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先生捡到了精灵》鸢琅

58、路人搞事情

　　陆父的故事，在外人看来是很励志的。

　　男人出身不好，但心有鸿鹄之志。在国内经济迅速腾飞的时期果断放弃了稳定的工厂工作，下海经商，凭借敢拼敢闯的精神和出色的眼光，事业慢慢做起来了。

　　可惜早年娶的妻子十足十一个花瓶，事业上无任何助益，也照顾不了家庭。这便算了，偏偏还染上赌瘾，十赌九输，连累得一家人被追赌债的找上门，被迫搬到乡下地方躲风头。

　　这么拖了一两年，陆父深感妻儿连累自己发展，当机立断把“累赘”都抛弃了——侧面来说，为了事业抛妻弃子的魄力也是难得。

　　陆泽对这位父亲感情特别复杂。

　　母亲恶习难改，父亲放弃她确实不能说罪大恶极，甚至在陆泽看来，父亲的做法更像是割掉身上的毒瘤，免得这“毒”扩散了对谁都不好，可以说是一种明哲保身的选择罢了。

　　只不过，自己作为和“毒瘤”一起被割掉的“附属品”，在父亲毫无负担地放弃了自己这件事，后来几年对他们完全不闻不问这件事，让陆泽没有办法再将他放在“亲人”的位置上了。

　　陆父对待他们的方法，让陆泽很早就理解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意思，也不知不觉间影响了他内心深处对爱人的看法，甚至对未来伴侣的期待。

　　一定不能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也不要像母亲一样无能懦弱。他希望给予爱人不离不弃的忠诚，也希望对方视他如同不可割舍的半、身。

　　他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男人。

　　对陆泽来说，现在的父亲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还是多管闲事那种陌生人。

　　他那个继子苏远更是个陌生人中的陌生人——还会乱咬人。

　　卡恩吃着烤串，侧着头认真听陆泽微带抱怨的声音，暗黄的灯光下泛点儿暖色的蓝眸轻轻眯起，忽而往影帝先生张张合合的嘴里塞了串烤肠。

　　“泽，吃这个，好吃。”精灵动作温柔，表情无辜。

　　“唔唔……”陆泽嚼吧了两下，发觉的确挺好吃的，不禁心里由阴转晴，表情冷静、内里欢快地吃了起来。

　　卡恩啃完一个烤鸡翅，连吃个烧烤气场都莫名帅气的精灵擦了擦嘴巴，一边伸手去拿新端上来的烤茄子，一边笑看陆泽：“不喜欢的人不要再见就好了，你刚才眉头都皱起来了，别想这些不高兴的，如果过后还有谁欺负你，尽管让豆苗揍他就好……我还是喜欢你这样高高兴兴的样子。”

　　喜喜喜喜欢什么的，我当然知道啊。

　　陆泽矜持地点了点头，心里的小人一边在海滩狂奔一边朝着大海高呼：这个精灵说揍人的样子好看到炸裂啊啊啊啊啊！

　　陆泽感觉，自己白天时在办公室被苏远弄得异常糟糕的心情，瞬间UPUPUP到了新境界。

　　“说起来，”影帝先生停止吐槽，一边陪吃，一边装作不在意地提问，“我都不清楚卡恩你的事情呢。”

　　本来只是想要挑起话题，结果话说完之后，陆泽细想一下，发现自己确实对眼前的青年了解不多……

　　卡恩是来自异世界的精灵祭师，会神奇的精灵魔法……然后呢？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他的父母家人是怎么样的？他从前的生活得如何？他……他会有想要回去的想法吗？

　　最后一个问题在陆泽脑海里闪现的瞬间，男人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卡恩歪了下头，像是思考，又像是回忆：“我的事情，关于什么的呢？”

　　比如说……你想念故乡吗？

　　陆泽问不出口，他终于发现，为什么一直以来，他都热衷于向卡恩介绍这个世界的一切，向卡恩展现美食、玩乐乃至娱乐圈光鲜亮丽的一面，更朝精灵袒露他自己并不太想要继续纠结的过去……

　　原来他一直在刻意忘记卡恩“实际上可能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实，自顾自地认为对方并没有过去，而对方未来里必定有他。

　　陆泽忽然生出了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恐惧感。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到极致的空虚，仿佛张开手臂拥抱残阳的余温，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它从缝隙流走，静待寒冷一点一点侵食胸膛。

　　“比如……关于你爱吃的东西？”陆泽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勾向了无关紧要的闲聊方向。

　　夜宵店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这个并不隔音的小空间里，盘旋着从其他客人那里传来的谈笑声、叫闹声、吆喝声，喧哗的环境下，越发感觉世俗市井的烟火气其实与眼前的精灵祭师如此的格格不入。

　　“我喜欢甜牛奶，黑椒鸡扒，烤鸡翅，酸甜排骨，鲜虾仁炒蛋……”卡恩蓝眼睛微微眯起，有点儿小兴奋地开始数自己的最爱。

　　这个样子的卡恩，哪还有什么格格不入？金发蓝眸的青年笑得和任何一个馋嘴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娴熟地撸串的样子比土生土长的陆泽还要熟练。

　　“噗。”

　　“泽……你干嘛偷笑？”

　　“我没有。”

　　“咦……你还说谎。”

　　“真的没有。”

　　异世界的精灵和此世界的影帝先生默默对视一秒，不约而同地弯起眼睛。

　　“其实，我的确有想过，回到原来的世界。”

　　卡恩忽然开口。

　　只有两个人的小角落顿时安静了下来。

　　陆泽愣愣地看着卡恩的脸，第一次，穿过他温柔的蓝眸，看到了他眼底淡淡的冷漠。

　　温度从陆泽胸腹的位置迅速地流走了，一股冰一样刺冷的窒息顺着肝肠寸寸攀上，飞快地接近他心脏的位置。

　　果然……不应该问的……

　　陆泽想要阻止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只能看着卡恩线条优美的侧脸，吐不出半个音节。

　　精灵想要继续完成他的句子：“但是……”

　　砰！

　　“我X！你是听不懂老子说话是吧？！我让你退货赔钱你听不懂？是不是看老子好欺负啊！拿这个塞牙缝都不够的羊肉串忽悠老子！”

　　外面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还有闷闷的椅子倒地声，伴随这嗓门惊人、粗鄙不堪的喝骂，瞬间把陆泽两人之间忽然诡异起来的气氛打破了，也停止了夹裹着霜雪的冷流从陆泽的五脏席卷而过的趋势。

　　陆泽如同一位获得了死缓的囚犯，“哐”地站了起来，胡乱朝卡恩说了句“我过去看看”，就看似镇定实质慌乱地“逃”离了被打断的这场对话。

　　卡恩紧跟着出去，只见一个三大五粗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肉掌拍在桌子上“砰砰”作响，嘴里骂骂咧咧，脚边的地上横七竖八散落着刚烤好冒着油脂的肉串。

　　“你说说看？这事儿要怎么处理？！”

　　那汉子嗓门儿大，这会儿越发凶恶，指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夜宵店的老板吼着。

　　瘦小的老板在那穿着背心、肌肉涨鼓的男人面前，躬着背显得越发的可怜：“这位大哥，我们店用的羊肉都是新鲜的真肉，是好的，烤了油脂出来，自然就会比没烤之前有点缩水，这是正常的现象……外面那些烤了跟没烤似的一大块的调料肉，大多不是好的，有的还参了假……”

　　“你的意思是老子我这十多年来吃的烤羊肉串儿都是假的？！”闹事的男人听了老板的解释，竟越发地生气了起来，“一句话，要不你给老子按着今晚的消费乘个十倍赔偿，要不老子砸了你的店！”

　　男人话音一落，他身边的那几个牛高马大的汉子也站了起来，凶神恶煞地看着夜宵店老板越发瑟缩的身影。

　　老板嘴里不敢说话，心里暗暗叫苦。

　　这伙人今儿可是第一次光顾他的店，一上来就点了好几百的烧烤和啤酒，这都吃得差不多了，也不见对吃的喝的有什么意见，最后那么几串羊肉上桌才闹起来，还开口就是十倍赔偿……这要不就是喝多了，要不就是故意闹事。

　　看他们说话这中气，骂人的腔调……故意闹事无疑了。

　　听了两句那人的叫骂，卡恩的目光在汉子那桌七歪八倒的空盘空瓶上扫了眼，由在地上被踩脏的羊肉串逡巡了一会，再看回那个闹事的家伙和他的伙伴时，眼神就不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