凶狠。
“小林子，我知道你是聪明人。有些事，你心头明白，却一直没有摊开来和我明说。今天我们都坦白一点，把话说开，行吗？”
小林笑了一下，也摸了根烟出来，“行。”
许穹沉吟了一阵，抬头直视他。“我需要婚姻，和一个属于我的孩子。”
“……”
已经有心理准备，坦白的话注定会伤人。可是小林还是觉得自己就象吞了孙悟空的铁扇公主，心肝脾肺肾都被什么狠狠拉扯的疼起来了。他很想愤懑地说你早就决定要结婚那当初招惹我做什么！可是一张嘴，却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哦……”
“而且，生意场上，逢场作戏的事，以后肯定也不会少。”
除却巫山不是云。可对许穹这样的人来说，巫山以外仍是云。从一个人身边流连到另一个人身边，数字叠加，于是人们称他们为风流人物。
小林嘴边渐渐展开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
“你知道我是双性恋。我可以接受女人。”
女人。小林不无讥诮地想，如果此刻自己是个女人，许穹会好好来哄他吧。搂着他的肩，温存细语……正因为他是男人，所以许穹才坚持要跟他坦诚相见，因为他知道他受得住。
“可是如果我说，从这一刻开始，我只要你一个男人，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收回分手那句话？”
小林的眼皮唰一下抬起来了，眼睛亮得，有点可怕。
许穹看了一眼就心虚得不敢再看，他视线下垂，发现小林搁在桌上的那只手指尖微微地在颤抖，他伸手过去用力握住他，有点苦涩的低语：“我很抱歉。只能给你这种程度的忠实。”
小林望了他一会儿，眼睛里的光慢慢恢复到常态。他手缓缓地抽出去，语声轻而坚定。“……不。”
如果在昨晚许穹提出这个提议，说不定他会答应的。因为那时候他很软弱，并且顾念着许穹的好。可是，针对同一件事，在半夜三点半作的决定和早上八点半作的决定是不一样的。改变主意并不是女人特有的专利。
许穹怔怔望他，涩然地，“你，不多考虑一下？”
小林想了想，再摇头。“不。”
他很高兴自己诚实地说了‘不’。原来，他还没有爱到卑微的地步，并没有低到尘埃里，他到底还是不肯这样委屈了自己，就象许穹喜欢他，也没有喜欢到要为他改变自己的生活态度一样。
许穹望着他，稍微有点混乱起来。“我已经越来越喜欢你了，留在我身边，说不定哪天我会蓦然醒悟你才是真爱——”
小林大笑起来。
许穹难堪地住口，自己也摇起头。他已经语无伦次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小林笑完了，说：“许穹，你是打算让我以后的日子都来闻香识女人吗。”
在他发现自己是他的真爱以前，他要在猜疑和妒嫉中生活多久呢？每天闻他衣服上不同的脂粉味，在他衬衣上发现长头发、口红印……那美好的一天，会不会感情都被磨光了也永远等不到？
许穹的身子缓缓向后靠去，靠在卡座上。小林猜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站起来准备离开，许穹并未拦阻，只是看着他的动作，说：“小林子你会不会后悔。”
小林站着认真想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许穹的问题，却反问着说：“那你呢许穹，你又会不会后悔？”
许穹不语。
他想也许会吧。等花心花到力不从心，又或是更提前一点，什么风景都看够了，对什么都索然无味的时候，或许在某个夕阳黄昏会忽然间怀念地想起：曾经有一个人想跟我过平淡安定的生活……
他淡淡地笑了，温柔地指下自己脖子上某个位置。“小林子，这里——”
小林怔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了，一巴掌捂住。
“替我给肖云带句话，就说……‘后生可畏’。”
小林涨红脸。“你什么意思！”
许穹笑了一下，目送小林出去。他想也好啊，这样子分手，至少没有撕破脸皮，说不定再见亦是朋友。缘份是很奇妙的，也许他们的交集不止于此呢？
从茶楼那个清幽的环境里出来，阳光耀得小林几乎睁不开眼。他抬手搭在额上，看这满大街的人来车往。
手机响，肖云充满活力的嗓门从那一头传过来：“林哥，有一趟泸定的货我们装不装？运费还可以，也有回货。听说海螺沟那边那个庙很神耶，我们可以顺路去抽根签！”
小林忽然觉得心情非常的愉快，他往路边停着的出租车走去，嘴里说：“哦，好啊。在停车场等我，我马上回来了。”
他钻进开着冷气的副座，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听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看见有客人了，正想关掉，小林忙说：“别关别关，我喜欢听。”
那司机挺高兴的，说：“是吗？”
小林说：“嗯。”
说了地址，司机打着方向盘，将车驶入车流中。那女声轻快地唱：
“……毋用计较，快欣赏身边美丽每一天，
还愿确信美景良辰在脚边。
愿将欢笑声盖掩苦痛那一面，
悲也好喜也好，每天找到新发现……”
真是好歌。
小林嘴边现出一丝明朗的微笑，他想起了许穹提的那个问题。小林子，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吗？也许再过几年还没等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时会吧。老李不是也说圈内人的生活就是这么现实吗？可是至少现阶段他不会。他才二十九，对人生还没到灰暗的地步。他还有这个信心，也还有这个精力。
漫步人生路，是啊，他的人生路才走了一小半，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就放弃希望了呢？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