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布朗运动》世上只有天涯好

63、63失恋了

　　淼淼看上去似乎成熟了许多，他眼见孩子向他跑来，立即笑眼盈盈地低头对孩子温和地笑着，小声地询问着一些什么。

　　谢冲见小肉球在淼淼怀里兴高采烈地比划，两人一问一答，过了好一会儿，一大一小才终于从二人世界的氛围中抽身出来，得以抽空关心周遭的事物。

　　此时的谢冲深觉得自己就像个局外人。他眼看着淼淼和孩子的亲昵无间，满心却只剩下始料未及的不知所措。他似乎终于意识到昨天的自己究竟有多么天真，他自以为只要自己守好和淼淼七年前隐秘的爱意，即便相隔了这么多年，他们的生活轨迹也不会有任何偏差。

　　然而他错了，淼淼终究还是与他所以为的背道而驰。

　　七年，就像一条足够分割他整个人生的致命裂痕，它横亘在他和淼淼的中间，将两个曾经相爱过却因为误会而分离的两人彻底分开。

　　而直至此时，淼淼才一眼看到见了一个傻站在一旁，看上去略显局促的谢冲。

　　他站在大厅的一侧，就像站在七年前的那艘游船上。

　　他未曾离开，可淼淼却似乎早已将他遗忘殆尽，迫不及待地奔向全新的生活。

　　两人相顾无言，谢冲心里绞着乱麻，而淼淼也只在另一处远远地站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过了一会儿，淼淼走向他，抱着孩子在他面前站定了，主动对他轻扯出一个笑来：“谢总，好久不见。”

　　淼淼这7年来似乎长高了一些，眉眼间也有了成熟男人的韵味。但眼中，却隐隐约约还含着当年似曾相识的纯粹，同他怀中的孩子一样，眼睛亮亮地像含着星，微笑安静，看上去生活幸福。

　　“…好久不见。”谢冲下意识地回道，脸上的表情却不免尴尬起来。

　　他站在原地打量着淼淼，心中五味杂陈。

　　谢冲忍不住又望了一眼淼淼怀中的孩子，望着孩子胖乎乎小脸上的大眼睛。一下就像把他的心纠疼了，越看越觉得孩子同淼淼当年的样子如出一辙。

　　他开始懊恼地回想这七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知道自己深爱着淼淼，可他却一直试图用他心中那可笑的自尊遮掩着。他就像一只把自己埋进沙土中的河蚌，傻到以为只要自己看不到，一切便永远不会改变。

　　起初的几年，蒋新宇总还有意无意地在谢冲面前提起淼淼的近况，蒋新宇跟冯小飞好了，而淼淼其实一直以一种最若即若离的方式，和谢冲存在着最可笑的联结。

　　他知道淼淼在国外拜了师学了画，知道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他的淼淼就已经在米兰声色犬马的艺术场中展露锋芒。

　　淼淼的优秀就像一根刺，让谢冲感到害怕，更想逃离，然后渐渐地，再也没有人再在他的面前提起过淼淼，就仿佛过去的那段时光渐渐化为了泡影，悄悄地被遗忘在谢冲忙碌而无措的生活中。

　　而直至现在，他又凭什么觉得淼淼会像从前那样，永远唯唯诺诺地站在原地等他呢？

　　谢冲心虚复杂地看向淼淼怀中的孩子，孩子却毫无所察地对着他笑。方才，他们两人还曾经毫无芥蒂地刚刚分享了同一份饭，而如今的他，却发现自己哪怕是面对着一个孩子，都根本做不到任何哪怕是表面的坦荡与洒脱。

　　因为谢冲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孩子与淼淼的联结早就超越了自己，他属于淼淼现在生活中最重要的那个人，那个人对于谢冲来说就像个模糊的符号，却在这七年里完完全全取代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成为了他缺失的这七年里，最大，也最无法逾越的鸿沟。

　　“谢总？”

　　听见淼淼叫了他一声，谢冲这才从回忆中返过神来。

　　淼淼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不太自然，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谢冲的眼神，忍不住将孩子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尴尬地扯出一个笑来，说道：“这是我的孩子，叫尤麒，麒麟的麒。小名多多...”

　　多多显然对此时大厅里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浑然不觉，一听见提到自己，便立马积极主动，大声道：“刚才叔叔已经跟我说过话了！还把大鱼缸的位置让给我坐呢！”

　　淼淼轻缓了缓，终于得以从这氛围中抽离，看向孩子：“那你当时谢过叔叔没有呀？”

　　多多仰着圆圆的脑袋，像个小大人：“当然啦！我可是乖宝宝呢。”

　　“多多真棒。”

　　谢冲看着那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其乐融融，却连一句话都插上，只觉得自己蠢得像个鹌鹑，压根没有半点在商场上大杀四方的气场。

　　好在淼淼终究比七年前老练成熟了许多，他并没有让谢冲尴尬太久，跟孩子简单聊了几句后，便又立即转头看向他，轻声问道：“谢总今天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啊？”谢冲始料未及，下意识搪塞：“是刚巧...对，刚巧路过而已。”

　　淼淼笑了笑，客套道：“那还真巧啊。”

　　谢冲一秒回神，抬头去望淼淼的眼睛，他有些讪讪地，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可供剖白的时机，也终究是没有了向爱人表明真心的立场。

　　他随即苦笑着：“对呀，真巧。”

　　然后他低头，心情天崩地裂。接着两人之间忽然又沉默了起来，只有脸上制式化的微笑一直没有褪去。

　　然后两人相顾无言又站了一会儿，淼淼终于轻咳了声：“那谢总，我待会儿还有点事，今天就先这样？”

　　“好。好...”谢冲连应了两声，笑了笑，点头应声。

　　淼淼见状转身，便要离开。

　　却没料谢冲却突然反悔，大喊了声：“等等！”

　　紧接着，他的手就像下意识地，轻轻抓住了淼淼刚刚背过来的肩膀。

　　谢冲的举动让淼淼始料未及，霎时浑身僵硬，却也只得强压着内心的慌乱，转过头，再次一头雾水地面对谢冲。

　　谢冲喊过那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气息听着有些凌乱，顿了顿，才问了声。

　　“你...还走吗？”这句话问得突兀，也十分不合时宜。

　　淼淼却怔了一秒，一直在他脸上挂着的笑也似乎再撑不下去，被毫无知觉地收了回来，他抬头望了谢冲一眼，却又立刻闪避开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暂时应该不回了吧？不过也说不好，看未来发展如何吧。”

　　“哦。”谢冲将手从淼淼肩头抽回，点头笑了笑：“挺好的，国内现在的发展环境也不差...”

　　“嗯。”淼淼终于恢复了自然的神态，长舒了口气，像是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以后，恐怕还要多仰仗谢总诸位...”

　　“客气。”谢冲将那只手背到身后，像强压着什么似的重重地握紧了拳：“尤大师如今炙手可热，该说是我们妄图高攀。”

　　多多夹在两人中间，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异样，忍不住睁着大眼睛，瞅了瞅爸爸，又看了看第一次见面的谢叔叔，乖乖地一声不吭好一会儿。

　　“如果没什么事...”淼淼颔首微笑：“那么我先...走了？”

　　“好的，您请便。”谢冲说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后退半步，绅士十足。

　　淼淼也低眉顺耳，客气道了个别。

　　然后两人同时转身。就像两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背对着，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