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死亡》花月帝国

4、第 4 章

　　指尖摩擦自己脸的触感，把鹄生从臆想里拉了出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舒怿，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自己的脸。
　　“我已经醒了。”
　　那手还是没有移开，频率和力度也都不变。
　　鹄生叹了一口气，将视线重新移到上空。就那么愣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身边的嘈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想到应该是舒怿带自己出来的，就感到莫名的安心。
　　身边的人拍了拍自己，鹄生坐起来，看到对方在地上写字。感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和男人交流，不禁有些兴奋起来。暗褐色的僵硬土地上写着：我们要去哪儿？
　　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连手指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悠闲的看着天空，居然忘记了自己其实是来寻死的。鹄生为这样对不起钱敏的自己感到了厌恶，狠狠的砸了自己的脑袋一下，仿佛仍然不够清醒似的继续挥拳往自己的脑袋上砸。但全都被舒怿挡了下来，抓住鹄生胳膊的舒怿少见的严肃起来，细长的眼睛瞪着鹄生。似乎是在责备着鹄生。
　　“啊啊，没什么，只是脑子还不太清醒而已。”为了掩饰尴尬，鹄生赶快站了起来，四处望着，嘴里也小声的嘟囔着，“这里根本是一个城市嘛，连个草根都看不到，哪里算得上是草原？”
　　舒怿轻轻的笑了起来，突然就拉着鹄生的手跑了起来。
　　“喂！你要去哪里啊？”但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所以鹄生的心情不禁有些郁闷起来，觉得不能讲话，确实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我说，我们真的要爬上这座车上吗？”鹄生压低声音，问着前面脸上有着明显兴奋的人。
　　“你知道这车开到哪里去吗？”
　　还是没有人给他答案。眼前的车子是一辆不算大的小卡车，座位大概只有四个人的样子。两个男子不停的往车后面的小拖车上搬运蔬菜水果之类的东西，并没有注意到藏在车子底下的两人。将最后的两桶油运上车后，男子坐进了车里，发动了车子。
　　那轰轰的发动机声响起来的时候，舒怿就好像听到了赛跑时的号令一样，迅速的爬上了不高的拖车里。鹄生虽然慢了一步，但他运动神经毕竟比舒怿要好，两人几乎同时跌坐在车厢底部。而坐在前面的人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车上已经上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阵轻微的摇晃后，车子就向着城外驶去。
　　从这个车子车身上的标志和男人们买的东西来看，就可以知道这是草原上的牧民出来采买东西的车子。虽然舒怿也不想坐这种霸王车，但自己是完全没有带钱在身上，而鹄生的旅行包，现在还寄放在那个还没有踏进门的机场里呢。
　　这辆车果然不一会儿就驶上了草原，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场，除了草之外的东西，也就只有脚下这一条狭窄的弯曲小路。虽然完全不知道方向和目的性，但这种旅行显然让舒怿十分的高兴，一直睁着眼睛向外看着风景。颠簸的车子虽然难受，但空气却非常的好。看到羊群的时候，舒怿苍白的脸上也会咻的一亮，露出纯真的笑脸。
　　但另一边的鹄生就没有那么清闲了。他本来的计划是到这里找一个叫苏朗的男人，那是在网上认识的一个男人，他住在这附近，可以给鹄生提供毒药。
　　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找到。选择毒药，也是因为听说毒性大的毒药可以让你还没有感觉到痛的时候就断气。而苏朗，就信誓旦旦的这么保证过。
　　鹄生将舒怿带到苏朗的家里，然后利用朋友招待的名义在他的饭里下毒。毒死人后他也不会给苏朗找麻烦，他会自己带着这个死人去草原上，再在那里服毒自杀，连遗言都已经准备好了。遗言中写了自己杀了人后，知道自己逃不过法律的制裁，所以也一起死了这样的话。现在这份遗言也一直在鹄生的衣服内侧，随身携带着。
　　可是现在一切计划都打乱了，行动电话没有带，他就无法联系苏朗。就算瞎蒙乱撞的来到了草原，接下去要怎么做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靠在车壁上，鹄生闭上了眼睛。先睡一觉再起来想吧。
　　冷不防，被自己压在脑后的胳膊被身旁的男人拽了一把，差点歪道的鹄生愤怒的瞪着舒怿，却见对方绽放了一个艳丽的微笑。意识到不对的鹄生刚要大喊出声，就被男人拉住胳膊滚下了车。
　　“白痴啊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死？”直接从车上摔下来，鹄生跌的身上都要散架了，揉着最先撞到的肩膀，鹄生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来寻死的吗？如果就这样死掉了，不是正好？也不用自己操心了。然后，就感觉到了另一种异样的感觉。
　　对殉情，自己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坚持了。
　　这个结论让鹄生十分恐慌，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支持自己的话，那自己一定会惧怕死亡的黑暗，一定会胆小的躲起来吧。不行，钱敏就是因为我死去的，我怎么可以放他一个人在那种孤独里？鹄生不断的在心中默念钱敏的名字，仿佛能从死去的人身上得到勇气似的不停念着。等到平静下来以后，他才抬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垂到地上的头，茫然地向四周望去。
　　孤零零的公路，荒凉的草原，这个世界，居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发现舒怿并不在自己的身边，鹄生紧张的站了起来。跑了几步后，发现一个小小的人影，于是加大步伐的向那个人影跑去。
　　“你跑到哪里去了！”鹄生一把抓住那人，却看到对方的眼神充满惊讶，这不禁让鹄生怒从中来。虽然并没有消耗什么体力，但心脏却跳的好快。
　　“为什么丢下我！我以为你独自跑掉了！”
　　明白即使这样责骂他，对方也不会有任何回答，鹄生却还是紧紧的抓住对方的胳膊。“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舒怿伸手拍了拍鹄生的背，把手指向前面伸去。顺着舒怿的手指，鹄生看到了一条河。
　　刚刚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因为这条河确实说不上宽广，细带一一样嵌在草原上，可以看到几匹马儿在河边悠闲的走着。
　　鹄生疑惑的视线转到舒怿的脸上。“你刚刚从车上跳下来，就是因为看到这条河吗？”
　　舒怿笑了笑，牵起鹄生的手。
　　在离那些马儿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舒怿松开鹄生的手，一屁股坐了下来。
　　以为他是想去河边的鹄生睁大了眼睛坐在地上的舒怿，他已经因为微风和暖阳而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你不过去吗？从这里看太远了吧。“
　　舒怿摇摇头，咧开嘴笑了，然后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木棍在地上画着。鹄生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就挨着舒怿的左手边也坐了下来。
　　地上写着，“远远看看就好了。走近了看，也不一定美了。”
　　就好像是在说距离产生美一样，鹄生因为舒怿这幼稚的想法笑了起来。“这是老掉牙的论调啦。不走近的话，永远也不可能了解到河水究竟是怎么样吧。”
　　“大概是吧，不过我并不想了解什么。挨的太近，可是会受伤的。”
　　舒怿的字就像他的人一般纤细。一笔一划的写出，微微向右斜的瘦长字体，字迹很浅，但可以看出他每用一笔都非常用力。
　　“哦。哈哈。”感觉到舒怿似乎略有所指，鹄生只得苦笑得带过。鹄生并不擅长与人交心，唯一叩开他心扉的人，就是说出“我爱你”的钱敏。虽然事后知道那句直击人心的告白，并不是对着自己说的，但鹄生还是相信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因为把鹄生当成刚刚抛弃自己的舒怿，钱敏在喝醉的情况下拥抱了鹄生，还说了不止一次的我爱你。
　　虽然开头有些荒谬，但过程是好的。钱敏虽然爱的是舒怿，但已经决定要和鹄生共度一生。或许是责任，或许是同情，温柔的钱敏是不会抛下没有安全感的鹄生的。所以现在，鹄生也不能抛下钱敏。
　　地上又多了一行字。“虽然波折，但我们已经到了草原，接下去我们做什么？”
　　鹄生并没有告诉舒怿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事到如今，单纯要去寻死的想法也混乱了起来。不过，还是有一些问题想要明白的。
　　“你当初为什么要和钱敏分手呢？”就连钱敏也不知道突然说出分手的任性恋人的真正目的，但他却没有勇气去问。
　　舒怿没想到身为钱敏恋人的鹄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手中拿着的小棍轻轻戳着地面。犹豫只是两三秒，这对舒怿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他做事从不犹豫。而且虽然只是和这个青年接触了几天，却也感觉得出，如果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结果的话，他一定不会对自己善罢甘休。
　　“钱敏实在太温柔了，那让我有罪恶感，因为我并不爱他。”
　　“不爱也可以交往吗？”鹄生疑惑的视线盯着自己。一边叹息对方的单纯，舒怿写道：“当然。我需要有人来爱我。”
　　一瞬间，鹄生的表情扭曲了起来。“你欺骗了钱敏！”
　　“我只是想要我需要的，这很正常。”
　　“你真自私。”鹄生愤愤的转过头去。
　　舒怿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他不是第一个说自己自私的人，而且舒怿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难得自己提起兴致想好好的和他聊聊呢，没想到却触怒了对方啊。不过本来就是自己不对，他看起来那么爱钱敏，自然是会对自己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