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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情悸 ...


  •   说笑了一会儿,已到了饭时,单小小与尉迟嫣红也不待吩咐便将饭摆了开来。白雪见那饮食甚是考究,连盛放的器具也十分精致,心道果然是王室娇女,便是在这样偏远的地方也能寻到这样的精致的饮食。她哪里知道,这些东西俱是宁珂郡主从龙舟上带出来的。

      吃罢午饭,郡主有些懒懒的,对白雪道:“在这里都待了好几日了,真是没趣儿的紧。我要出去走走。你是早上到这儿的,想必这会儿也该累了,就在这儿歇会儿吧。小小会照看你的。”说罢便对单小小和尉迟嫣红道:“小小,你留下照顾白姑娘,嫣红跟我出去。”说完,便和尉迟嫣红一道出了帐篷。

      白雪自昨夜半夜起来后,便没再睡过,这时听郡主一说,果然觉得困倦不已。待单小小铺好了铺盖,便睡下了。

      这独孤宁珂是独孤皇后的侄女,幼年时曾生过一场大病,险些没了性命,是以其爹娘甚是宝贝。她□□撒娇,言谈讨喜,深得隋炀帝和独孤皇后的喜爱,也因而她在宫中比之一般的嫔妃郡主更有地位,这次她能随宇文拓出来抓刺客,便是在殿前哭闹的结果。

      这一觉,白雪睡得昏昏沉沉,并不舒适,似乎还做了个古怪的梦,可是醒来后梦中的景象竟是都记不起了,只是脑袋还沉沉的。
      “姑娘醒了啊?”单小小娇柔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嗯……”白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见到她正坐在自己身畔,手里还拿着一块湿的布巾。
      “姑娘是不是做恶梦了?一直在呓语,还出了一头的冷汗。”说着她拿那块布在白雪脸上擦了擦。
      白雪脸上一凉,便清醒了过来,暗道你知道我做恶梦了,怎的不叫醒我?面上也不露出,只是问道:“郡主回来了吗?”
      单小小放下手巾,起身去倒茶,道:“没有。”
      “那……她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白雪接过单小小递来的杯子,问道。单小小向她微微一笑,道:“主子的行踪,我们当丫头怎么敢过问?只是听吩咐行事罢了。姑娘只管待在这里好了,奴婢自会好生伺候姑娘。”她这话听上去虽甚是有礼,实则夹枪带棒。白雪碰了个软钉子,便没再问下去,只是低头饮茶。那茶水碧绿,清香扑鼻,轻啜一口润心沁肺,实乃上品。这么昏沉的一觉,她也着实口渴了,便捧着杯子喝了起来。单小小却不经意的道了句:“姑娘睡时,太师来看过两回,我见姑娘睡得熟,便没叫醒姑娘。”闻言,白雪抬头,刚要开口相问,单小小却又笑道:“咱只是郡主的奴婢,可不听旁人的吩咐。”看她那神情,白雪知晓再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只是两口喝干了茶水,将杯子放在了桌上。单小小要再为她倒茶,她赶忙道:“不必了,我不喝了。”单小小没再说话,收拾了杯子,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出去了。独留白雪一人在帐篷里坐着。
      帐篷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她睡了那么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想来该是黄昏了吧?四周一片寂静,死气沉沉的仿若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人了。不仅没有人来去的走动声,便是连鸟鸣虫吟也一概没有,寂寥一丝一丝的啃噬着她的心,忽然的,这帐篷里是说什么也待不下去了。那单小小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再也没转来,她起身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其时已是傍晚时分,西方天际漫着朵朵的红云,不再毒辣的阳光柔和的洒满了空谷,淡淡的倦意和暖意从四肢涌到心里,舒适也就弥漫开来。她眯细了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定睛一看,却见空谷里更无第二个人,只一人背身立在谷口。夕阳落在那人身上,给他高大的背影镶上了一道金边,满头古铜色的头发也变成了金色。那人正是宇文拓。
      白雪望着他,心道怎的只他一人在这里?他、他方才来看了我两回,是有什么事吗?这般想着,她朝他走了过去。
      听到她轻微的脚步声,宇文拓没有回头,淡淡的道:“你醒了?”
      白雪来到了他身畔,道了声“嗯。”宇文拓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白雪心中一动,暗道好像在我面前他从来都不自称本座。道:“我听小小姑娘说,你来看过我两回,我想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宇文拓静默了一阵,方道:“我想问你是怎么到的此处。这里并非通都大道,前不着村后不挨店,你一个单身女子怎么会‘路过’此处?”白雪心头一拧,不答反问道:“那你们又为何在此处?”
      宇文拓冷冷道:“若我说是在附近发现了刺客踪迹,来捉拿刺客呢?”闻听他语气冰冷,白雪心内不快,面上便露了出来,低头不语。半晌,宇文拓道:“若是你有什么不便,就不必说了。”白雪忽然抬头道:“你为什么不抓我?你明明知道……你这般行事,皇帝不怪罪你么?”宇文拓看着她,道:“这个,你无须挂心。起火和行刺之时,你在我面前,料来你不是真正行刺皇上之人。”白雪道:“若我是呢?你就要抓我了?”宇文拓面色一寒,道:“你今日怎的这般啰嗦!”白雪被他当面叱责,心中不知为何起了几分委屈,鼻子便有些酸酸的,将目光移向了别处,沉默了许久。

      良久,宇文拓忽然道:“最近的火烧云好像太多了些。”白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见那西方天际火烧云满布,比平日是多了不少。她心中道天上多几块火烧云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但再看宇文拓,却见他一贯淡漠的脸上竟然现出淡淡的疲惫,她暗暗想道以前在谷内时,听师兄师姐讲外面的百姓有多疾苦,世道有多不好,皇帝有多昏庸,我也全当故事听了。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竟是比之前听到的有过之而不及。杨家的江山早在风雨中飘摇了,全仗着他四处平叛,左右周旋,隋朝才会苟延残喘到今日。外人只道他位极人臣,手握重权,多么威风,可这番风光背后的寂寞和疲倦想必是谁也看不到的。想到此处,她微感凄凉,只觉世道沧桑,生出些许伤感。
      宇文拓听她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她,其时白雪也正望着他,两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与他视线碰上,白雪面上微红,目光却被那双妖瞳牢牢的吸住了。夕阳下,那双金银妖瞳竟深沉有如黑夜一般。
      四周静得出奇,只有傍晚的凉风吹过空谷时发出的呜呜的声响,白雪几乎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什么时候,细细的雨丝漫天飘零,忽然间天地一片茫茫,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朦胧,只有对方的眼睛还是明亮清晰的。
      蓦地,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轻声道:“你来时,没戴这簪子。”
      她有些迷惑的看着他,她惯看他眼中的冷漠或是平淡,却几曾有过这样的温柔?许是被那双眸蛊惑,她握住了他抚弄自己头发的手,凉印印的。
      被那只柔软的小手握住,宇文拓胸中一热,一时冲动将她带到了自己怀里,紧紧的拥住。
      起初,白雪除了羞赧外还有些害怕,但很快心情便在他的怀里平静了下来,被那双强健的双臂环着,她只觉得心安。
      她闭上了眼睛,偎依在他胸前,静静地倾听着他的心跳。
      宇文拓注视着偎在怀里的人,满头的白发像雪一般的明净,一如她的人。也许和那些八面玲珑的女子比起来,人情世故上,她或者笨了点。但是对于久在官场的他来说,与她相处时他能找到久违的宁静。那些太过聪明的姑娘,有时候并不怎么讨喜。在京城,他也结识过不少名媛闺秀,甚至还有公主郡主,她们中有的固然有大家风范,有的固然才华出众,有的固然长袖善舞,但是和他们相对,他好像又是身在官场不得不周旋,只觉更累。
      低头,轻轻的在细细的发缝上啄吻着,怀中人抖了一下,却没有拒绝的意思,他便继续拥着她

      如果不是斛律安,二人不知道还要这样相拥到什么时候。
      听到斛律安有意的咳嗽声,宇文拓立刻放开了白雪,白雪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斛律安。宇文拓道:“怎么样,找到郡主了么?”斛律安道:“找到了,她在谷外那个废村里,韩老将军在那里。只是……”宇文拓道:“怎么,还有别的事?”斛律安一拱手,道:“是,郡主吵闹着不肯回来,说太师……太师软禁她。她闷得慌。”宇文拓皱了皱眉头,没有接话。
      白雪心里七上八下的,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一直在想着方才的情景,暗道我怎么就那样任他抱了,我、我……他不会就此轻看我吧?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这么窘在一边。便在这时,宇文拓道:“罢了,我去把她带回来。”继而他转头对她道:“你回帐篷去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说罢,他大步向谷外走去。
      白雪望着他的背影呆了一会儿,转头却见那斛律安还在这里,目光四处乱转就是不看自己,心道他怎么不去?即刻便想到他是留在这里看着自己的,自己怎么说也算不得人家的客人。相通这一节,她便觉得有些怏怏的,回帐篷里换衣裳去了。

      待她刚打理好衣物,郡主便回来了,脸上有些不高兴,单小小和尉迟嫣红跟在她后边,小小一直道:“哎哟,好啦,人家太师也是担心你嘛。不是当奴婢的多嘴,这也就是您了,咱们别说丢了,敢死到外头也没人理会得。太师的脾气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就这么干拗着他,他当然生气了。哎,嫣红,你快给郡主换衣裳,着了凉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尉迟嫣红像是不大喜欢说话,进来后一句没说便从衣箱里取出一套裙衫为宁珂郡主更换。
      待换好了衣服,宁珂郡主这才对白雪笑道:“对不住,把你撇在这儿了一个下午。我实在是闲的发慌了,这才出去的,没想到走着走着就走远了,刚回到谷口又被那韩腾逮住念了一顿。都这会儿了,咱吃饭吧?”一面说一面让单小小排上饭来。

      吃罢晚饭,郡主点了两根蜡烛,和白雪闲聊,所谈不过是些见闻趣事,夹杂着胭脂水粉衣物首饰,她能说善道,一件小事从她嘴里出来也能让人听得津津有味。两人就这般一直聊到很晚,方才睡下。

      午夜子时,虽然已是深夜,白雪却全无睡意,听帐篷内均匀的呼吸声,看样子郡主、单小小和尉迟嫣红都睡熟了。银色的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了一地,她轻轻的翻了个身,郡主那张精致的脸映入眼帘。郡主似乎睡的很熟,睫毛微微的颤动着,唇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白雪不仅好奇她到底梦到了什么?
      郡主为人亲和谈笑有礼,身上并没有贵人通常会有的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人很难将她拒于千里之外。另外,她好像对自己格外另眼相看,那单小小不是说郡主轻易不会赠人物品?那为何她会将那价值不菲的铃铛发簪赠与自己这个初次相识之人?日间她虽是与自己谈笑,但言谈间她好像是对那宇文太师的兴趣高过了自己,她……她对那宇文太师有意吗?
      这般想着,她情不自禁又回想起傍晚时的那一幕,虽是害羞,仍是止不住的想着他怀里的温暖,想着他身上的味道,想着他……他落在自己头上的吻……
      可是,如果郡主真的对他有意呢?太师又是怎么想的?就算他心里有她,那又能怎样?一个是朝中重臣,一个是修真的孤女,他们之间怎么可能?郡主和他倒还差不多……她初识情爱,并不知道陷入情爱中的人便会这般患得患失,顾虑重重。忽然她心念一转,惊道:啊哟,我把义兄搁在哪里?自出谷之后,我就极少想到他了,后来事情一多,干脆就再没想起。我、我怎能这般辜负于他?
      我……想起欧阳擎昊,她心内很是愧疚,但若要她现在回谷履约嫁他,她又极不乐意,顿时心内一片茫然。

      她坐了起来,看看同在帐篷里睡着的三个姑娘,一样的年龄,不知道她们是否有这样的烦恼?睡得真熟呢……
      睡得熟?她猛然醒悟:她原本不是要伺机逃走么?现在午夜人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情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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