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侍花主人

141、聚首（下）

　　当下，白雪便引着席枫往冷香寒的屋子去，走至门前轻轻扣了扣门板，道：“师妹，席大哥来看你了，可否方便？”话音落地，便听内里被褥悉索声响，冷香寒低声道：“不碍事，请席大哥进来罢。”白雪便推开房门，请席枫进去。

　　席枫走入房内，见屋内窗子紧闭，药气冲鼻，不由得先自皱了皱眉头，又见冷香寒强自撑着身子起来，忙道：“不必起身了，怎么几日不见，又见沉重了？”冷香寒道：“本已快好了，只是前日同师姐们一道回来，路上被颠了一下，下车时又吃了几口冷风，存了些寒气，就又不舒服了。”席枫闻言，便望着白雪道：“我说不要挪出来，你偏不听，若是还在郡主府里，哪有这些事。”白雪微微一笑，道：“师妹素来跟着我走南闯北，往日与人动手也曾吃过亏，不过谷里自带的伤药一涂，哪里不曾去得。不想今日挨了这么一下，竟而伤了元气，连动也动不得了。你们两个在这儿说话，我去厨房看看。这么冷的天，难得席大哥来一趟，我去亲手炒几个菜来。”说着，也不看二人，便走出了屋子，顺手带上了房门。

　　恰逢刘璃上来，见她出来，轻声问道：“他们在里头？”白雪点了点头，道：“我下去看看，天气冷，添个锅子罢。”刘璃见她下去，走到房门口，待要伸手推门，忽听得里头喁喁声响，便缩回来手，立在门前。但听得席枫道：“……本座才听闻你师姐说不日你谷中列位长老就要进京，你可知道？若是知道，为何不报？”冷香寒道：“我怎么知道？她们现下已是什么事儿都不跟我提了。”席枫道：“不跟你提，你便也不问？若不能设法探听消息，本座要你何用？”冷香寒叹了一声，道：“她们不说，没头没脑，我怎么问？你……你来看我，就只为说这个？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席枫冷声道：“当初是你来毛遂自荐，你是什么，倒要来问我？既然你谷中长老要进京，本座意思，你们还是去郡主府住着，也好来往亲近，有郡主府照拂，诸事也方便。”冷香寒道：“今日的情形，你也是瞧见的，刘璃师姐素来是拿定主意的人，自不必说了。白师姐她也不愿与我多说什么。这件事十分棘手呢。”席枫道：“她……你白师姐如今也不是当初的白师姐了，心里也有主意了。也罢，这事你就好好地办，能成更好，若不能，本座另自有处。”

　　听到此处，刘璃暗暗冷笑，忖道：想不到这丫头，竟还出息了。
　　白雪提了食盒走上楼来，见此情状，轻声笑道：“怎么不进去？只在这里听觑？”刘璃冲她摆了摆手，便推门而入，笑道：“两位体己话儿说够了没有？”冷香寒面上微微泛红，低下了头去。席枫则道：“刘姑娘惯爱说笑，在下不过来代郡主来瞧瞧冷姑娘，要说的也只是郡主捎来的话，哪有其他？”刘璃也不分辨，只笑道：“是我失言了。”又对白雪道：“饭有了？”白雪道：“有了，冷师妹身上不方便，我拿了上来，就在这儿吃罢。师姐先陪着席大哥下去。”席枫也不推辞，就起身道：“如此，打扰两位姑娘了。”

　　当下，刘璃先自出门，席枫走到门边，回首见白雪仍在房内，问道：“你不来么？”白雪将食盒放在桌上，道：“我先打发师妹吃饭。”席枫便颔首而去。白雪见他们都去了，走去将门掩好，才回来揭开食盒盖子，将粥饭羹汤一一取出。冷香寒见是一碗粳米粥，一碟香油拌的腌菜，眉头微皱，道：“师姐，我近来日日吃这些稀饭咸菜，嘴里实在淡的紧了。我……我不想吃。”白雪吹凉米粥，喂到冷香寒嘴边，温言笑道：“你这几日一直卧床不起，汤药又不曾断，脾胃虚弱，若是此刻食用荤腥，只怕还要添上饮食不消等症，那时身上伤痛未愈，药饵又难进，便是我也要棘手了呢。你安心，我早炖下了鸡汤，晚上拿来给你吃。”冷香寒点了点头，就着白雪的手吃了那勺米粥，不再多言。
　　白雪打发她吃过饭，道：“你在这儿歇着罢，我下去了。”冷香寒微微点头，轻声道：“师姐自去忙罢。”

　　白雪拎着食盒下得楼去，见刘璃与席枫正对坐桌边，两副碗筷摆放整齐，桌上饭菜丝毫未动，就笑道：“你们怎的不吃？天气这么的冷，一会儿饭菜就都凉了。”说着随手将食盒递与了店小二。刘璃笑道：“我倒这么说来，只是你席大哥说什么也不肯动乱了饭菜，定要等你。”白雪走到桌边坐下，向席枫道：“席大哥也未免太客气，我若迟迟不下来，你与师姐便挨饿不成？”席枫亦莞尔道：“旁的也就罢了，你亲手做的菜，我怎好先动？”又望着桌上黄铜小锅里炖着的羊肉汤，道：“你心思也巧，用炭火煨着，任天再冷也不会凉了。”白雪微微一笑，并不接话，只唤了店小二取来一碗一盘，将桌上菜肴尽数拣了些盛在盘内，又舀了一碗肉汤吩咐小二送到厨里灶上温着。刘璃静看她料理，只笑而不语。席枫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冷姑娘已吃过了饭，这是要留到晚上的？”白雪道：“我义兄久出未回，给他存着一分，备着他回来要吃的。外头又起着大风，恐怕他吃了一肚子冷风，有碗热汤暖肚子也好。”席枫冷冷一笑，道：“你待你义兄倒好。”白雪道：“兄妹情分，该当的。”

　　冬日天寒，一顿饭只吃了两刻钟便匆匆散了，席枫无意久坐，只说了些“保重身体”等语，便去了，白雪与刘璃也并无留人之意，送至门前看着他行远了才回房。

　　刘璃先行回房，白雪走去看了冷香寒一眼，见她又睡熟了，替她掖了一回被子，转身见桌上正放着席枫带来的那只红木盒子，瞧了冷香寒两眼，悄悄打开一瞧，见里面放着一只绘着侍女捧花的小巧白瓷瓶子，便伸手拿起，一晃只觉里面放的都是些丹丸等物。白雪心中一动，便打开塞子，倒出一粒来却是枚朱红色丸药，便笼在袖里，转身出了门。

　　回至房内，见刘璃正守着一个炭火盆烤火，盆上驾着一座小炉，正煮着一壶茶水，白雪笑道：“什么时候笼的火盆？倒是好旺的炭火，屋里也暖和的多了。”刘璃道：“你不见外头下雪珠了？虽不大，屋里可湿冷的很了，放个炭盆舒服些。”白雪点点头，道：“师妹现在睡着，待她醒了，我也去给她笼一盆去。她身上的伤才结口子，元气不足，受了潮气，可就不好了。”刘璃道：“你待她倒是好。”白雪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叹道：“好歹师姐妹一场，她这般模样，我看着实在不忍。她……我无父无母，师姐你是知道的，义父义母待我虽好，究竟是隔了一层。在谷里时，师姐你，血兰，还有义兄便是我最亲的人。出了谷，就是她了。你们四个，任是谁我都不希望有事。若是……若是谁有了个万一，我……我不知我会怎样。”刘璃一笑，道：“只怕，你还漏说了一人罢？”白雪脸色微红，将手放在炭盆上受那热气，道：“师姐，我与你之间素来亲厚，我的事也从无瞒你的。既然提到了他，我索性便说说他，也省的日后你我说话间，师姐总拿这个取笑。”刘璃不防她忽有此语，不禁一怔。但听白雪开口道：“自遇上他以来，我心里是一直有他的。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他倒行逆施，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生灵。那日师姐说若他日有个万一，你心中也再无憾事，只因与他好过。我今日也对师姐交个底，若此事是非已成定局，为天下苍生，我该做之事必不会少做一件，但我今生便再不婚嫁，记得住他，也对得住这番情。至于义兄，我敬他是兄长，便终身都待他如亲兄长。这件事待义父到来，我会去说。是我负了他，便再不能耽搁了他。”刘璃先前心里虽已有了疑影，现下忽听她亲口说出，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为好，只得道：“你怎么拿了这个主意，什么终身不嫁，你年轻不知轻重，才说得出口。待过上几年，你有些年纪的时候，定要后悔的。”白雪目不转睛的看着刘璃，道：“经过了杨朔将军，让师姐再适他人，师姐可肯？”刘璃语塞，顿了半晌才道：“你竟拿了我比例子，你既定了主意，我也不好说什么，你觉得好便好。”

　　白雪见茶滚了，便倒了两盏，递了一盏与刘璃，轻抿了一口细品滋味，却觉茶香中蕴着淡淡的辛辣之气，便道：“这茶里放了姜片？”刘璃道：“你倒细心，外头下了雪珠，屋里潮冷，放些姜片暖胃驱寒。”白雪道：“那不如再放些红枣，更滋补了。”刘璃一笑，道：“你便爱做这些事。”白雪亦笑道：“我没旁的本事，也就只好在这些小事上下些功夫了。”刘璃道：“虽是小事，却暖人心，怪道他们三个都围着你转。”白雪神色微暗，道：“既然今日我已把话说了，师姐日后就不要再提此事了。”刘璃顿了顿，道：“你拿定了主意，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欧阳，他亦是此局中人，你可要先告诉了他？”白雪细想了片刻，道：“不了，若是先对他说了，以他的心事，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且义父义母对义兄甚是溺爱，若义兄先去义父跟前闹了，这事反倒弄拧了，我瞧还是当着谷里长辈的面说开了的好。”刘璃道：“既如此，你自己看着办罢。只是方才席间，你明知欧阳如外出便必不会回来吃饭的，如何又为他存菜？弄得你那位大哥好不高兴。”白雪淡淡一笑，道：“我原以为师姐知道我的意思的。”刘璃道：“我并不知道？”白雪道：“我是要他时刻记着，咱们这儿还有一个男人呢。”刘璃笑道：“原来你是拿他做挡箭牌啊。”

　　白雪与刘璃吃了一盏茶，白雪道：“今日来来往往好多人，有件大事我一直不得空告诉师姐，不知师姐知不知道咱们谷里，封谷了？”刘璃乍闻此言，一失手险些砸了茶盏，些许茶水却泼了出来，浸湿了袖子，便忙将茶盏放在桌上，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白雪道：“是今日那古月先生来时，顺口说起的，却才客店人多，没细细说话的功夫，我才略了此节。师姐才从城里济生堂回来，堂里的师兄们可有说起此事？”刘璃摇头道：“堂里的师兄们并不曾提起此事，神色也并无异处。”白雪道：“我也这般想来着，若真是谷里出了大事，这中原各地的济生堂岂有不撤之理？但又并未有什么消息。这古月先生又是个琢磨不透的人，我心里奇怪，面上也不敢露出，只把他们打发了去了。事后，我略想了想，义父他们左不过这两日就要进京了，我在这儿也不过是白着急，见面一问也就知道了。再者，既然谷里还有弟子出来采买物事，倒似一切如常，想来当也不会有什么灾祸。”刘璃颔首叹道：“我们师姐们三人中，属你的性子最为沉静，我素日只怕你遇事没个主见，现下看来是我多虑了。白雪，你是真的长大了。”白雪低声道：“什么长大不长大，我究竟也不过十八九岁，只是这大半年来遇上的事儿太多，我免不了要多想一想。”

　　两人说着话，刘璃忽然指着白雪的右手道：“你的手腕怎么了？袖口如何被血污了？”白雪抬起右手，果然见到袖口处抿着一道血迹，尚自湿濡濡的，口里道：“好奇怪，我手上并未受伤，哪里来的血渍。”说着伸手向袖内一掏，只抹了一手的鲜红，袖内却是空空如也，她想起方才在冷香寒房内之事，便说了一番，又道：“想不到那丸药如此不耐热，略烤烤就化了，我本想拿来给师姐瞧瞧，仔细辨认看是什么，不想就这么没了，倒白污了衣裳。”刘璃也道：“既没了，也罢了。若这东西当真有什么古怪，日后必有痕迹可寻，你我只留心着便是了。却才我在她房外站了半晌，听她和那席公子你来我往说了许多，那丸药中的机关，她未必便不知道。听席公子的口气，他们二人之间颇多勾结，冷师妹……也是自个儿愿意的。日后你再和她相处，言语之间必要留神，虽是师门情分，我瞧她近日是很存了几分心机，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说着，她顿了顿又道：“可惜了你这件对襟衫，我记得咱们带的有件葱白袄，你去换上吧，正好天也冷了。只是天冷洗衣好不耐烦。”

　　白雪依言去换了衣裳，正和刘璃坐着，欧阳擎昊忽然一阵风也似的从外走进来，刘璃道：“夹着一身寒气就这么闯进来了，这么风风火火的做什么？”白雪见他身上已被雪珠浸湿了，便起身去取了块手巾递与他，道：“也不打把伞，也不知躲躲，衣服也弄湿了，快烤烤。”欧阳一面拿过手巾擦拭，一面道：“爹他们进了京了，现下在济生堂落脚了，叫咱们快些去呢。”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此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