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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化灰 ...

  •   不知道为何这女子会突下杀手杀死自己的丈夫,宇文拓与白雪不觉都愣了,只看着那女子慢慢俯下身子,在那傀儡师尸身边蹲了下来。她似是目不能视,右手在地上摸索了好一阵,方才捡起那傀儡师尚未来得及祭起的符咒。
      不解她此举何为,宇文拓随手将白雪扯至身后,凝神静观。但见那女子直起身子,开口道:“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现下这个样子,是伤不了任何人的。况且,没了魇术支撑,我这身子早早晚晚也是烂罢。”白雪闻言,禁不住道:“既然你没了魇术支撑就会……会死去,那你为何还要杀死你丈夫?”那女子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我的丈夫?他是这样对你们说的?”白雪听她话语不善,便未在言语,只听她又道:“这贼厮的脸皮倒也当真厚极,他四年前将我从家里拐将出来,强占了我的身子,甚而……甚而我死了他都不肯放过我,到了此刻他竟还大言不惭的敢以我的丈夫自居,真是可笑至极。”她口中说的咬牙切齿,面上却仍是毫无半点表情,白雪心道:她嘴里虽然这样说,脸上却瞧不出喜怒。

      那女子又道:“非但如此,这厮还四处刨坟掘尸,将那些他看得上眼的地方胡拼乱凑到我身上。”听到此处,白雪忍不住道:“什么……难道你身上竟有这许多死人的……”那女子道:“你以为我生来便是这个样子么?这贼厮当初只不过看中我了这幅身架子罢了,他……花言巧语的将我从家中拐出,又用他族中独有的药物将我药倒,待我死了之后,他便将四下寻来的女尸身上他看得过眼的地方拼在我身上。虽然我那时已不知疼痛,但看着他将我的身子那般糟蹋,心里仍是十分不好过的。”宇文拓道:“这厮拿言语将你从家中骗出,难道你自家便没有脑子么?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那女子垂首低声道:“我原本以为……他心里的人是我……没想到、没想到……他要的只是他心里的那个影子罢了……我……”她口中说着,两道血痕顺着那没用瞳眸的眼眶中流下,脸上却依旧没有表情。

      眼瞧此景,二人皆不知说什么为好,一时里堂中一片死寂,那女子抬起头,也不抹去脸上的血痕,开口道:“我在这里求两位一件事。我日间见两位向东而去,想必路经我的故乡,再过不了半个时辰,我这身子就要化成灰了,我托二位将我的骨灰带回故乡去,便是见不到我的家人,洒在故土上也算是我回去了。”说毕,她向着二人盈盈拜倒。白雪看向宇文拓,宇文拓道:“你叫何名姓,故乡又在何处?”那女子道:“小女子名叫素绢,家住东海之滨。”说着,她从身侧摸出一颗蓝莹莹的珠子,道:“我看二位不似那等贪财好物之人,这是我族中的宝物,当年被我一并带出。如今我是没有面目再回去见族人,但此物是必要归还的,也一并劳烦二位了。”宇文拓见那珠子流光溢彩,散出幽幽寒气,便道:“这是避水珠?姑娘,难不成你竟是……东海氐人族人么?”素绢微微一笑,道:“宇文太师果然好眼力,不错,我正是氐人族中人。”她先前说自己的事时,面上无喜无怒,此刻说起故乡,面上不自觉便露出了笑容。她这一笑,便如新莲初放,映在月光之下,当真是美不胜收。见状,白雪暗道:想不到她笑起来这么好看。但……这氐人族不是……她怎么会……

      但听宇文拓问道:“本座记得,东海的氐人族各个皆是人身鱼尾,为何姑娘你……”素绢道:“我早已说过,这厮将我拐出来之后,四处搜罗女子尸身,将那些他瞧得上眼的地方胡乱拼凑在我身上,我那双鱼尾便也是在那时……”说到此事,她略微顿了顿,又道:“便是因此,我是再也回不去的了……”话未说完,她身子一软,缓缓坐倒,白雪见她周身竟而渗出小股小股的清水,忍不住出声道:“你……你的身子……”素绢惨笑道:“想必时间是不多了,如此,就劳烦二位了。”说毕她阖上双目,再不言语。大股大股的脓水自她周身渗出,顷刻间她周遭地上便湿了一大片,脓水与那傀儡师的胸口流出的血混在一起,发出水溅热油的刺啦声响,二人眼看着素绢的身子枯干最后化成一堆白灰。

      二人立在原地默然不语,好半晌工夫,白雪才开口道:“这……”宇文拓将轩辕剑还入剑鞘,道:“此是魇术散尽之状,倒也不足为奇。若非她身躯有那傀儡师魇术支撑,早该腐朽了。”白雪道:“便是腐朽……也决不至于尸骨尽数化为粉尘啊,要知皮肉易于腐烂,但人骨坚硬异常,便是烈火焚烧也未必烧的干净,如何能……”宇文拓接口道:“那是一般情形,这魇术能令死人如生,本身便是逆天之举,一旦失效,尸体自也朽烂的比寻常更快。”白雪微微点头,她于魇巫一道知之甚少,当下也不再言语,转身向后走去。宇文拓拉住她道:“去哪里?”白雪一面轻轻挣脱,一面道:“我去后面寻个坛子出来,把这位姐姐的骨灰装起来。”闻听此言,宇文拓便不再拦她,任她离去,低头去看地上横七竖八的怪物,这才发觉,原来这些东西尽是些木偶之属,离了傀儡师的控制现出本身形态倒在地上,每具木人身上都贴着一张符签,木呆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毫无生机,丝毫也看不出这是方才与己恶斗的那起签兵符将。

      白雪在这客栈的厨房中寻到一只干净坛子,便抱了出来,在素绢化为粉尘的地方俯下身来,用一小方苇叶轻轻地将骨灰扫进坛中,将坛口封好,道:“眼下……咱们怎么办?还在这里住么?”宇文拓见客栈后厢房门开了一条缝,两对眼睛正在向这里观望,房门不停地颤抖,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便道:“这里是住不成了,走罢。”说毕,他走至客栈门口,在柜台上放了块碎银,便大步走出了客栈。

      二人出门上马,此时天色未明,一弯新月洒下片片冷光,街道再不闻半点声响,只有马蹄嗒嗒之声。白雪抱着怀中的坛子,想及素绢身世,同是有家回不得,与自己倒有同病相怜之处,不由心生酸楚。宇文拓手执缰绳,打马前行,忽而问道:“在想什么?不言不语的。”白雪摇了摇头,身子微微后仰,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倾听着自己的心跳与他的融合成一片。
      夏日的天气不稳,一日三变,才晴了不到片刻,天边又飘来一片乌云,将月亮罩住,不多时又淅淅沥沥的落下雨点来,这两人在大道上无遮无掩,顿时便淋了个透湿。此时已值深秋,二人虽是内力深厚,但被夜雨淋湿,夜风吹拂在身上,却也真有几分寒意,二人禁不住的向对方靠去,此时只有对方身上还有那么一线的温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化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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