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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中元节 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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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话音未落,身后已有人抬着空空棺木进来,白雪鹤抬手,示意他们放在地上,守卫头子一见到棺材,就像被火烧一般迅速跳开。
“大人,那棺材不能开呀!”奄奄一息的守卫头子瞬间神色大变,“惹了里面的鬼混,可是要遭报应的!”
卫岚大怒,又准备抬脚踢他,白雪鹤拦了一把,“你叫什么名字?”
守卫一愣,随即叩头道:“小的朱齐。”
“为何你说这棺材不能动?”白雪鹤笑眯眯问:“本官可是听说,这棺材个个都是古董,里面陪葬的金银应当不少,你们难道不想拿出这些死人东西去卖?”
“大人,话可不能这样说!”朱齐脸色惨白,却瞬间没有了方才狗腿,倒一下子正色起来,“大人,之前也有人想开这些棺材,他们打开时看到金银珠宝,可什么都拿不回家,过了一个月,这家人就重病死了!”
朱齐方才被踢的吐血,现在又一脸恐惧,看着很有些震慑力,卫岚退了几步,站到了白雪鹤身后。
“卫大人。”白雪鹤颇为无奈,“你仔细看看,这棺木是新的。”
“啊?”卫岚讪笑着过去,发现自己下属都在旁暗笑,抹不开面子的拍拍棺木,“离那么远,哪个能看清呦。”
“悬棺挂在山崖处,老百姓也和卫大人一样看不清,听到人说有鬼,他们就觉得有鬼。”白雪鹤拍拍棺木,“这东西放在那里,就是叫人不要往山里去。棺材大概就是近几年才来的,若是四处悬棺意头不好,想必朝廷当初也不会选在这里开矿。”
卫岚眸光一闪,迅速道:“大人的意思是,这矿难有别的蹊跷,所以不叫人过去。”
“村民看到棺材突然出现,并不是遇见了鬼,而因为棺材是人为放上去的。”白雪鹤抬手,示意卫岚随自己出了监牢,此刻天上星辰熠熠,白雪鹤又走了几步,直至无人处才停下。
卫岚知趣敛声,片刻后问:“大人有何事?”
“许将军亲戚亲自勘验采办,兴山煤矿开了三年,遇到矿难却不救,理由居然是煤被采干,所以无需浪费人力物力。”白雪鹤低眉轻声:“卫大人,你信吗?”
卫岚摇头,联想前事推理一番,“难道是陆永宁贪墨,买了座没什么东西的煤矿,又制造出矿难来掩藏?”
“若单单这样倒好了。”白雪鹤冷冷摇头,“只怕矿是真的,矿难是假的,有人借朝廷的名义挖开深山,又趁着天高皇帝远故弄玄虚,私自挖采,还用矿难将山封起来,让这县城的人都觉得闹鬼。”
卫岚大惊失色,反应了很久才问:“他们把人关在山里干活,别说吃的喝的,这怎么点灯出气儿啊?”
“你当棺材只是为了吓人?”白雪鹤淡淡道:“棺材放的高,我猜你们都是用箭射下来的,并不曾上去看过。”
卫岚点点头,仍不解其意。
“我猜棺材后就是气孔。”白雪鹤拍拍卫岚肩膀,“截了水源,又造了气孔,只需要有出入口,便可以像之前一般开工干活。”
卫岚惊呆,月色下的英挺面孔毫无血色,“白大人……”
白雪鹤眯眼,“要不了明日,你的人就会查到,天牢有狱卒跟陆知府长得一样,山西太原那个进士陆永宁怕是已经早死,他没有亲人朋友,其实拿着公文去冒名顶替着实容易,错就错在不该多嘴。”
就是惯于装傻,卫岚也敛眉沉默,容易?能把人偷梁换柱到知府的位置,岂是寻常人有本事能为!
“白大人觉得。”卫岚轻声道:“是谁……”
“你不知道吗?”白雪鹤笑笑,将手指放于唇上,几乎同卫岚一起说出那两个字。
“奸党。”
气氛骤然凝滞,奸党一词,从古至今便是所有逆反之人的概括,但在这一二十年里,它专指废太子阴魂不散的党羽。
“这不可能。”卫岚深吸一口气,开始迅速辩解:“燕王被软禁在府里,可是一步都没离开过,废太子虽死得惨,可他确实死了……这……我……”
“你不要急。”白雪鹤拍拍他肩膀,“我并没有说过燕王。”
“白大人…!”卫岚呆了呆,突然扳过白雪鹤肩膀,“你之前说,煤矿是许将军的亲戚收的,若此事涉及到许家……”
“涉及许家,可对咱都没有好处。”卫岚低眉沉声,“不说是否牵涉奸党,许家势大,皇上虽然一直疑心,可你猜皇上会不会……先息事宁人?”
卫岚抬头,比了一个杀人的动作,他三十不到,眉目英俊挺秀,只是深谙官场多年,未免有些藏不住的老奸巨猾。
白雪鹤没有回话。
“不如去找他?”卫岚抬头,“那位不要命的县令兰大人,他那封信到御史台,也算是京城扬名了,若有他向皇上挑露,咱们都有台阶下……反正他只一个县令,若能因此而死搏个清名,也算值。”
“先抓陆永宁吧。”白雪鹤很久没有微笑,过了许久沉沉道:“再缓缓。”
“是。”卫岚只好拱手,领命而去。
……
此时此刻,黑蛋坐在白雪鹤房间床上,抱着些吃食歪头发呆。
守卫撤走,这里的人也亲切许多,乡民淳朴,他们看到黑蛋可爱又懂礼貌,忍不住送了很多好吃的上来。
黑蛋抱着苹果,心里还存了几分疑惑,他并不相信白雪鹤那么瘦瘦弱弱的人会杀人,可是那天的确连名带姓听的清清楚楚,而且白雪鹤只是说了没有,并不解释。
一定是有问题的。
看了很多小说的黑蛋开始歪着头乱想,白雪鹤杀了梅卿,那白雪鹤为啥不解释呢?
难不成梅卿虽不是他杀,却为了他而死!真是好可怜啊,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被揭伤口。
黑蛋脑补出一场生离死别的大戏,突然对白雪鹤的经历更加同情起来,他赶快跑下床铺好被褥,又把别人送来的食物摆整齐,此刻烛光一晃一晃,黑蛋拉开抽屉,想换一只蜡烛进灯里。
他拉开抽屉时,一阵浓密的烟气扑入鼻子,把小孩呛的一咳一咳。
“什么呀?”黑蛋翻了翻,发现又是那只讨厌的盒子,只是里面东西的味道不太一样。
门被轻轻推开,白雪鹤赶忙进来拉开黑蛋,“谁教你乱动的。”
“我只是想找蜡烛。”黑蛋抬头,小手指着后面的蜡烛,“不亮了。”
“哦对,你怕黑。”白雪鹤自言自语着拿出蜡烛走向烛台,抬手就拔下蜡烛,手心却心不在焉的碰到烛火。
他被烫了一下,猛然后退,靠在窗上,窗被撞开,蜡烛也掉在地上摔熄。
白雪鹤方才回神,迅速将蜡烛拾起点燃,却看到小家伙正站在桌后露出圆眼睛,傻乎乎的看着他。
“怎么了?”白雪鹤走过去,手心还沾着些凝固的蜡油,“是不是担心遇滟,兴许在山里遇到什么亲戚了。”
“烫的是不是很疼啊。”黑蛋凑过去,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我给你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
“啊,好。”白雪鹤没有冷嘲热讽,任由他把手拉过去吹吹,黑蛋的圆眼睛水汪汪,小手一点点正把蜡油擦掉。
“我原先只有阿离一个朋友。”黑蛋慢吞吞开口,好言好语安慰,“可是现在也觉得没关系,不能回家,也就不回去了,就算你的朋友不在身边,我们两个在一起也挺好的嘛。”
“你说的是。”白雪鹤笑笑,点头掐了下黑蛋的脸。
“坏人!”黑蛋含糊不清的骂了几句,白雪鹤觉得很开心,又把软乎乎的小孩抱在怀里揉了揉,黑蛋先前还在反抗,可白雪鹤给他塞了一嘴甜葡萄后,也就专心的吃了起来,忘了反抗。
“我原先,也有个唯一的朋友。”白雪鹤声音越来越低,“我这种人,居然也心慈手软了。”
“啊?”黑蛋没有听清。
两个人就这么玩了一阵,黑蛋便歪歪扭扭的睡着了,天气很热,白雪鹤睡到半夜,决定起来冲个澡。
他打了桶井水后脱下外衣,虽然傅季瑛赏赐的药很好,可单薄雪白的脊背上还是留下许多疤痕。
那些伤痕有些是新的,有些却是陈年伤疤,多年认真养护,皮肤不平的地方已经消失,可还是留下些星星点点的红印。
“他对朕说,要梅卿活下来,可惜他的‘梅卿’,终究是被你白大人给杀死了。”昔日天牢,傅季瑛躬身,抬手笑着一个耳光,“白大人,明日午时,你可以去大理寺报道了。”
白雪鹤突然觉得很疼,仿佛火辣辣的感觉犹在耳畔,被打就会很疼,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脸颊生疼。
……
“你叫白雪鹤?那你字什么?”
少年时,燕王低头,笑眯眯问。
“没有。”白雪鹤摇头,字是啥?能吃?
“梅卿怎么样?”对面人依旧笑吟吟,“白鹤高洁,红梅坚毅,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