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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湖斗(下) ...

  •   眼看两名少女的身影隐没在二楼,席枫敛去微笑,目光冷冷的注视着门外细密的雨帘。

      来到客房外,白雪轻轻的在门板上叩了几下,门内一无动静,她心道:难道世界还没起来么?便对冷香寒道:“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吧,我拿了衣服就去找你。”冷香寒应了声,正要离去,房门却突然被刘璃打开,她懒懒的打着哈欠问道:“你跑到哪里去了?这时候才回来?做什么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说着却并不让开,冷香寒笑道:“席大哥带我出去玩来着,没想到回来的路上就被雨淋啦!想和白师姐借两件衣裳。”刘璃也笑道:“你包裹里鼓鼓囊囊塞了那么多都是些什么,竟然没多带两件衣裳?”冷香寒强笑道:“师姐,你已经看过我的包裹了?”刘璃道:“我看你的包裹干什么?你的包裹里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么?嗯?”白雪插话道:“别再打哑谜了,冷师妹淋成这个样子要尽快换衣服才是,师姐,你让我进去拿件衣裳。”刘璃又看了冷香寒两眼,道:“我还没睡够呢,白雪你拿了衣服就去她房里换好了。”说罢她转身走回房里,冷香寒撇了撇嘴,道:“好吧,师姐,我回房里等你就好了。对了,师姐,你帮我把包裹拿来好了。”

      白雪走进房里,刘璃已经坐在镜台边梳头了,她一面拿衣服,一面道:“师姐你不是还要再睡的么?怎么起来梳头了?”刘璃道:“傻丫头,我那么说就是要她走开。她今天真的是和席公子一道出去的?”白雪道:“嗯,刚刚他们是一道回来的。”刘璃道:“白雪,你跟我说实话,那丫头是不是恋着席公子啊?”白雪手一哆嗦,道:“怎、怎么?”刘璃银牙轻轻咬住发绳,手里挽着头发,口中含糊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明眼人一看就晓得了。白雪,那席公子对你有意,你要留神那丫头对你不利。”白雪道:“我想……她应该不会……”刘璃道:“有什么不会的?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丫头是个死心眼,而且近来变得怪怪的,虽然我说不上来,但是总觉得她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你……”正说到此处,窗格上忽然传来“扑棱棱”的声音,刘璃放下木梳,前去打开窗户,只见一只通身雪白的鸽子飞进窗来,停在刘璃手上。
      白雪走上前来,但见那鸽子双翅上各点着一颗红点,奇道:“是咱们谷里的传信鸽?谷里找咱们么?”刘璃摇了摇头,道:“自咱们离谷以来,谷里就再没传出过什么讯息,我想……”她顺着那鸽子的脚踝摸去,果然找到一个铜环,顺着环扣剥下一管纸筒,那鸽子拍了拍翅膀,又飞出了窗外。
      刘璃展开字条一看,脸色登时一凝,白雪连忙问道:“怎么?字条上写了什么?谷里出了什么事吗?”刘璃将纸条合住,道:“没什么,你快去为冷师妹送衣服吧,别让她等着急了。”白雪从未见师姐有过这般吞吐之态,心里好生疑惑,但仍依言走出门去。

      走到冷香寒房里,她早已唤店小二煮了一大锅洗澡水。一见房里热气蒸腾,白雪立刻知晓她在泡澡,急忙关了房门,走到屏风后面,果然见到她正懒懒的靠在木桶壁上,将两只白细的胳膊搁在桶边上。白雪抱着衣服,道:“你洗澡怎么也不将门柄上,如果有人闯进来怎生是好?”冷香寒嘻嘻笑道:“我巴不得有人闯进来哩。师姐,你把衣服挂在屏风上,包裹搁在桌上就好了。”白雪将手中物事放好,心里犹豫着是否要问她回魂珠的事,只听冷香寒又道:“师姐,我包里有包草药你拿来给我好不好?在一张棕色的纸里包着的。”白雪将她的包裹打开,果然见到一个棕色的纸包,打开一看,里面尽是树皮草根,洗洗看下来竟然没有一样是自己认得的,便将东西递给了她,问道:“都是些什么?”冷香寒冷笑道:“也有你不认得的草药么?这是我和席大哥出去玩时,一个游方郎中给的,泡在澡盆里不仅能驱除寒气,泡完后还能肌体生香呢。不过我只买了这么一包,就不给你和刘师姐留了。”说毕便将整包的草药都倒进了盆中。白雪摇摇头道:“我也不要。”冷香寒又笑道:“我还有件事情要麻烦师姐,我的衣服全都被雨水打湿了,我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整个身子像是被打碎了似的疼,动都动不了,你帮我把衣服洗了吧?好不好?”看着雾气中,不甚分明的冷香寒的笑脸,白雪心里忽然变得毛毛的,却仍是点了点头。

      待白雪将冷香寒的衣服洗好,回到房中时,已是过了晚饭时分,桌上摆着两碗肉丝面,刘璃正在等她。吃饭时,刘璃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挑着面条,白雪也无甚胃口,吃了小半碗就将碗推开了。刘璃忽然道:“白雪,若是有一天你定要和那宇文太师为敌,你要如何?”白雪心中一颤,道:“师姐,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刘璃道:“我只是想……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你知道了那宇文太师是为非作歹,丧尽天良之辈,你、你要如何处事?”白雪微微垂首,道:“我、我不知道……”心中却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该怎么办才好?进而她又追问道:“师姐,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对不对?!难道、难道是谷里传来了什么消息么?”刘璃道:“没,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吃晚饭若是没事就早些睡吧。”说毕她起身出门而去,独留白雪怔怔的望着桌上烛火如豆。

      入睡后,白雪在床上辗转反侧,刘璃的问话还萦绕耳侧,事实上,自东莱一事后,这一念头时常在她心头冒出,但每次都被她压了下去。如今刘璃问起,细细想去,心头竟是一片茫然,两人立场对立,拔刃相向的场景,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听身畔的呼吸声,今夜失眠的人,不会只有她自己了。
      是夜,一宿无话。

      隔日清晨时分,白雪迷迷糊糊中听到刘璃在身旁说道:“我去湖畔租船,你再睡一会儿起来,过了申时去东湖就是了。”她随便应了一声便又翻身睡去。直到天色莹亮才醒来,醒来时,身侧已然空了,望着桌上半残的蜡烛,昨夜的谈话竟是恍如一梦。
      吃罢早饭,白雪去探了杨朔一次,他已能下床走动了,只是又不见了宇文拓。谈话间,杨朔心不在焉,说话颠三倒四,白雪只以为他大伤初愈,精神不佳,问宇文拓的行踪又是一问三不知,待了一会儿便退了出来。
      这日一日无事,直到过了申时,仍不见宇文拓回来,白雪心里暗暗焦急,心道:他不会失约吧?但眼看日头已逐渐向西方移去,只得唤了冷香寒,取了酒菜一道出门。临出门之际,她方才想起,好似今日也没见到席枫。
      两人离了客栈,向城东门行去。

      来到柳叶湖畔白雪买鱼的柳树下,但见树下丢着一只草帽,昨日卖鱼的渔夫却不知去向,湖湾里苇丛中泊着一艘小船,刘璃从船舱中钻出,头上还戴着一只斗笠,显得颇为俏皮,对她二人招手笑道:“你们快来。”二人走上前去,白雪笑道:“师姐,你从哪里弄来的斗笠?戴上去活像个渔家姑娘了。”刘璃也笑道:“这船家给的,他说近来湖上风急浪高,又恐傍晚再落下雨点,淋湿了就不美了,才连着船一道借给咱们的。”冷香寒却笑道:“想必那人看师姐年轻美貌,一时迷了心窍,连着吃饭家伙带着家底破坛烂瓦的都送给师姐了。”刘璃打量了她两眼,看她今日穿着白雪的白绫衫,淡紫色荷叶裙,显得娇柔可爱,不由笑道:“你可要当心,别一会儿汤汤水水的弄脏了白雪的裙子,就没地方换了。”
      当下,白雪和冷香寒钻进船舱,刘璃在船头,将那两尾鱼刮磷剖肚收拾好,带着宰好的鸡鸭一道交给白雪。白雪将两尾鱼煎得微焦,在鸡腹内填入山菌干笋等物,放入瓦罐中以文火炖煮,又将鸭肉切丁,和着豆腐姜蓉爆炒,待得三道肉菜做齐上桌,日头已然偏西。刘璃将果品摆盘,白雪削开一只竹筒,将白米埋入其中放在笼屉上蒸,冷香寒却坐在船尾,拿了些豆面,撒进水里,引着湖畔的小野鱼浮上吞食。正在忙碌之际,白雪忽听到舱外有人赞道:“好香!”便走出船舱,果然见到席枫一袭蓝衣,手里托着一只酒坛,立在岸边,手中摇着那柄白雪赠与的纸扇,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道:“我来迟了?”
      不待白雪开口,冷香寒笑道:“哪里来迟了?我师姐菜还没全烧好呢!席大哥,等了你好久,快到舱里来坐吧!”席枫笑望着白雪,道:“我可以上船去么?”白雪道:“本就是请大哥来吃饭的,怎的不能上船呢?”这时刘璃也循着声音,钻出了船舱,一见席枫便道:“可是来了,为什么都在外面站着?又客气些什么?一路行来,我瞧你们也没这么扭捏过。”说毕,她竟又进了船舱。

      席枫跨上舱板,走入舱内,将手中的酒坛递与白雪,道:“这是我早年藏得的一坛好酒,一直也没得个空闲去喝它。若不是妹子请客,我也等闲也想不起来。”白雪看了看刘璃,刘璃笑道:“我们师姐妹请席公子的客,怎么还能劳烦席公子亲自带酒水?怎么,难道席公子是嫌我们打的酒酸涩难喝么?”席枫笑道:“哪有此话,只是这酒不喝也是白搁着。而且,如是白雪妹子,这酒也是值得的。”刘璃听完一笑,对冷香寒道:“听听,咱们原是不配的。”说完,便继续到厨下忙活去了。白雪却因为他那番话有些手足无措,将酒坛塞与冷香寒,道:“我还有两个菜要炒,让冷师妹陪你坐着好了。”待她走罢,冷香寒一脸怨怼的看着席枫,席枫却面上无波,径自在小桌边坐了下来。
      待竹筒米饭蒸熟,白雪已经所有的菜肴整治妥当,摆盘放好。直至此时,仍不见宇文拓到来,她不免有几分慌张,心里道:他那么忙,难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么?又难道他临时改了主意不来了么?这般想着,她走出了船舱。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半轮落日沉在水中,映的水面金灿灿的,一行野燕掠过湖面,湖面水雾缭绕,极远之处散落着几点渔舟,飘渺的渔歌不甚分明。然而白雪却全无心思观赏,只是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城门方向。席枫跟在她身后,也步出船舱,问道:“怎的,还有客人没到?”白雪低低的“嗯”了一声,心里忽然感到极大的为难和隐隐的不安,她一直没有将二人同来赴宴之事分别告知他们,这二人素来不和,若是过会儿他们见了面,起了争执甚或者动起手来会该如何是好?太师一直不喜她和席枫在一起,如今她又瞒着他将他请来赴宴……
      看白雪脸色不佳,席枫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白雪摇了摇头,忽觉船身微微一震,似有人落在船头,她急忙回头望去,果然一人背映斜阳而立,夕阳为他高大的身躯勾出一道金边,他的面容却是影影绰绰的不甚分明。
      白雪不禁道:“你、你总算来了,我等了好久……”这般说着,忽然想到方才自己在厨下忙活了半天,只怕满身油烟,又恐头发上粘了稻草,心中不免慌乱起来,急忙用手梳理着头发。

      宇文拓却静立在原地,半晌方道:“你没告诉我他会来。”席枫也冷冷道:“若是早知你在此处,我也断不会来。”二人谁也不肯相让半步,一人立于船头,一人站在船尾,无人再发一言。
      许久不见人进来,刘璃钻出船舱,一见此景,心中立时明白,面上笑道:“二位这是练什么功呐?比谁站得久吗?如是这样,二位功夫那么好,这场比试不到天荒地老也得海枯石烂,到那个时候咱们都不知道到哪里晒牙渣骨去了,还怎么评输论赢啊?就算比不了那么许久,便是到了明日,酒也酸了,菜也馊了,岂不是辜负了白雪的一番心意?”这番笑语落地,宇文拓和席枫各自收回了视线,席枫冷笑不语,手中纸扇轻摇。宇文拓的目光从席枫身上扫到白雪身上,又从白雪身上扫回席枫身上,虽面上平淡,眸中清光却冰冷如霜,初秋的夕阳里,白雪竟然感到了一丝寒冷。
      当下,刘璃走到白雪身边,笑着拉了拉她的手,白雪会意,轻轻开口道:“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开席吧。”说毕,她向宇文拓身边轻移了两步。

      夕阳入水,万籁皆寂,晚风徐徐吹过,湖畔芦花如雪,泛起阵阵波澜,柳叶淡黄,随风飘零,秋意更浓,船中五人端坐桌边,白雪执壶为五人添满酒水,虽然在场师姐妹里排行冷香寒最小,按何欢谷规矩,这些杂务该由她来做,但白雪心里情愿,能亲手为他斟酒,也算一件乐事吧?此次一别,下回再次相遇就不知是什么情形了,她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所以眼下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待得白雪为五人添上酒水,正要开席之际,刘璃却突然走到舱外,解开拴在柳树上的麻绳,长篙一点,渔船便晃悠悠的飘向湖心。刘璃走进船舱,正欲出言,席枫却开口道:“你放心,今日无论怎样,我也不会在这儿和这位宇文大人动手的,你也不必特意将船划到湖上去。”刘璃巧笑嫣然道:“再过半个时辰,月亮就要上来了,咱们在湖上饮酒赏月,岂不比窝在那芦苇丛里来的强?”席枫轻轻扯了扯嘴角,看向宇文拓,却见宇文拓也正向他望来,两人的目光相碰便又随即岔开。
      刘璃捧起酒盏,对两人说道:“这一路上多得二位照顾,若没有二位出手相助,我师姐妹三人怕不早就一命归西,踏上黄泉路了,所以今日我师姐妹三人特地在此设宴,以答谢二位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先干为敬了!”说毕,雪白的脖颈一扬,便将整碗的酒水尽皆咽下。宇文拓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道:“刘姑娘客气了,不过是顺手之劳,何敢居功?”他看了白雪一眼,又道:“便是不相干之人身陷险境,本座也会出手相救。”听他意有所指,白雪不禁心中一颤,垂下头去。
      席枫却道:“今日刘姑娘请在下在这湖畔饮酒赏月,原是风雅之事,刘姑娘却为何出此见外之语?好不让人扫兴。”刘璃笑道:“好啊,如此说来,倒是我刘璃的不是咯。好,我自罚三杯!”说毕,她连饮三盏,道:“就请二位宽宏大量,不要与小女子一般计较了吧。”白雪看她饮得豪迈,心道:这酒虽是在镇上买来的,并非佳品,但论及酒劲儿倒也不弱,却不知道师姐竟如此好酒量。转念又想道:师姐以往从不与人低声下气,怎的今日对他们反倒处处小心?她说是为了答谢他们相救之恩,但真的是这样么?师姐行事从不喜与旁人多说,便是我也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当下五人再无多话,宇文拓一直闷声饮酒吃菜,席枫往日颇多笑语,此时却也一言不发,冷香寒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个不停,刘璃却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压根没尝出咸淡,白雪见自己精心烹调的菜肴,满桌人竟然无一认真品尝,不免有几分闷闷不乐。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璃笑道:“这样吃酒没有半点趣味,真真闷死人了。”说着,她侧身将船舱的窗户撑开,道:“这会儿想必月亮也出来了,咱们赏月。”闻言,众人向窗外望去,果见一弯冷月悬于湖上,清光遍洒,夜风徐来,湖上水波不兴,波光粼粼,湖岸边星星点点的亮着几点渔火,不知何处何时响起的渔歌乘着夜风撒进小船,顿时船中一片寂静,只听着那细细的渔歌婉转缠绵于众人耳畔。

      白雪凝望着那月色湖光,心道:不管什么江湖纷争,若是永远能这样该多好。这般想着,她转头望向宇文拓,却见月光下,不知是否是阴影的缘故,他眸中惯有的冷光不见了,面上似乎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俊朗非凡的容颜竟让她看的有些痴了。似是觉察到她的凝视,宇文拓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便碰在了一处。白雪微觉羞窘,却并未躲开,直直的迎了上去,沉溺在他的双眸中。情动处,他不禁伸出手便要覆在她的手上,却为一声轻咳打断,这才如梦方醒的匆忙缩回。尴尬之余,他执箸伸向盘内的一块鸡肉,孰料筷子刚触及肉块,另一双竹筷也压在了上面,宇文拓抬头望去,却见那双筷子正握在席枫手中。席枫笑道:“真想不到,我席某喜欢的东西,宇文太师也喜欢。”
      顿时船中气氛为之一滞,白雪望着两人,正欲说些什么,冷香寒却插口笑道:“刘璃师姐,咱们这回再走就要去找齐师叔他们了吧?”刘璃和白雪心中一怔,何欢谷有规矩在外人面前不得妄谈谷内事务,不知冷香寒此刻突然谈及此事是何用意。二人并未接话,只听冷香寒又道:“咱们和师叔他们分手也有好久了,我倒是很想念血兰师姐呢。白师姐,你也想欧阳师兄了吧?”白雪不解她话外之意,只是应了一声。宇文拓和席枫从未听她们谈到过师门中事,此刻忽听冷香寒提起,也放下了手中竹筷。冷香寒却端起酒盏细细的抿了一口,方继续道:“白师姐,我听谷里的师姐妹说,你在十五岁那年和欧阳师兄订亲,相约二十成婚,如今已过了三年了,不知师姐的嫁妆准备的如何啊?”
      她声音虽不高,却如同一声炸雷落在船中,船中无人再出一言,冷香寒低头轻笑着把玩酒盏,四道目光直射在白雪身上,白雪脸上顿时一片雪白,强烈的惧意扼住了喉咙,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他会怎么看我?惊慌失措之下,她望向宇文拓。
      宇文拓静静的望着她,满脸淡漠看不出喜怒,半晌他才淡淡的道:“她说的是真的吗?”白雪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吞吞吐吐道:“是……不……我……”宇文拓不再出声,脸上平静依旧,眸中的清光却越来越冷,直至白雪禁不住的瑟瑟发抖,他却别开了目光,再不看她一眼。席枫却至始至终低头饮酒,一声未出。舱中一片死寂,桌上的烛火闪烁,映的每个人脸上影影绰绰。

      便在此时,忽然湖上传来一阵激烈的刀剑相碰之声,众人立刻向窗外望去,只见月光下两道影子缠斗甚紧,一时晃得人眼睛发花。令人惊异的是,那两道影子竟是飘于湖上,刘璃心道:难道是鬼?随即又道:鬼魅无形,又怎会动刀动枪。那便是妖物了,能有这般修为的妖物,倒也有几分道行了。却不知他们为何在此地动手?白雪为方才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只看了窗外两眼,见二人身形晃得人眼花缭乱,便没再看下去,只呆呆的望着桌上的酒坛出神。
      宇文拓和席枫却看得分明,但见那两人一人身着白衣,头缠白巾,装束怪异,使一柄木杖,另一人一身灰衣,手里两柄弯刀。灰衣人攻势极是猛烈,一招一式皆下死手,虽是刚烈有余,却失之灵巧。那白衣人身形飘忽不定,手里木杖指东打西,毫无章法可言,虽未必是宇文拓和席枫的对手,但足以压住灰衣人的攻势,是以他手中虽无利器,却占尽上风。又过得五十余招,灰衣人肩头中重重的挨了一杖,他连声怒吼,攻势却逐渐见缓。白衣人的木杖之上似是镶了什么利刃,灰衣人吃了方才那一记,肩头受伤,随他出招进退间,鲜血滴滴洒落在湖水中。
      眼看情形对那灰衣人不利,刘璃心道:若我出手,倒能解他之围,但却不晓得这两人谁对谁错,随意出手若是救错了人却又如何是好?那白衣人身手虽诡谲,但到底还是个人身,那灰衣人身上却隐隐有妖气了,还是先看再说。
      她既已看出那灰衣人是妖,旁人也都觉察到了,是以无人发问,只看那湖上形式。此刻白雪也回过神来,再度看向湖上,不由大吃一惊,却见那缠斗的两人,一人是南疆来使,另一人却是昨日在这湖畔卖鱼给自己的渔夫!她心中暗暗称奇道:真想不到这渔夫眼睛虽盲了,却也有这等好身手。昨日我问他买鱼时却未察觉到他身上有妖气,怎的只过了一日,他就冒出妖气来了?难道他身上有什么法宝来压制么?
      再过得二十余招,那灰衣人招式越发凝涩,他身上滴下的血滴竟然开始发黑,原来那南疆使者木杖上淬有蛊毒,灰衣人方才吃那一记已然中毒了。他虽身中剧毒,却无丝毫收手之势,出手间更是只攻不防,众人心中已然明白:此人这条命是要拼在这里了。忽然他双刀间露出破绽,白衣人木杖一递,杖头利刃猛然刺入他胸口,灰衣人身形一滞便从空中跌落下来,登时湖中水花四溅。
      灰衣人的尸身落入湖中片刻便即浮起,白衣人缓缓飘落在他身侧,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而后便向东离去了。
      船中众人这才回神,心中都道:原来他二人相斗是为了争夺物事,却不知那人是什么妖物,能修得人身怕不有近千年的道行根基,死在此次却也可惜。便在众人以为事情了解之时,忽听岸边传来一女子的悲鸣,只见一艘小船快速的滑向湖心,撑船者却是名妙龄少女。
      那少女将灰衣人的尸体搬上小船,趴伏在尸体上哀哀痛哭,其声悲恸,听者动容。刘璃白雪等女子不禁为这哭声感染,心中也腾起一片淡淡的哀凉,那少女哭了半晌,直起身子,月光映着她挂满泪珠的脸,倒是颇为美丽。只听她道:“哥,我骗了你。”一面说着,她轻轻抚着灰衣人的尸体,又道了声:“哥,我骗了你。”这声轻柔非常,似是与情人耳语,她脸上浮起一抹微笑,笑容甜美明媚,绝难让人联想到她便是方才那抚尸痛哭之人。刘璃却忽然惊叫道:“不好,这小姑娘要寻短见!”说毕,她便要出舱,却见那少女高高举起灰衣人用过的弯刀,口中喃喃笑道:“哥,等我。”她双手狠狠刺向腹部,钢刀入腹,身子便软倒在灰衣人尸体旁边。
      众人一时无语,湖上夜风大作,湖畔柳树瑟瑟作响,月光冷冷,令人倍感凄清。
      不知过了许久,白雪轻轻道了句:“回岸边吧,帮他们收拾了尸体,到天亮时人看见就麻烦了。”

      众人将那两人的尸体拖到岸边,点火焚去,那灰衣人的尸体逐渐现出蛇的模样,那少女却依旧是个人身,众人心中都道:怪道他的尸身沉不下去,原来是这个缘故。那少女是人,却如何与这妖物混在一处?如此痴情却也难得了,世间多少夫妻同床异梦,这一人一妖却能同生共死,实是令人不胜唏嘘。眼看那蛇精的尸体在烈火中化成灰烬,刘璃忽然想道:有这样修为的妖物当有内丹才是,这蛇精却为何不见内丹?难道方才那白衣人摸去的便是他的内丹么?

      待收拾妥当,东方天色已然发白,刘璃伸了个懒腰,对宇文拓和席枫笑道:“二位,我们师姐妹要去寻人,不便与旁人同行,咱们就在这儿分手吧。昨日那餐便饭实难报二位的恩情,但我等急着赶路。日后如有机会,我们师姐妹再报答二位如何?”宇文拓淡淡道:“区区小事,刘姑娘就不必放在心上了。”说毕,他转身便向城门方向走去,竟是未在看白雪一眼。白雪只觉胸口阵阵烦恶,纵有千言万语却都在遏在喉口,张口便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席枫却微笑道:“昨日足感三位盛情,在下极是尽兴,本想寻个机会还席,既然三位还要赶路,在下也就不强留了。咱们后会有期。”说毕,他深深地望了白雪一眼,向那与宇文拓相反的方向走去。
      待二人走远,白雪扶住柳树干呕起来,冷香寒嘟哝道:“他们就这样走了啊。”刘璃笑了笑,也不查看白雪情形,走到冷香寒跟前,纤手一扬,狠狠的给了她一记耳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湖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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