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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端午节 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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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竿就是将木椅绑在两根竹竿上,再由两人抬在肩上走上山去,虽然看着晃晃悠悠,实际倒很安全。
白雪鹤慢慢在荷包里码好烟丝,才缓缓搭了外衣起身,黑蛋也很想玩,但兰梓清明显不想叫外人跟着。
他的眼神很不善,黑蛋也不敢提什么要求,自己乖乖躺回被子里。
“去不了多久的。”白雪鹤摸摸黑蛋的脑袋,“天都要黑了,你闭上眼睛,我很快就回来了。”
“好呀。”黑蛋闭上眼睛,睫毛一颤一颤,“我很听话的。”
“请大人查案。”兰梓清也不说多余的话,就在那里杵着。
“你真是个木头。”眼看就要拖到晚上,白雪鹤才缓缓扶着侍卫的手起身,他动作很慢,又松松套着外衣,白皙手指间拈着烟杆,官大一级就是要压死人。
兰梓清没有坐轿子,而笔直着身体带官兵走在几人之前,也不肯回头等一等白雪鹤,白雪鹤低头解下荷包,从里面取出几锭碎银。
“喂,兰大人!”白雪鹤叫了一声,笑着指向路旁岔道:“我去那里看看,分头走。”
兰梓清还没来得及答应,白雪鹤已将银子在轿夫面前晃了一下,低声道:“咱们从那里走。”
轿夫一人得了一锭银子,有些回不过神。
他们都是当地的农民,半辈子没出过县城,更没见过什么京城来的大人,所以毕恭毕敬,很是害怕,可他们面前的人并不像戏文里那样是个大着肚子的老头,反而年轻又亲切。
白雪鹤道:“放我下来。”
轿夫连忙应承,在他们蹲下时,白雪鹤一斜眼,碰瓷般忽的将身子一斜,不太自然的跌在地上。
轿夫吓得手足无措,连跪都忘了。
“你们瞧瞧我这脚。”白雪鹤索性掀起衣摆,絮絮叨叨道:“坐一会儿,今儿来了个大夫,叫我用石头熏,你们说这不是熏肉吗?”
“大人开玩笑呢。”轿夫看到白雪鹤毫无架子,也跟着坐下来,“这是真的有用,以前我摔了,媳妇就这么治,再不好,你拿花椒水泡泡。”
“那是我错怪他了,这会儿回去就泡着。”白雪鹤笑着摸出烟杆,两边的轿夫跟着舔了舔嘴唇。
这是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可白雪鹤再熟悉不过,他从荷包里取出烟丝,低声道:“要不要尝尝,十两银子一包的家伙。”
轿夫人很爽快,也的确没忍住,他们找了片叶子,就毫不犹豫的卷起烟丝尝了起来。
当然,白雪鹤不曾在烟丝里加息痛膏。
“这香浓得来,大人真是……”轿夫陶醉醉的呷了一口,好久憋出一句,“爱、民如子。”
如果这俩人是傅季瑛派来盯着他的锦衣卫,那一定知道息痛膏的事,这东西一旦沾上就玩完,所以也绝不会接他的烟丝。
就算跟着他的人在附近,也不可能靠的太近,刚才他也算十成十摔了一下,这会儿大腿根都疼。
“你们大人姓兰,第二个字里也有木字旁。”于是白雪鹤道:“人也木呆呆的,真不愧是个木头。”
“我们大人很好的!”轿夫愣了一下,他虽得了钱,可还是很实诚的辩解。
“我没说他不好,就是我累了,想歇会儿。”白雪鹤没想到,兰梓清还是个很得民心的主,“你去跟兰大人说,我不小心摔着了,得先回去。”
“大人,那……”轿夫急得面红耳赤。
“摔一下是情有可原,你们大人是好人,不会怪罪的。”白雪鹤笑笑,“去吧,说好了就送我回去。”
轿夫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去说,另一个轿夫则小心翼翼守在白雪鹤身边,白雪鹤悠闲着穿好鞋袜,一边望着南山的苍翠山水,一株兰花盛放在岩石间,细瘦的叶片晃来晃去。
“这里离兴山多远?”白雪鹤问:“就是发生过矿难的那个兴山。”
“说远不远,但是也不近。”轿夫回答,“它们是一条山脉。”
“嗯。”白雪鹤点点头,手指拈起一块土,“你有没有听说过,用煤可以种兰花的。”
“这倒没有。”轿夫摇了摇头。
他们二人闲聊之时,另一个轿夫已碎步延山路回来,兰梓清跟在他身后,人站的笔直,眼神里憋着气道:“要不要下官送大人回去?”
“不必了。”白雪鹤道:“事关人命,昨天我听柳公子说,山上的水潭发臭,活水是不该发臭的,兰大人可以顺着源头摸上去。”
兰梓清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白雪鹤说了公事,他点点头回答:“大人说的有理。”
……
白雪鹤也只是猜测,并不知道南山究竟发生什么事,只是不想亲自去查。
阮绛和死之前虽一直不肯见他,可阮妻却送来一盆兰花,当时许多人包括卫岚都觉着,这是因为阮绛合志趣高洁,以兰花自比而已。
白雪鹤在柳家做仆人时,就是在园丁手下干活,因此知道那是盆素心兰,他不爱种花,可柳夫人闺名就叫素心,所以不许花圃种这种花,因此记得很清楚。
不仅如此,素心兰所用的泥土里混了八分的煤。
柳家所在之地的煤矿出过矿难,阮绛和也没有用煤来种花的习惯,再加上他突然的死和傅季瑛的暗示……有人提醒傅季瑛查矿难,阮绛和也提醒自己来查矿难,白雪鹤并不觉得这是巧合。
听说那只断手是这几天才从人身上断下来的,就算和矿难有关,也没必要赶在他来的时候杀人放火,这分明是个诱饵,就是要让爱民如子的兰大人彻查。
白雪鹤不能让傅季瑛觉得自己掺手,万一出什么事,又得让自己挨板子来博个同情,于是一切都让呆木头愣头青兰梓清去查,这次不管什么事,都是爱民如子兰大人的错处。
这么想着,白雪鹤悠哉哉回到客房,房间里隐约传出小孩细细说话的声音,白雪鹤很是好奇,用手指戳出来一个小洞洞盯着。
“你吃这个。”黑蛋坐在桌前,胖手里握着一只果子,“白雪鹤说,这个很好吃。”
“白雪鹤跟你什么关系?”房门里居然传出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是……”黑蛋想了想道:“白雪鹤说我是侄子,那他是我叔叔吧。”
“那你叔叔啥时候回来?”那女声继续响起,似乎有点害怕。
“他回来动静很大。”黑蛋小心翼翼道:“他瘸了,走路很沉,像个麻袋。”
这蛇在干嘛,给他找个“侄媳妇”?
白雪鹤很是诧异,无端气的眉梢飞起,很快拖着他麻袋一样的步子进入房门,房间里突然“腾”的一声,待他进里间时,门内只剩下一个胖小孩。
“你回来了啊。”黑蛋没事献殷勤道:“喝水水吗?”
这掩藏也太不走心了。白雪鹤无语望着桌下,一大一小两个白团正在瑟瑟发抖,两只大毛尾巴露在外面,白雪鹤笑道:“我看这房间里有妖气,不如请个道士过来瞧瞧。”
“别。”白雪鹤正在假装转身,黑蛋立刻上前拉住他的衣角,“他们是我朋友。”
“朋友就出来吧,躲什么。”白雪鹤道:“才几天……你这人缘还不错。”
大小毛团从桌下钻了出来,小毛团跳上了桌子,分明是只出生不久的奶狐狸,大毛团抖抖毛,变成了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女子,她穿着白衣,长发用银簪扣紧。
她浅浅福了一福,低声道:“奴家叫做遇滟。”这狐狸精倒是十分好看,又有礼貌。
“小黑。”白雪鹤拍拍黑蛋的头,“你什么时候能连衣服一起变。”
变你个头。黑蛋委屈的抱紧了小狐狸。
遇滟看着像个大家闺秀,却貌似很饿,吃起东西狼吞虎咽,等到小狐狸在里间睡着,她才从饭桌上抬头。
看到白雪鹤没有赶遇滟走,黑蛋很是放心,又开始跟人家扯皮,遇滟虽然吃的多,但很有礼貌,不管黑蛋说什么有的没的,她都捧场说“好厉害呀!”
“小狐狸很可爱。”白雪鹤觉得局面很尴尬,“如果能化形,肯定跟你一样美。”
“其实那不是我的狐狸。”遇滟放下筷子,“是我捡来的,它妈妈将它扔在外面,妖精化形要好多年,我的孩子哪可能这么小呢。”
“谢谢白大人请我吃饭。”遇滟思前想后,又夹起最后一只腊鸡腿,“南方的饭菜比塞外好吃。”
“你还去过塞外?”黑蛋好奇着凑过去,同样是妖怪,遇滟和阿离的见识就很多,自己只能讲个小山谷,于是羡慕道:“我都没去过。”
“塞外有什么好。”遇滟羞怯道:“要不是我夫君,我也不会去那里的。”
“你还有夫君?”白雪鹤诧异道。
“对的,大人。”遇滟十分顺手的自袖中掏出一封信,“我在塞北做裁缝生活,夫君是个兵,他去打仗,我就一直在城里等他,结果有人送来封信,说我夫君去了这个地方,我来这里找,却根本找不到他。”
白雪鹤接过那张纸,上面说仗打完,遇滟的夫君分了块地,要遇滟来找他。
“你要帮她找一找。”黑蛋慢吞吞道,圆眼睛看着白雪鹤,遇滟也满怀期待的看着,两个人仿佛商量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