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何处是归途》端木遥

67、一箭双雕是为谁(二)

　　李逸之两只脚再次踏入开封府狱的时候，端木无忧依然从容，面上笑意微现，对他极有礼节的点头，完全不为自己身陷囫囵而悲怆愤然凄凉哀怨，倒是李逸之瞧着他一身脏乱落魄又从容模样，嘴唇抽搐半晌无言，愣愣的盯了端木无忧许久，“从来未见过有你这般不关心自己死活的囚犯！”李逸之森然开口，端木无忧回之一了然而温润如玉的笑，笑得李逸之直打哆嗦，狠狠道，“端木府已毁，你如今坐在这个老鼠蚂蚁四处乱窜的地方，本官很搞不懂为何你还这般心平气和，你当你是来游玩度假的还是为何！”端木无忧“恩”一声挑眉，坦然微笑，“一个端木府毁掉，还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恩……我为何要悲戚着一张脸让你看笑话……”

　　李逸之张口结舌盯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哑口无言，他何时看端木无忧笑话了？！“嘿”一声冷笑，“等你死了亡了莫说第二个三个端木府，本官一把火把你的尸身烧了变成一堆灰撒在大理寺后面的的黄土坡上，哼——”端木无忧微笑道，“大理寺后四面平平，皆是民房，并无山，又哪来的土坡。”

　　李逸之“咳咳”几声几乎呛得喘不过气来，宽衣大袖捂着自己的嘴巴半天，当场一脸黑线，“端木无忧……你……”李逸之颤颤指着端木无忧文雅温润的脸当场气结，“嘿！没山……没山本官就把你的骨头拿去喂狗！”端木无忧嘴角一擒，含笑道，“李大人，你的脸色很难看……”他负袖孑然站立，认真的看着李逸之，说话间手伸过牢门在李逸之颤巍巍的肩上一拍，“李大人，今天之来是意为何？在下到不认为你是专为烧端木无忧骨头而来。”

　　李逸之一震，哐然记起自己原是有问题要问端木无忧，只是被他这胡乱一搅，气得自己头脑空白，半天反应不过来。一声轻咳，“咳……端木无忧，最近朝廷江湖上乱的很，本官想来问问你意见。”他一本正经道。端木无忧道，“刑部尚书灭门一案？”

　　李逸之恩一声道，“不止！枢密院枢密使府、洛阳河南府府衙、唐州唐河十三水寨、正南镖局和京都青楼的一个妓女皆遭其害。”说着一五一十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缓缓道出，端木无忧静静地听，时而蹙眉时而眉头微展时而面色平静时而挑起眼睛盯了李逸之一眼，始终未有说话，李逸之一直在注视他变幻莫测的表情，“所以……”一语终了，他做了个结论，“端木无忧老弟你对这些案子如何看法？”

　　“恩……”端木无忧默然了一会儿，轻轻笑道，“有预谋。”李逸之冷冷道，“本官当然知道……连白痴都看得出来有预谋还需你言！”他气急败坏，“本官是想听有见地的意见，有见地你懂不懂！有见地！”端木无忧仍旧轻轻地笑，“如此密集作案，定是针对某一目的而来，而被害对象官府占半，此事说不定是针对朝廷官府而非江湖争斗。”李逸之凝神道，“那唐山唐河十三水寨你可知晓它究竟是个什么样组织？若那贼人真是针对朝廷官府而来，它又为何牵涉其中？那青楼花魁又为何会牵涉其中？”

　　“唐山唐河十三水寨本是唐河上占道为王三流□□组织，其寨众均是一些三教九流地痞流氓，后不知何因突然团结起来，势力崛起后逐向东移，控制淮河大半航道，甚有往京杭运河发展趋势。”端木无忧背脊靠着牢门，不急不缓开口，“恩……唐河十三水寨之事，我也不甚清楚……这个……打蛇打七寸，抓事抓主要，李大人何苦为区区唐河十三水寨而恼心……”端木无忧淡然一笑，李逸之看着他的笑容只觉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如果不弄清唐河十三水寨，又怎知他在案中究竟占了什么位置。”李逸之反驳道，端木无忧眉角余光扫了他一眼，“话虽不错，但这千头万绪复杂莫辩，偏偏李大人你选择从最为紊乱的一江湖势力开始，想理清个中关系，岂非困难之极！且不论能否在其中查出甚来，单单这唐河十三水寨内龙蛇混杂，组织零散，已是对案子极大的阻碍。”李逸之颔首道，“这点我知，且不知端木无忧老弟你有何妙法？”

　　“这个……”此时端木无忧整个头都靠在牢门上，左手抓着牢门木柱，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左手手肘处，闻言轻然一笑，“这个李大人自有李大人的妙法，端木无忧所想，不过一些区区杂事，李大人就算知晓又有何用。”说罢松手侧身轻轻转过身用一双极其温和的眼睛看李逸之。

　　李逸之面色铁青，低沉着声音道，“端木无忧！你……你……”他几乎沉不住气，破口大骂，“端木无忧你莫要忘了你现在是在牢房！这开封府狱是犯人呆的地方！你……你真当这里是休憩游玩之地！你……”他指着端木无忧的鼻子，硬生生的忍着未有暴跳如雷打开牢门叫狱卒来大刑伺候，“你……你莫要忘了这‘一瓣桃花’作案手法跟你端木府数百条人命灭亡手段极其相似……你……你是当真杀了端木王府百条无辜人命还是想被人弄去断头台断了脖子一了白了！”

　　李逸之喘着粗气道，“端木无忧你你你……”他你你你你半天到最后死死抓着牢房房门森然冷道，“你这个嫌疑死囚！要不是你这案子未审本官用刑名不正言不顺早就叫刽子手一刀送你上西天拜祖求佛……你……就算你不想活，也要给本官把这个案子理出个所以然来！否则本官马上就叫人削了你的脑袋现在就送你问佛归西！”

　　他气起来说话前后矛盾主次不清逻辑混乱颠三倒四，骂了半天似是想起了自己身为朝廷命官如此泼辣无理实在有损官威形象，“咳咳”咳了两声，静了静气，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衣服，沉声道，“端木无忧……李逸之知你能力，你既然心有所想最好给本官说出来，这对你对朝廷对公对义都有好处！”他冷笑一声，阴森道，“你莫说这‘一瓣桃花’的案子跟你没有关系！他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选择在三司会审的前一夜杀人行凶，为何行凶手法跟端木府现身百余人口尸体死法相同，哼……你莫要跟我说这都是巧合……李逸之打死不信！”

　　端木无忧“恩”一声抬头微笑，他的脸本来秀丽，又长不见光，此刻温润一笑，颇显温和柔弱之色，只是那笑让李逸之背脊发寒，十分不自然。李逸之虽与他相交不浅但毕竟不是玉莲渚，不是贺斯里，不知他本不是外界原本相传那般，是一个优雅绝伦的翩翩儒士佳公子，自然不知他这时面色柔和的一笑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更不可能理解端木无忧此刻如玉般温和的笑意里，隐透着森冷诡谲的邪气。

　　“端木无忧！”李逸之面色更加阴沉，压低声音沉沉催促一句，端木无忧抬眼看他，眉角舒开，长发顺着脸颊任意飘散，“李大人……”端木无忧低声笑道，“是否巧合，李大人心知肚明，至于‘一瓣桃花’与无忧一案的关系，我只能说，‘无忧有罪亦无罪。’”他和声和气道，“其实李大人心中本有腹案，何必问端木无忧？”李逸之森然道，“我就想听听无忧老弟你的意见，又如何？”端木无忧柔声再道，“这个……在下只能说此案定于朝廷有关，”端木无忧衣袖一伸，浅然的笑，“李大人你大可从香红苑那花魁红渺渺的身份查起。”他振了振破烂衣袖，反身倒入墙角那一摞杂草上，闭目不视他人，意思是叫李逸之莫要再问，他亦不会回答。

　　李逸之心里一颤，从香红苑那花魁红渺渺的身份查起，实际上他早有打算，但为何端木无忧两次提出案子与朝廷有关……连连想到这许多日来那“一瓣桃花”做的案子，刑部尚书、洛阳府衙、枢密院兵符、江陵府贡银……若真与朝廷中人有关，如此胆大猖狂计划，那幕后主使在朝中势力绝非一般，其中牵扯关系绝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