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复仇的正确方式(重生)》舒语谣

14、第十三章·【奇女子】

　　陆神医给了顾芷芸一个药方。

　　顾芷芸扫了一眼，挑起了眉。这个方子看起来与婉月开给她的很像。

　　“这个方子……不是解毒的吧？”

　　“治病的方子，先稍微调养调养。”陆神医叹了口气，“本是让你静养再解毒，皇后娘娘却说你这一年大概会忧思过重，到时候只怕会适得其反。”

　　“那原来的方子呢？”顾芷芸问。

　　“那个……”陆神医有些迟疑，“现在你用恐怕不太合适。”

　　“我只是想看看。”顾芷芸道，“我不会拿我的命开玩笑的。”

　　“……这个剂量不能太大，现在你的身体底子实在太差了，光凭一口气吊着……”陆神医递了另一沓纸给顾芷芸，“这只是最初步的法子，有机会的话，大约还会再改改。”

　　“多谢了。”顾芷芸收好那一沓纸。

　　“还有，不管什么时候，忧思过重于身体都无益处。”

　　“我哪有什么忧思啊，不过就是混吃等死罢了。有什么事皇后娘娘自会操劳的，哪还需要我费什么心呢。”

　　顾芷芸低笑一声，说着又止住了话头，起身与陆神医道谢。

　　“我知道了，多谢陆神医。”

　　“不为难的话，还是定期来找我看看比较好，有什么情况也可以及时解决。”

　　“好。”

　　…………

　　婉月来找顾芷芸的时候，沈安和正在跟她抱怨周允昭的“背叛”行为。

　　沈安和今年才二十岁，是几年前顾芷芸从路边捡回来的。

　　那时候沈安和还是个孩子，父母皆亡，她连安葬的费用都没有，便坐在路边卖身葬父。

　　顾芷芸便把她带回了府。

　　沈安和是个很有趣的人，心思单纯，却不算蠢，有种小动物般的敏锐直觉。

　　她曾说过她的人生终极目标便是混吃等死，所以在王府后院一待几年，默默无闻，却十分心满意足。

　　整个后院之中，周允昭算是少数几个与沈安和走得比较近的人了，谁知也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沈安和在知道之后着实郁闷了许久。

　　不过沈安和倒也没有多少怨恨，出身贫寒的她也懂得为人的道理，谁也没有干涉他人选择的权利。

　　只是原本她自认与周允昭挺熟悉的了，谁知对方根本没把她当回事，连句告别都没有，难免让她有种对方不太讲义气的感觉，总想找人抱怨抱怨。

　　后院里都说王妃脾气最好，沈安和又是她带回来的，本来就有几分亲近感，有什么事自然都过来找王妃了。

　　婉月到的时候，沈安和正说到“说好的一起吃素，谁知道她一个人偷偷开了荤”，说完话头又一转。

　　“真搞不懂她，出门有什么好的，听说陵川那地方又乱又危险，吃不好睡不好的，去了不是找罪受吗，看她也没有多喜欢王爷啊。”

　　说着说着，沈安和自己又停下来，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心里有点不踏实，就跟她回不来了似的……”

　　“路都是自己选的。”顾芷芸安慰道。

　　“也是啊……”

　　沈安又叹了口气，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婉月进来，微愣片刻后便识趣地起身告辞了。

　　“谢谢王妃听我絮絮叨叨这一通，心里倒是痛快多了。既然王妃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

　　等到沈安和出了小院，婉月稍一打量主厅，便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最终目光落到顾芷芸身上的时候，婉月反应了过来。

　　“王妃，云初姑娘呢？”婉月问。

　　除了去到花街柳巷那些地方，云初与顾芷芸向来形影不离，在哪儿见到顾芷芸，不足百米的地方自然也能找到云初。

　　这乍一见就只剩顾芷芸一人，婉月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我叫她出去买药了。”顾芷芸解释道，“安和——就是刚刚那小姑娘，她可怕阿初了，阿初在的时候，她可是连门都不敢进。”

　　“云初姑娘只是面冷了些，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怎么一个两个这么怕她。”婉月也无奈地笑了笑，觉得有些不太理解。

　　“大概是怪我太懒，阿初又要帮我立威，反差太大了吧，然后就被吓到了？”顾芷芸随意地猜测道。

　　“还有这个——”说着，顾芷芸掏出一沓纸，递给婉月，“你帮我看看吧。”

　　“这个是……调养的方子，王妃找人另开的？”

　　婉月细细看过了第一张，心里便有了些底，再往下翻到第二张的时候，神情又变成了疑惑。

　　于是她接着往下翻，眉头越皱越深，惊诧的神色怎么也掩饰不住了，又惊却又喜。

　　“有个姓陆的神医开的方子，我看与你那个相差不大，便想叫你也看看——现在吃的药是你那个方子。”顾芷芸解释道，“下面那些么，一个已经废弃的治疗方案，我想着，你要是没什么事也帮我看看吧。”

　　不同于陆神医才刚见到顾芷芸不久，对她的情况了解得并没有那么深入，婉月研究顾芷芸身上的毛病已经有数年的时间了，对于各种疑难点自然再清楚不过。

　　那个据说已经废弃的方子婉月只粗粗扫了一眼，便明白了那意味着什么。

　　——一个希望，一个治愈的希望。

　　……但这个希望现在看又有些远了。

　　“抱歉，王妃，只怪婉月学艺不精——”婉月苦笑，“这一时怕是也看不出什么来。”

　　说到这里，婉月是真的有些惭愧了，她自幼学医以来，从来都被人夸赞天赋卓绝，可除了一些常见的病症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其他有用的成果。

　　在顾芷芸身上，婉月更是时常感觉到挫败与无力。

　　顾芷芸是婉月跟着的时间最长、也是她最想治好的病人，却也是最没有进展的那一个。

　　“你还年轻，天才也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顾芷芸安慰道，“我以前认识一个‘天才’，行医二十几年了，有些小病症都搞不清楚，差点把人给治死了。”

　　说到这里，顾芷芸笑了一下，看起来有点怀念。

　　“不着急，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方向而已，没有成果也没有关系。反正我这样的，想死也死不了，就是有点委屈阿初了。”

　　“王妃……为何不去请教那位神医呢——看起来可比我要可靠得多了。”

　　“那是皇后娘娘找来的神医。”顾芷芸道。

　　虽说医者仁心，终究却也抵不过权谋算计。对于这一点，顾芷芸是深有感触。

　　这一句话婉月便懂了。

　　倒不是说那陆神医有什么问题，只是比起皇后娘娘，顾芷芸更相信婉月罢了。

　　“婉月尽力。”

　　“婉月。”顾芷芸又叫她，“过一阵子是我祖父生辰，我要回去道贺的，到时候你跟我一块去吧。”

　　婉月一愣，忍不住抬头去看顾芷芸。

　　“这……婉月身份低微，出现在那种场合下，怕是不太合适吧……”

　　“是我带你去的。无论什么后果，我来承担就行了。”顾芷芸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做大事的时候，身边总是要有点可信的人的。”

　　对于顾芷芸口中的“大事”，婉月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妙，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于是婉月只能压下心头的不安，点头说好。

　　“那……云初姑娘……”婉月迟疑着问。

　　“一起去，其他人就不带了。”顾芷芸道，“以防万一。”

　　正说着，外面又有下人来报，说是后院小门外，有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跪在那里，请求进府。

　　“从后院小门进？”顾芷芸诧异道，“莫不是个脑子坏掉的？”

　　“那人我见过，前一阵王爷在府上的时候，便上门说想投于王爷门下，结果王爷没有理会被人赶出来了，原以为已经走了，谁知道又来这一出。”

　　做出解释的下人脸上有些担忧。

　　“王妃，就这么让她跪在外面，传出去一些风言风语那可就不好听了——您看这，要不叫人撵走？”

　　“腿长在她身上，想回来还不容易。”顾芷芸摆了摆手，道，“不如带进来看看吧，这等奇人倒也难得一见，何况对我们王爷如此情深义重，莫不是第二个郑姨娘？”

　　经顾芷芸那一通火发下去之后，她对郑姨娘再也没怎么理会过，此时郑姨娘还在屋子里关着，人没死，却疯了，形容可怖。

　　这些府上的下人都是知道的，当下听到也噤声不敢接话，只低头应了是，又争先恐后地出去请小院门口的那位“奇女子”进来。

　　“我有这么可怕吗？”顾芷芸笑笑，转头对婉月道，“怎么见着我比见着阿初跑的还快。”

　　“说不准是被外面那位姑娘吓到了。”

　　顾芷芸与婉月说笑两句的功夫，外面已经有人说那姑娘带到了。

　　婉月一抬头，便见下人后面跟着位年轻小生，状似惊叹地打量着府上四下，大约就是那位女扮男装的奇怪姑娘了。

　　看清那人脸的瞬间，婉月神情微变，“哗”地一下站起身，一时间连仪态都顾不上了。

　　“既然王妃来了客人，婉月就先告辞，下次再来拜访。”

　　撂下一句，婉月便急匆匆地要往主院后门走。

　　顾芷芸见状有些疑惑，却不拦她，而是到门外另叫了人让带着婉月从另一条路走。

　　虽然不知婉月与这位客人有什么恩怨——看婉月神色像是有点嫌恶，显然是怨居多，但既然人都领上了门，顾芷芸说不见又有些不像话。

　　顾芷芸本想好好看看，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做出跪在他人后院小门口求入府这种事，又是什么人能与一向温和知礼的婉月结了怨。

　　谁知那男装的姑娘刚入大厅便朝顾芷芸跪下了。

　　“王妃，我愿入府为妾！”

　　四下瞬间噤声。

　　顾芷芸面上不动声色，捧着茶杯的手却是一抖。

　　——现在她有些明白是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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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婉月跟着府上下人出了府，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谢绝了府上人将她送回红街的好意，婉月转身拐入一条小巷，才松开了紧抿一路的唇。

　　但她脸色仍十分的难看。

　　婉月掩不去凌乱的思绪，便低垂着头，行色匆匆地往红街的方向赶，也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

　　等到刚刚走到拐角的时候，婉月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蔓延在空气的淡淡血腥气。

　　婉月直觉不对，想要停下另找路走，然而脚已迈出收不回去，只能硬着头皮拐过去。

　　但与婉月预想的危险场景有些不同，她耳边响起的却是道清冷的女声，还有些熟悉。

　　“婉月姑娘？”

　　婉月忍不住抬头，看清面前的情状却又是大吃一惊。

　　“云初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小事而已。”

　　本来应该是去买药的云初一手撑着墙，脸有些白，神情还是往日一般冰冷，嘴上说着小事，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那血落了一地，红的夹杂着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