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开的花(断章·乱扔）》hrwcaine

1、第 1 章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唐·刘禹锡
　　菲尼克斯星团历7776年，早春三月，巴黎香榭丽舍大街的露天咖啡馆。一个男人穿越马路走过来，挤进熙熙攘攘的咖啡馆里，不一会儿侍者把他领到一张靠窗的餐桌边，那里还有一个女人在等他。男人坐下来，习惯性的整整衣服，然后抬手看表。
　　“艾琳，希望我没有迟到。外交部最近人手很紧，下午可能还要过去一趟，电影也许不能陪你看了。不过，我敢说这样的情况不会很久了，因为——”女人的眼神截住了他的解释。
　　“我们分手吧，凯依。”女人静静的说，又补充一句，“我已经答应查理的求婚，准备下个月结婚。我不打算邀请你，你不会生气吧？”
　　男人眨了一下眼睛：“分手？可是艾琳，我们交往了八年。如果是这段时间我太忙了，我——”碧绿得眸子里漾满了惊讶和不解。
　　女人叹了一口气，指指窗口，明净的玻璃上映出两个人淡淡的身影。“你看看你自己，凯依。外交部数一数二的文官，也许不久就会升仁大使秘书，最终还有可能接替大使。我呢，我是什么呢？我跟着你来到巴黎已经三年了，还是不会说法语。凯依，我真的做不了外交官的妻子，不要勉强我，好吗？”
　　“你不需要学会这些啊。你打字的速度很快，CD录了两张都卖得不错，主持节目也很出色啊。而且你听我说，我马上就要离开巴黎，调到……”男人伸手想握住女人的手。
　　女人眼睛有些湿润，然而迅速将手挪开了。“学生时代你就很突出，和我们一般人不太一样呢。你母亲说的对，我们真的不可能在一起。”她深吸一口气，力持镇定的说。
　　男人懊恼的用手爬爬一头金发，说：“那是我妈妈早先的千金大小姐意识在作怪，你也知道医生是怎么说的，她有轻微的妄想症。何况，何况她已经过世很久了。”
　　“凯依，回你那个世界去吧，你的外表、风度和气质都远远高于这个层次。你帮我写毕业论文，替我申请巴黎的留居权，忍受我的不够贤惠，更不要说公事了，我根本什么也帮不了你。大家都在说，像你这么好条件的男人，何必要找我这种女人呢？我自己想过了，长久以来要你那么勉强自己待在我身边，我也很难过。对不起，你是一个如此好的男人，我总是舍不得。但是现在不同了，查理外貌上和你根本没有办法比，床上功夫也不如你，样样都比不上你。可是，我觉得他需要我。”女人低垂着脸告诉男人。
　　男人愣住了，真的什么也不再说。
　　“谢谢你多年来的照顾。”
　　女人起身，朝男人深深鞠了一躬。
　　
　　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巴黎[红磨坊]酒吧。
　　一群穿着入时的男人们走进酒吧，坐在预定好的位置上。都坐好之后，一个男人站起来，端着一杯白兰地 。“好了，这是我们之中最有价值的单身贵族的欢送会。凯依，祝贺你摆脱被女人束缚住的命运，回到单身俱乐部。顺便祝贺你在巴黎熬了四年，终于升到伦敦去了！”
　　所有的男人都举杯附和，除了那个金发的男主角坐在位置上沉默不语。“哎呀，天涯何处无芳草，巴黎美女是挺多，可是星际联合处会更多呀。再说了，你的女朋友早就应该换一个了。”于是席间有人劝道。
　　坐在金发男人右手边的男人似乎和他比较熟悉，出声阻止：“你们别闹他了，艾琳是凯依八年的女朋友。”就算不是第一个，也是时间最长的一个。
　　然后左手边的男人拍拍凯依的肩膀，“现在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你的女朋友算是客气。我呢？我到罗马出差，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玛莎和另外一个男人光着身子，一起躺在我的床上！算了，算了，单身贵族不是挺好？烟随便抽酒任你喝，看上眼的女人也不至于浪费了。”
　　“哈，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外交官很好做吗？西班牙的落魄公主，匈牙利的第二夫人，全都颐气指使，你想不理会她还不行。碰上的女人也多啊，两杯酒一夜情，你想负责人家还不甩你。我也想对一个女人专心哪，但是哪个女人肯相信我呢？”一个男人忍不住接茬发牢骚。
　　这番话说到在场许多男人的痛处，顿时引来一阵沉默。
　　女人有女人的痛苦，男人有男人的烦恼，谁也不相信谁，终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喝酒，喝酒，想这么多干什么？我们可是英国的门面，必须保持风度的外交官！”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男人们纷纷赞同，端起酒杯不再说那些伤心往事。
　　喝着喝着，凯依忽然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啪]的放到右手边男人的面前。“亚利克，这个还你。多谢你和丽莎的好意，可惜我用不上了。”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精致首饰盒。
　　右手边的男人默默拿过小盒子，打开，里面有一枚钻石戒指。不很张扬，却十分美丽。“老实说吧，我一点也不想待在巴黎了。她下个月和查理结婚，查理正要考试进外交部。我，我才不要和艾琳的男人碰面。”凯依盯着桌面，右手握着酒杯说。
　　“所以你就辞职？”右手边的男人问他。
　　凯依点点头，说：“第二天就后悔了。我不得不立即填表申请失业救济金，然后还要四处发求职信。幸好有三家公司愿意雇用我，四家酒店有聘请我的意向。”
　　“你确定你是一个失恋的男人？”亚利克忍不住问，凯依这些天来照旧衣着光鲜，面容整洁，烟酒不见过量。他说他情绪低落，可是也没见他忘记马上找工作。
　　凯依却不理会亚利克的问话，只顾继续说他自己的。“其实作男公关也不错呀，薪水很高。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回伦敦，我觉得那里在叫我回去。你们巴黎人说那里阴冷潮湿，说那里云雾缭绕，可是无论如何，那里都是我的故乡。好好笑，我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所以我就去找部长，幸亏他不赞成我辞职。恰好亚文想留在巴黎和爱玛结婚，部长就让我顶他的缺，平日的人际关系帮了大忙。我算过了，那边的薪水虽然高不了多少，但是享有很多福利。”
　　亚利克冷嗤一声：“是！什么时候你都不会忘记计算基本生活条件，去哪里都饿不死你的。”一点都不像感情受严重创伤的男人，嗟！
　　凯依用食指轻轻敲着桌子，又说：“妈妈本来是要和我的亲生父亲结婚的，但是家庭情况不允许。据说我的亲生父亲是一个贵族，你想这个能相信吗？可是我妈妈就相信，她本来就是喜欢做梦的千金大小姐。正是因为如此，怀孕以后，为了保住我的生存权利，她就答应嫁给我现在的父亲。呵呵，那个父亲也去世了。不管怎么样，妈妈就是坚持说，我和别人不一样，身上流的血比她比我叫父亲的男人都要高贵。所以我要注意仪表，注意姿势，讲究礼节；功课要第一，说话要文雅，不许没有气质。这些事情并不是真的那么困难，我照着做了，不过她想的始终是我的那位父亲。然后艾琳出现了，她对我说，天不会因为我偶尔任性就塌下来，她相信我不会看不起她，她说，我和大家是一样的。呵呵，后来她说，妈妈说的对。女人，女人哪，全部是出尔反尔的！”他喃喃自语。
　　亚利克只是摇摇头，没说什么，凯依肯定是喝多了。
　　“星际联合办事处那里有很多真正的贵族绅士，我在那里一定是最普通最平凡的了。”凯依忽然又冒出这样一句话。
　　亚利克一顿：“你一直那么在意这件事情吗？”他追问。
　　“我要回伦敦，卖一幢房子定居。在那边我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不用变得像结婚的中年老男人。女主人？我要一个女人罗嗦干吗？！”凯依拿起酒杯，灌自己满满一杯白兰地。
　　亚利克不禁有些恼火：“喂！”他可是结婚了的！
　　可是凯依放下杯子，往桌子上一扑，伏台睡着了。
　　“唉，你什么事情都会做，又什么事情都做得很好。大学时代，谁不知道你的传说，就是那所谓的‘连看□□都能写出研究报告来’。我结婚那天，你认为请教花店太麻烦，所以干脆一手包办了，连新娘捧花都是你自己扎出来的。脸蛋好看，前途无量，这样的你可能上流社会的达官贵人看来其实不怎么样，但是已经足够让我们这些平凡人望而却步了。回伦敦也好，终归你属于更高的层次，不可能一辈子和我们为伍的。”
　　亚利克看着凯依天真无邪的睡脸，叹了口气说。
　　“所以这个还是送给你，算是留作纪念吧。”
　　他把首饰盒放到凯依的西装口袋，看着那个小小的盒子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