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先生捡到了精灵》鸢琅

27、一起

　　曲总等人离开后，公寓里重新变得安静了下来。

　　出于微妙的补偿心态，跟卡恩完整地交代了《寻宝大发现》节目组要邀请他上节目的事情后，陆泽替精灵开了电视调了个他喜欢的电影频道，转身钻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影帝先生的脚步很沉稳，就是不知怎的背影有点灰溜溜的感觉。

　　卡恩高高兴兴地窝在沙发里等吃的，偶尔伸头去远远看陆泽……手里正在处理的食材，蓝眸深处全是满满的期待。

　　陆泽的料理速度很快，三两下整了几个家常菜出来，端上餐桌，都不用开口，卡恩早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餐桌旁，手洗好了，碗筷摆好了，只剩嘴巴里缺点味道了。
　　对方这个眼熟的“开饭啦快快快”的举动，让陆泽把心头那点本来不算多的愧疚立刻抛到了脑后。

　　也是呢，卡恩都不记仇，而且节目组的事情只是一时疏忽忘记了而已，也不是故意的……

　　陆泽很快把自己安慰好，内心的大动物小动物全部原地复活，抖擞精神生猛如初。

　　“泽，来点辣椒酱。”

　　卡恩仰着头看陆泽，已经不知不觉变得越来越重口嗜辣的精灵在影帝先生眼里没有任何不妥。

　　被那双一如既往、或者说比以往更加好看的眸子专注看着提出请求的话，陆泽觉得，就算是让他去毁灭地球，他可能都是愿意的。

　　深陷泥淖却不自知的影帝先生乖乖把辣椒酱拿了出来，倒了点在小碟子上，忍不住还是建议了一句：“吃太多不好，先一点？”

　　“嗯嗯。”

　　卡恩眼睛盯着桌子上那几条煎得金黄金黄的海鱼，胡乱点了点头。

　　陆泽无奈地坐下，率先起筷，夹了大半条鱼尾到卡恩的碗里，心满意足地看对方弯着眉眼向他道谢、吃得满脸感恩仿佛这是什么珍馐百味的样子。

　　也不怪上次张母和张小夫人对卡恩那么的依依不舍，作为做饭的那个人来说，能看到这样尊敬自己的“作品”的食客，确实很令人感觉到满足。

　　在自己的虚荣心膨胀起来之前，陆泽自我冷静了一下，默默往嘴里塞了口白饭。

　　刚煮好的饭软软的热热的，慢嚼的时候渗出幸福的甜味。以往总是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时候，饭菜的味道都透着冷。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子跟别人一起轻松地在家里吃饭了？陆泽一时都有点忘记了。

　　也许是母亲去世了之后吧？好像也不是。母亲去世之前的好几年时间里，他已经很少跟那位嗜赌如命的女士一起安安静静地用餐了。

　　自个儿并无亮点的少年回忆并没有什么可供回味的，陆泽把思绪扯回来，趁着卡恩心情正好，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却还是忍不住将已经困扰了他一整天的问题先问出来。

　　“卡恩……《寻宝大发现》节目组那边，你打算接受邀请吗？”

　　话一问出口，陆泽就有点后悔。

　　“你有什么建议吗？”卡恩放下筷子，认真地看向陆泽，“如果是你的建议的话，我会很认真地考虑的。”

　　精灵这种郑重其事的语气，让陆泽心下微微一跳。

　　如果是我的建议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接受……

　　陆泽心里不断地回旋着这个答案。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正如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多么大公无私的家伙，正如他一直了解所谓的“绅士有礼的影帝先生”大概只有“影帝”两个字是实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调到了新闻频道的电视机发出字正腔圆的播报声，房子里的对话停止了，于是那播报声愈加清晰，简直到了尖锐得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特别新闻，B市市中心主干道旁昨夜发现一具女性尸体，尸体失水严重。此次发现的失水尸体是继A市郊区农华村、H市与A市交界两处之后的第三具，国家最高执法机关高度重视此次的案件，特派……”】

　　后面的话陆泽已经不需要听了。

　　卡恩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精灵的眼睛像装了一整片海，蔚蓝而包容，似乎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会全盘接受。

　　但陆泽能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么？已经不能了。现在事实很清楚，卡恩需要研发新的魔气检测仪，迫切的需要。这需要钱。

　　陆泽可以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跟卡恩说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他去解决。然而先不说影帝先生的积蓄够不够卡恩几天用，这样的承诺对于精灵来说是多么不负责任的言论，陆泽也是知道的。

　　这是钱的问题，却又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这个节目的水平还算不错，在业界也有些口碑，不过近两年人气有所回落了……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陆泽又给卡恩夹了一筷子酱香肉丝，客观分析道。

　　天知道他怎么把自己心里头已经成型的《寻宝大发现——从名字到导演都是辣鸡》这篇分析满是偏见的吐槽给压下去的。

　　“嗯……那我好好考虑一下。”卡恩点了点头，对陆泽的意见很重视的样子，顺便重新拿起筷子把酱香肉丝夹起来放嘴里。

　　嚼嚼嚼。

　　“这个好吃吗？今天做的好像放多了酱油。”

　　“好吃。”卡恩毫不保留地赞美，顺便提要求，“下次多放点酱没关系。”

　　总觉得卡恩的口味再这样发展下去，好像有些不妙啊……不过喜欢吃酱香肉丝的精灵也好好看呢嘻嘻嘻。

　　影帝先生的颜控今天依然安定得无可救药。

　　而且……还有越来越无可救药的趋势。

　　饭后，卡恩抢先把洗碗和搞卫生的工作揽上身，在陆泽已经有点木然的目光中，精灵把实验室——这个公寓曾经的一个普通空房间——的门打开，一根长长长长的机械手臂一般精细的木质枝桠从中伸了出来，绕过客厅，钻进厨房兢兢业业地开始洗碗。

　　卡恩在一旁用慈爱的目光看着那木质机械手。那是他从自己的世界带过来的、为数不多的特殊植物种子培养出来的。在这个植物们貌似大多不会移动也不能思考的世界里，这个能干的小伙伴给卡恩带来了很多便利和心理安慰。

　　“这些工作就交给它吧，它很能干的。”

　　卡恩的夸奖让那长长长长的木质机械手变得更加卖力了起来，厨房里碗碟翻飞、泡沫四溅。陆泽对这位特殊的“帮工”的工作风格已经有几分习惯了，转而催促卡恩去洗漱休息——精灵这阵子天天熬夜改图，陆泽有时候觉得他根本就没有睡过觉。

　　抱着陆泽塞给自己的换洗衣物进了浴室，不一会儿，卡恩从浴室里探出头来，微笑里略带着些淡淡的不好意思：“泽，那个……不好意思，我有个请求……”

　　这场景瞬间将影帝先生的脑补功能开关戳爆了。

　　他他他不会是要一起洗洗洗……噗啊啊啊啊嘻嘻嘻嘻不不不不等等等等等……

　　陆泽的内心像是被那脑补区里甩出来的、过于强大的臆想搅得卡了带，一堆无意义的杂音乱七八糟地播放了起来，差点把他那个淡定冷静的壳子都给挤裂了。

　　“什么……请求？”

　　带着一点点……不止一点点期待，陆泽万分感谢自己是个优秀的演员——优秀到在这个明明脑子里已经充满了不和谐的期待的时刻，他还能表现得如此稳重自若。

　　“我想……”卡恩罕见地垂下眼睑，似乎对自己想要提的要求确实感到有点难为情一般，向来喜欢直视着别人说话的目光都移了开来，“唔……总感觉会让你很为难……”

　　没关系没关系！有什么为难的尽管冲我来啊！

　　陆泽内心已经朝精灵摇旗呐喊了，脸上还大度包容的正经表情：“说吧，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我想……跟你一起……”卡恩缓慢地、一字一顿地、像是用羽毛在陆泽的心尖尖上一下一下轻轻蹭过地、补充完整个句子，“跟你一起去上班，可以吗？”

　　嗯？

　　跟我一起什么？

　　差点一只脚都要抬起来往浴室里走的影帝先生，瞬间清醒了过来。

　　卡恩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想多了解一下娱乐圈的情况，你去上班的时候，我跟着方便吗？我想在做决定之前，多了解一些情报……可以吗？”

　　陆泽把那个得意忘形的自己抬起来哗啦一下丢进了心灵的焚化池，点了把火，“哗”地一下烧了个干净，嘴上应道：“嗯，当然可以。”

　　“谢谢，你真好。”

　　卡恩笑着，很有几分高兴的样子，重新把浴室门关上了。

　　接到了精灵发放的好人卡的影帝先生，十分十分心虚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把心里那个得意忘形的自己烧剩下的那撮灰扫成一堆，挖了个坑埋了。

　　明天，一定要好好地保护纯善无害的卡恩，不能让害虫靠近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精灵身边最大的一条害虫的陆泽，默默地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