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Maniac」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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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记忆的潮水下，雅泯屈服着安静下来，里希特用抱婴儿的姿势把她揣在怀里，抚平了她不安稳的心境，把她心里暴/乱的狮子驯服成一只羊羔，像过去的那样。
他为她讲了许多的故事，在她出生之后的、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时的、更多的是在她出生前的无人问津的故事，那些娓娓道来的音韵停在雅泯耳里，舒缓得媲美那位佚名作家的破晓奏鸣曲。
“你猜我想起了什么？”
雅泯破涕为笑地仰望他光洁的下颚，“第一次见面。”
“是的，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一个人落寞地坐在角落里，”里希特突然记起自己吻了对方，但那个时候毕竟已经十分遥远，他犹犹豫豫还是没有问她是否记得那个吻，“……后来我把你抱起来，把你拉到怀里 ，你乖巧得和人偶小姐别无二致。”
“果然是人偶！”
“我错了，”男人用很俏皮的话认错道，“我不对，不该这么说你，小公主。”
他是个温柔的人，至少他在雅泯面前的形象要比卡尔这种时刻带着假面的王者尊容更加平易近人。他的声音也低纯动听，不愧为善颂情歌的诗人。
雅泯的倾慕之情已经快要接近恋爱了。还好不是。
“公主，”
“公主，”
“公主。”宽大的手掌轻拍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是那首华尔兹的拍子。
“第二次就没那么困难了不是吗？仅仅是一次见面，我们就已经亲密到完全不像两个陌生人，我们几乎是无话不谈了，是这样吗。”雅泯窝在这个人的怀里，她其实也很明白里希特从来不和自己交心，他们之间的交谈一直是自己在不停地诉说，他是胸襟宽广的接纳者。她还知道，他有太多不能说的秘密了，多得媲美夏日夜空的繁星，冬季清晨的薤珠。
“是。”就知道幽雅如您会这样作答。
“雅泯，我已经想好了……”
雅泯直觉接下来的话会对她自身，连怜司也包括在内受到巨大的影响，她的生命长河大概要往支流涌注，她的紫藤树枝里要嵌入新鲜的血液，还被季节封锁的花苞将被攫取后重新锁上。
趁里希特一秒万年的顿声还没结束，雅泯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他和自己宝贵的点滴。
他们在很久以前相遇，在卡尔的私人城堡，那个花香阵阵的窗台边。只要夜间的空气好，雅泯就一定会把提琴和长笛移到那里去练习，她模棱两可地记起当天学习了拉赫玛尼诺夫的练习曲，那首并不抗寂寞的曲子过分悲恸，惹得自己美艳的钢琴女教师背过身子低低地哭了。
她并不能理解老师哭泣的原因，但她的心情也随之伤痛，这个时候里希特来了，和她嘴里不可捉摸的诗句竞相争夺着闯进这里，两个共犯者的墓地。
特别让人记忆犹新的是那件浑浊的风衣，浑浊得好像不是任何一种可以被口头描述出的颜色，靠近衣领的地方粘着深红的玻璃石头，那个男人也同样有一双红色的眼睛，红得像一双盲眼，她心中十分好奇那种瑰异的色彩，连梦里都会间断出现，只不过那件风衣后来她一次也没见这个人再穿过。他的身材只是稍微有点单薄，风里来雨里去的发丝和两颊黏糊糊得融在一起，卷得既失落又猖狂，干涩得不是吸血鬼的眼睛在惊喜中变大，他抱住了雅泯，她明白这个陌生男人的意思，这个笑容枯萎、脸颊凹陷、颓唐堕落、期盼死亡的男人，这个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当做全世界呵护的人，他已经破破烂烂，千疮百孔，低落到斥责他一句废铜烂铁也不过分，他死了，或者说正在死去，因为知道自己正在死去，他安心眨眼。
尽管里希特的一周目出现得是这么不风光，更甚于颜面扫地，但是雅泯还是觉得这位大人是个不得了的角色，他含情脉脉地看自己的嘴唇，看自己的头发，把本来无焦距的红眼睛长时间停在自己的红眼睛上 ，他是个可怜人，雅泯那时候在心里默念，她还不知道这个侍卫不通报就直接闯入的俊美男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好奇长相的嫡亲，就同情地嘀咕了好几声，可怜的人。可怜的人。
多么可怜的人啊。
这个看起来不如多数贵族大人们衣冠楚楚的男人一下就牢牢扣住了雅泯的心，通过交流和轻谈，他们熟络得好像阔别四十年的老情人、老战友。
雅泯被他的绅士风度吸引得神魂颠倒，发誓一定也要做一个诗人，
“您说话就是在唱歌！”
“不，”他腼腆一笑，一眼也不往雅泯的脸上看，看起来有多难为情似的，“我说话就是在说话。”
他们聊天聊地，他说一句，雅泯就迫不及待地回他十句。
连续三天，三个日日夜夜，他们都在和对方沟通，一刻也不把时间腾出来洗把脸或睡个觉。
“下次一定不能再把这两个字放在一起念……”
“我记住了，里希特先生。”雅泯丝毫不觉疲惫地对他微笑。
他也微笑，只是不看对方的眼睛笑。
“我恐怕得走了，雅泯，有一件事在等我。”
“别走！我希望您永远留下！”这句话雅泯没有说，她知道分手这一刻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再怎么不情愿也还是喜滋滋地告诉里希特：“去吧，先生，我不能和您一样自由地活动，但我会为您祝福，我还会等您。”
……
第二次是半年后，第三次见面又是一年后 ，里希特和拉长脖子急切盼望的雅泯共处一日两日，后来他就离开了，这次是再也没回来。
已经不爱穿靓丽裙装的雅泯倚靠在男人的胸上，她披头散发，因为不知道魔界边沿的时间流动而一次都没梳理过头发，她此时此刻才幡然醒悟，哪里有什么等着里希特的事？这个在岁月里死去又活来的高贵之人，唯一值得他烦恼的就是无趣无穷的生命，他才没有和自己成为无话不谈的密友，他们的行动也许还被卡尔·海因茨愚忠的手下密切地监视着，里希特就是因为想离开我而离开我的，就像他说话时就是在说话一样！
雅泯觉得自己才可怜，她一边讨厌着抱着她的人，一边赞美他花光了自己学习过得全部褒义词汇，她又看了看里希特的下颚，她看见他现在穿着的那件衣服颜色开始变得浑浊，耳珠下面的饰品红得像人心里熊熊燃烧的烈焰。
“雅泯，”
“恩？怎么了？里希特叔父。”她想起来他第一次走后，她问遍了城堡里所有的仆人“这个男人是怎样一个身份不凡的大人”，“他是王的胞弟，雅泯小姐，血族之王的胞弟。”，“那么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男仆不说话了，好吧，没用的你可以退下了。于是她一次次在无人的时候叫他“叔叔”，最后为了让关系再亲一点，干脆叫他“叔父”。
“雅泯，我已经想好了，让我们结合。”
她意外了片刻，耳里的泪人发出了爆炸性的叫喊。
“不可以。我不接受。”
“和我完婚，成为我的妻。”
里希特忘我地清嗓子，做一朵枯萎的花，我就是吸食你花粉里苦毒汁液的鹰娥。
“您是我的生父。”
“这没关系，嫁给我，做我的妻，我的爱妻。”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Maniac」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