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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闲话漫谈 ...

  •   《火影中的第一流人物——从柱斑的生死观漫谈》

      火影中未曾借一个人物之口言明道出什么深刻的道理——即使是所谓的“哲学组”,所言也是“老生常谈”,可谓庸常。但世事洞明,往往不在于此——真意寓于行动之中。在我眼中,千手柱间于秽土重生之后,毫不掩饰地期待与斑会面的一场,是人物性格昭示得最为鲜明出彩的一瞬,当真让人为之击节——考虑到,当时两人之间,早已不复当年,而整个忍界又面临那样一个生死攸关的当口。

      柱间是真正的“极高明而道中庸”,万事万物他都有所照拂,却并不真正挂怀于心。你当他是无情么?有人乃至据此狭隘地理解,博爱之人亦是无情之人。实则谬以千里。君不见“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面对生灵倒悬,人间惨剧,柱间之“尽人事,知天命”,于济世救人而言,仍是寥寥(此处当引尼采语“生命——以其原因之壮伟,其结果又是何其微弱?”——这在尼采斑爷之流,又如何能承受?)只唯独不见他于事后“捶胸顿足,思之耿耿,成其郁结,乃至走火入魔”,这当中必少不了“悟”的玉成——圣经《传道书》有言,“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怀抱有时,不怀抱有时”……然而火影中并不曾着墨柱间的悟证之旅,你只能用先天得道来解释——早在南贺川,当少年斑执着于扔过对岸,少年柱间不费气力就能轻易做到——他何止是“能扔过对岸”,他是“扔不过又如何?”

      柱间生命力之浑厚,并不在发轫,而是“下自成荫,衣被他人”。他是真正得了生命之正的人——如同任何一个过早轻易而居“生命之正”的人,你问他生命为何,他竟不能答。生命哪里是什么雄奇壮阔之景(所以斑爷尽占“生命之奇”,于此道中无俦无匹,却与生命中真正的“坦途”——康庄大道渐行渐远,终至绝缘),而是岁有荣枯,生有四时,了无新意而已,“因而生命的本质为‘虚’,其表现也当以阴柔和顺为正”——当柱间重生后感慨“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战争啊”,他何曾当真忿忿不平?(年轻气盛如佐助当如是,斑爷亦如是) 面对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真正有正义有良知的人会杀红眼,但是柱间不,他只是落下泪来。

      绝大部分人,对于“善恶”两字有极大的误解——误以为是什么超越功利之事,乃至有宗教普世的意味。实际上,“善恶”乃是人类有史以降,最为“功利”不过之事,一切围绕“善恶”的争论与探讨,其实大不过关于利益的分配……一切希望类似“惩恶扬善”的价值观的回归,能够挽救人类社会的提倡,都不过缘木求鱼。因为善恶,既不是表象世界之所以多灾多舛的原因,也不会是那个“解决方案”,而只不过表象世界纷纭复杂的“症状”之一。

      在一个理想的世界,人们并不关注、探讨、争论“善恶”问题(如同真实的人类社会千百年来一样),对于“善恶”,人们不听,不看,因为不存在,所以没有必要——对于“是非善恶”的过分执着与担当,其实一只脚就已经踏入了地狱……可以想见的是,终其一生,柱间并不像斑爷那样,执念于善恶问题。死者的英灵与梦魇也并不像午夜梦回时折磨斑爷一样,折磨着他,但你要说把他和真正无情无义的小人相提并论,那又大错特错。又有人据柱间于终结谷将斑杀死,道是他在“正道一途”已经走火入魔——是以“凡胎泥塑”之心度之。

      这又要自火影中的生死观漫谈。首先要考虑到柱间本人的生死观,斑又是个什么生死观。

      当斑战败后一心求死,他漫不经心地就可以大开口让柱间自戕,而柱间竟真的依言照办——稍微对现实历史成王败寇熟悉一些的人,可能会哭笑不得。非要牵强附会一番的,说这正好说明柱间“腹黑”,可是当此之时,斑要是不出手拦住?他又能怎么办?以他的声名,出尔反尔沦为在座笑柄?这本就不是一个政治成熟的决定,有的人非要强行解释成“政治成熟”。况且放眼整个火影,里面的人跟“政治成熟”边儿都不沾。这一场景,在现实历史中就是滑稽的、说不通的。直到我看到柱间秽土转生以后,欣然想去见斑——考虑到,这个时候的斑一心想要做的是毁灭世界,也就是相当于他一生心血面临转瞬成空,并且他也知道是预谋已久的,已经造成的伤害不可计数; 而斑也好似对柱间一度杀死他之事,浑不在意似的,一心只想要和对方交手切磋——这当真是:

      “生死若小别,人却似稚童”。连“相逢一笑泯恩仇”都不是——哪儿来什么“恩仇”呢?

      生死之于柱斑二位而言只是“大来大往”——这当真是一流高手的气象。它不复再是常人眼中的,不得不顺应的“自然法则”,抑或者,高悬于生之上头的“威慑的力量”,而不过是“幽冥晦暗,往来而已”(人不怕死就像你不怕黑一样。又及,《后汉书·赵咨传》:“通人达士以存亡为晦明,死生为朝夕。” )常人对于死的怀想,其实还是以“有生”之眼光,去揣度死的“襟怀”。一切对“死”的惊惧忧怖,本质反映的还是“生”之狰狞——经验如是,人们对于彼岸的幻想,翻来覆去不过此岸的模样。活人当处于“生”的位面,因而眼中的“死”无一不是“将死”,那意思也还是“生”……这幻想到此为止,连死亡的门道都不窥,衣襟也不沾……柱斑二人不同,他们是“既知生也知死”的人,死是他们的老朋友,熟谙于心,所以“往来之间,出生入死,恍若无人之境”。

      实际上,终结之谷,斑对于死的释然(你当然可以说他提前有所谋备,但我要说管你怎么谋备,活人一个你去死一死看看2333)更是印证了一点,在那种时刻,先是震惊之余,而后他露出了此生可谓是最温柔、几近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死实是很止痛的,不管你承不承认,活人的一生,多是奔波劳累、伤筋苦骨,凡此种种,死亡将其铺陈治愈,实不能不说是件极其“温柔”之事。

      斑以如此强悍的死亡驱力(阴之力,以及其力量无所不兆示的“黄泉比良坂”的印象),托载起的却是一个阳刚的生命。只唯独“阳刚”不可能是生命的实质,而只能是生命的形式。对比柱间,以那样浩然正气的神通(阳之力),(心性上)却是一个“阴柔和顺”(生命之正)的生命,这委实,让人叫绝。你看他何曾因众生皆苦而“雷霆之怒”?却要叫他像“大地之母”一般落下泪来。(与之相比的是,斑爷更容易发怒,即使大家不明就里,在同人作品里也基本自觉遵循了这一点,那就是,无论是为了苍生还是为了红颜,斑爷都有更大概率“冲冠一怒”)。这里额外说一下,斑那形似的“刚气”,未能得生命之实,说缺憾却又不缺憾,因为形似的生命,亦有可能是更出彩的生命,这样的“刚气”:

      “……使得一切受压抑委屈,而生命中有缺陷、有伤痛、有沉郁、有渴求的人,为之痴醉癫狂……这样的生命,虽不得生命之正,也因此不易受道德理性的感召而立即欣然顺受,而是自有其冲突果决,不甘雌伏的气力……这样旺盛的生命,也是可以隐通于无限之境的,他只是不如阴柔生命之易受感召而被提携至无限(柱间)……他因此不能接受任何委屈任何管束任何领导的,他固不受气(不接受一切强权的欺负),也不受理(不接受一切道德的规训)……”

      然则不接受道德,是因为心中自有“至高”的律法,并不说明他不执着于道德,实际上,终其一生,他最挂怀的就是“是非善恶”问题,也因此嫉恶如仇,不能容忍道德上有悖于己的观点——对于最热衷的事物(之于斑而言“是非道德”),人是最不能容忍指手画脚的。

      (PS: 题外话,因此我们可以说,反对一切“道德管制”的人,其实是“道德伦理之集大成者”,这样的人,热衷于道德伦理问题,受影响甚深,以至于无法脱离这个话语逻辑的“窠臼”; 那些离经叛道者,也最是醉心于“经”和“道”,因而无法容忍主流世俗对此有旁的阐释,而是心中自有分晓。我们说造反者总是从内部出来的。)

      这条道路即使白走到黑、黑走到白,剑走偏锋,也不过是: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换句话说,衍生到最后无非是革命者的道路,我们接着援引:

      “(这样的生命)其可能的归宿可能有二,一是积极地指向道德仁义的理想,贡献出他全部的生命热力,以建设一个合理的世界,二是消极的归于冲虚之境……”

      这里的“冲虚之境”是老庄他们的道路,之于凡人来说也就是当隐士。你把两条道路城乡结合一下,这样看来,斑爷是要贡献出“他全部的生命热力”,让全世界都归于“冲虚之境”啊。

      前面说道,柱间是真正得了“生命之实”的阴柔和顺的生命——虽说以前探讨过斑爷才是“结构”上的女(更多是从死亡与力量上说起),但是“万物负阴而抱阳”,虚实转化之间实在绝妙。若要究其内心,柱间乃至也不是什么“心怀苍生”——如今人们说到“大爱”,鄙之如“伪善”乃至“无情”,这是因为,生而为人,我们可能不需要深究,也能意识到,对于单独的个体而言,只有“偏爱”到你头上,才是有意义的。“众生”是个近伪的概念,因为,压根就不是什么“天地不仁”,而是“人”要以“人”为“刍狗”,一些“众生”,难道不是恰恰受到另一些“众生”的压迫剥削最为深重吗?你要如何界定你的“众生”?从而又牺牲另一些“众生”。这个事情的吊诡之处就在于此,不是“天道(“损有余而奉不足”)”要反“人道”(“损不足而奉有余”),而是“人道”自己就带有“反人道”的意味。所以柱间眼里心里,唯独不是什么众生(你先给他扣一个“心怀众生”的帽子,再指责他为了一些“众生”放弃另一些“众生”,那么在你的逻辑位面上,你总是对的),至始至终,在他心里,不过是:

      “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而已!

      这当中就暗含了佛法大无边的超度。以及大自在无边的趣味。我们说“救世主”是人类爱欲所演进的极端——势要以“我”一人之爱与力拯救世人——如果“爱”本质是空无,那么这样的“爱”是空中之空。“佛”才不要当什么“救世主”。他性空无相,神通待缘。他何曾在意过什么彼岸,实际上有着什么“此岸彼岸”之分吗?他的困惑在于,少年斑为何要执着于和他比较“扔过对岸”,因为哪里有什么对岸?而成年斑又为何要和他争当“救世主”,他何尝自诩什么“救世主”?

      正是以这样的心性,柱间身后,忍界毫无疑问又是多灾多劫几十年,可是他没有丝毫挂隘,而是死得非常投入——如果不是两次秽土重生的中途打断的话。当他第一次被大蛇丸召唤出来,以秽土之驱,送了自己昔日的学生半条老命(后来也当真当场送命),临了说了一句“给你添麻烦了,日斩”,事实上何尝有半分愧色; 第二次被转生,斑要灭世,他待这位故人老友,一如既往地和颜悦色;忍界血流成河,他在其中给佐助讲讲故事话当年,让他哄哄劝劝他家老祖宗——他是无情么,正相反,他至情至性,这一点和斑无异,只是至情至性的人之间,好起来是好得不得了,残酷起来往往也非常残酷的……凡此种种,懂的自然懂。可以肯定的是,他人之血从来不曾让他苦大仇深——一如之于鼬,之于斑。实际上,终其一生,他活得有滋有味,生活乐无边。他自是不可能像斑一样,因为“理想世界”有多美好,就去推翻“旧有秩序”(我们知道,旧秩序被推翻,最不可能因为“理想世界/乌托邦”有多好,而是取决于旧秩序有多坏,事物的裂隙总是在事物内部的,新事物就是这样脱胎于旧事物之中)。而在柱间眼中,未来的人们生活得有多好,多幸福(他固然也是希望的),那里的人们又不可能(如你的同时代人一样)和你称兄道弟、把酒言欢,所以由它去吧。

      从长远的角度看,我们每个人当下的所作所为,都构成了未来的历史,正是这个“我们”(“单个意志的相互冲突,形成无数的力的平行四边形,所构成的历史合力”)的所作所为,决定了未来和平还是战争,延续还是毁灭。可是我们每个人生活在其中,没有谁真正在意这个事,我们打打游戏刷刷剧,看个小说谈恋爱,我们并不口口声声“死亡”,开口闭口“末日”——除非我们刚看了一部好莱坞大片。我们“活着”,仿佛不知道会“死”一样,世界只是“存在”,仿佛不知有其“毁灭”……就这样生活下去,然后变成生活本身,这才是生命的实质……柱间深谙此道,所以他搞搞赌博,晚年则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至于未来忍界会如何,尽力就行——你以为他当真在意?

      这样的境界上通天道(人道就其本身而言,弊端就是它自身,并且是无法革除的,因而真正的人道主义者,只能选择做鲁迅口中“真的猛士”,并最终于“无所希望中得救”)。孔子说,“天何言哉”,而《庄子-逍遥游》则有言:“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我一个执念深重的人道主义者读到这里,每每都“遥襟甫畅”。遥想斑爷当年,对着这样的柱间,该是何等的心旷神怡。

      正是这样的心性,让他真正得了生命的奥义。王家卫在《一代宗师》中说“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仿佛这当中有个什么高下之分一样。实则没有。陷入“众生”的窠臼,也无非是近现代“人本主义”兴起的弊端之一,以及“我执”的体现,这样就又倒回了我前面所说的窘境(谁来界定众生,以及众生的弊病在于众生自己)。又及,没有天地,何来众生,空将“众生”凌驾于天地之上,不也是“本末倒置”吗?柱间的内心既是白茫茫大地一片,可是大地自存在伊始,何尝排斥过有人?于是,我们可以想象,在他的心上,先是有着茫茫天地,然后斗转星移间,其“万物众生自现”,可谓是:

      “已识乾坤大,仍怜草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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