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做匪妻》目妤

3、第三章

　　天刚蒙蒙亮，夏安舒就醒来了，外面传来木头做的院子门被打开的吱呀声。

　　她人是醒来了，身体却不想起床。这身子太弱了，昨天干一天的活，今天手臂酸痛得举不起来，臀部和大腿也是钝钝的疼。

　　她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叠好自己的薄被，一鼓作气翻身下了床。

　　灶房里蒸着窝窝头，水烧开好一段时间了，热腾腾的水汽直往锅外冒。里面没人，夏安舒进去添了把火，又出来了。

　　院子门大敞着，这么早起来的只能是夏李氏。

　　她也不喊人，提了木桶扔下水井，打算自己打水上来洗脸。木桶太沉了，她一次只能打上来一点，收放了两次，才打够一盆水。

　　夏李氏抱了柴火进来，就见她的小女儿蹲在井边，小小的一团人儿捧着水往脸上清洗着。

　　农家人爱干净的少，大人好歹能早晚洗脸，小的那是一定要大人逮着清洗才行。她这二女儿生了一场病，爱干净了许多。就是在生病的时候，也求着她找了湿帕子擦脸手，她还想洗澡，夏李氏觉得是乱来，就没准。

　　心里虽有些疑惑女儿怎的突然爱干净了，但女儿家爱干净点，夏李氏觉得是好习惯。又一想，七岁大的小姑娘也该是会爱美爱干净的年纪了，便也不多想。

　　夏李氏放了柴火，就着夏安舒的洗脸水，涮了涮手，“安安，起来了？”

　　“嗯，娘早。”夏安舒擦了脸，跟她问好。

　　夏李氏瞧见她干净的小脸，伸手捏了捏，随口说道，“我的安安变得爱干净了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李氏一句随口调侃，却听得夏安舒心头一跳。

　　因为有原身子的记忆，扮演原主难度并不高，谁见了都不会起疑这身子换了芯。

　　她扮演这小姑娘是没难度，但内里根本就是两个人，生活习性，言行举止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难免会有些留意不到的地方。而面前这个女人也不是别人，而是一个深爱自己女儿的母亲，夏安舒就怕自己没注意到的细节被她察觉到，从而发现她是一抹来自异世的灵魂。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夏安舒难以想象。

　　她毕竟不是原主，最怕从这家人口中听到“变了”“不一样了”之类的话。

　　“安安，想什么呢？”夏李氏见女儿半晌没说话，甩了几滴水珠到她脸上。

　　夏安舒抬手擦了脸上水珠，神色淡定的道，“小姨说的，不爱干净的姑娘长大了没人要，只能在家做老姑娘。”

　　说罢，她摇摇晃晃抱起洗脸盆将水倒到院门外。

　　这话，确实是夏李氏的小妹妹过来看她的时候说的。小姨年纪轻，招的又是上门女婿，没有公婆管着，日子过得比她娘好很多。嫁人三四年了，还是一副活波的性子。

　　夏安舒生病的时候，她来看过，见小姑娘头发都长了虱子，身上都能搓出黑泥，还埋怨了夏李氏几句，说她整日大包大揽的干着男人的活，却顾不上自己的女儿。

　　转头又恐吓夏安舒说要每天洗脸洗头，好好擦身，不然长大了就没人要的。夏安舒当时就表示自己记住了，以后一定做个爱干净的小姑娘。

　　夏李氏倒没想到自家小妹说的几句话女儿记得那么清楚，又想到她是因为怕长大了没人要，才爱干净的，不忍打击她，便道，“好，你小姨说得对，我们安安要爱干净，以后就能嫁个好人家。”

　　“嗤”母女两正说话，身后传来一道嗤笑。

　　夏高远睡得正香，就这母女两的动静闹醒了。原打算蒙头再睡一会儿，便没出声，早上安静得很，院子里妻女的谈话一字不落的被他听到。真是没见识，他听了会儿就忍不住出来说两句了。

　　见妻女的视线转到他身上，夏高远趿拉着布鞋，一屁股坐到井边，“你姨娘懂什么，村里的小姑娘谁头上不长虱子？这洗洗脸就叫爱干净了？还嫁个好人家？啧，没见识。爹跟你讲啊，那有钱人家的小姐每日用香胰子洗头，用羊脂膏擦身，檀香熏衣的才叫爱干净，那样的才有好儿郎喜欢。你，你这样的，每日洗洗脸，往后只会嫁个泥腿子，巴拉巴拉......”

　　他说得唾沫横飞，亲生女儿在他面前用瘦弱的胳膊一次次打水上来洗袜子，却也不见抬抬手帮忙一下。

　　他说了个开头，夏李氏就回厨房了，不想听他整日瞎说。跟他过了十几年了，这人满嘴胡话的德行，她最清楚不过了。

　　进厨房添了火，夏李氏去猪圈喂猪，见他光坐着，蹙眉道，“别光坐着，给女儿打下水。”

　　“打什么？她不小了，在家多干点活，以后嫁到人家里，才会干活。要是一点活都不会干，指定被退回来，倒时候你才有得哭。回头安安连个泥腿子都嫁不了......”

　　夏李氏见女儿自己也行，知道指望不上这人，便不多废话，转身又进了灶房。

　　再说夏高远，没人应话，他也能说得兴起，说了会儿，他问夏安舒要水。

　　夏安舒发誓，她这两辈子就见过这么一个嘴碎的男人。她维持着面上的木讷，忍住把木瓢砸他头上的冲动，给他舀了一瓢水。

　　夏高远接过木瓢喝了几口，随手把剩下的水泼到院子里，起身往灶放里走去，“珍娘，早饭可是好了？”

　　“快好了，去看看婆婆和小子们醒没有。醒了，便叫过来一起吃。”

　　“不用管他们，饿了他们自己会找过来的。”

　　......

　　夏安舒蹲在水井边，听着夫妻两的对话，心微有些沉。

　　她生病这期间，这男人不过象征性的过来看看她，不说嘘寒问暖，就是血脉亲情之间的担忧也不见多少。

　　她不待见夏高远，不仅因为自身记忆，和生病期间的不闻不问，还因为新发现的一些事。

　　她躺在床上的那几天，只要夏李氏不在家，外面会有轻轻的敲门声，夏高远次次飞快的去开了门，然后带上院门走出去。夏安舒仔细听过，没听到说话声。

　　若当日没有人来敲门，太阳升到水井正上方的时候，夏高远总会穿戴整齐出门去。通常一去就是一整天，天黑之前才回来，回来之后也不吃饭，就躺到屋里睡大觉。

　　两个弟弟不懂事，根本不知道这样不寻常。

　　夏安舒留意了几次，就觉出不正常的地方了。

　　记忆中，家里的财政是掌握在孙氏手中的，夫妻两要用钱得先请示孙氏。不管用来做什么，要钱的时候，总少不了得孙氏一顿数落。不到万不得已，夏李氏都不敢问她要钱。

　　夏安舒生病，除了最开始给了一剂药的钱，之后孙氏硬说没钱了，不肯再出钱。孙氏不知道还有没有藏私，但夏李氏手里的钱是一文不剩全拿给她治病了。

　　夏高远手里不经钱，老母和妻子手里都没钱了，他该是没钱的，没钱他去不了镇上或者县里。

　　找村里男人？也不可能，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夏高远这般年纪的都是家里劳动主力，哪可能歇在家里？这个时间，好些人家都不回家的，直接在地里吃晌午饭。村里也没同年纪的男人陪他玩的。

　　不去镇上，不找村里男人，那么他整日出去做什么了？找他的又是什么人？

　　夏安舒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因为这个猜测，她不仅不待见这男人，还觉得这男人恶心。农忙时节，让妻子独自去干活，自己称病窝在家里，内里还不知道揣着什么花花肠子。这样的男人，可不是让人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