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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卞城风雨连天来(上) ...

  •   光……

      一道光透进眼缝,分外刺眼。迷迷糊糊中,柳月蓉只觉有什么东西在拍打着自己的身子,不住晃荡,挠得皮肤微微瘙痒,周身所及冰冰凉凉,半睁开眼睛,视线所及一派陌生,直到眼睛完全睁开,发觉自己躺在乱石滩上,大半个身体尚且浸在水中,原来那不断轻拍自己手臂的,是一颗浮游水草,扭动了一下身躯,直到神志完全清醒,恍然记起在暗道内打穿石壁的端木无忧,河水冲垮墙洞冲入暗道晃眼间有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后来……后来她便失去了知觉,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受如此重伤,又受大水冲毁之力,不知那个人现在还好不好?茫然四顾,隐约不远处的地方躺着的是一堆青黛色的东西,那东西似乎晃荡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直立了起来,向着她的方向点点移动,正是端木无忧。

      嘤咛一声,柳月蓉正要从地上爬起来,无奈自己手脚身躯皮肤外露处多处划伤,腿骨断折,多次尝试,竟是爬不起来,只得朝来人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秀气的眉宇间拧起一根解不开的结,并不是为自己,端木无忧满身泥土血污,衣衫破裂,腿上血肉模糊,甚至还爬满了枯枝杂草,早已没有初见之时的俊雅风流,但他仍旧坚持着走到柳月蓉旁边,“你可还好?”端木无忧很有耐心的问,虽然答案早已明了,但他就是不见有任何动作,伫立在她面前三分处,等待她回答,柳月蓉苦笑一下,“腿折了。”端木无忧点了点头,柳月蓉的目光落在端木无忧身上,“你……没事吧?”她有些担心的盯着端木无忧的脸,虽然端木无忧受伤甚重,但他的一张脸独独还如先前一般,甚至连灰迹都被他擦去了,俊秀的面上血色略有不足,柳月蓉明白那是失血过多的原因,端目无忧又点点头,却不说话,府下身将她断裂的骨头接上,“腿骨受伤过重,尚不稳定,你不能走路。”说罢将她一把抱起,竟不管它自己所受之伤其实比柳月蓉更甚好几百倍,“你……”柳月蓉挣扎了几下,见他不放手也就缓了下来,心平气静的窝在她的怀里。端木无忧微微一笑,“我们现在必须要找一个处能够安下身来的地方,最好附近有村庄……”还有药店。

      药,却不是为自己找的……

      天幕渐渐暗了下来,端目无忧抱着怀中的人走在泥泞道上,他的腿上鲜血淋淋,点点血液犹如梅花的花瓣顺着长长的泥道洒了一条细细的线,也不搭理。怀中的人闭着眼睛,细密的眼睫投下漂亮的眼影悄然搭在脸上,看起来神色十分安宁,随着时间的流逝,抱着她的端木无忧眼中的郁郁之色却越发浓重,连一贯的微笑都已经消失在脸上,埋头看了一下怀中的人面上的青紫色又浓重了一些,一股真气从指尖透出,直直渡入柳月蓉体内,柳月蓉呼吸已近衰竭,已经不省人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月蓉被暗道里的毒蛇咬了,但柳月蓉一直不说,他也就没有发现,等他发现的时候,那中毒已经很深了,若再找不到有药的地方,只怕她难以活过今晚。

      又向着前方走了片刻,隐约听见车轴马蹄的声音,临目远眺,目光所及之处,远远看到一辆马车默默前行,向着他们的方向缓缓行来,那马车车身挂着黑色帘幕,丝毫让人看不清车内究竟所坐何人,却是让端木无忧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神色顿时轻松了不少。

      站在大道中央,“停车!”端木无忧扬声高喊,“请问可以搭个便车么?”纵然有请求之意,却无央求之音,即便是求人,也不愿放低姿态,绕是如此偏远地方,又遇到这般来历不明人士,态度尚且不算恭敬,按理说是不会搭理,然而马车车身却似微顿了一下以后渐渐缓了下来,“你要坐车?”车子在端木无忧面前顿住,黑帘未被挑开,里面传出一个清秀的声音,侧耳听来如珠盘落玉,分外清脆好听。端木无忧柔声道,“端某和朋友出来游历,无奈遭人所劫,还望阁下仗义相助。”“咿呀”一声后车帘挑开,露出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少年,“你被打劫了?”眼珠子转了两转,少年在他身上上下徘徊,陡然欺身向前,随即收回,端木无忧看出他是在皱眉头“不要,你太脏了,会弄脏我的车。”“既然是遭人所劫,脏,也是在所难免。”端木无忧平静的道,那人点点头,眼睛笑弯成了两条细线,如新月弯弯,尚是乖巧伶俐,手却丝毫没有停顿的将布帘拉下,策马驱车而去,扬起尘土飞扬。

      端木无忧也不强留追赶,暗叹一口气,伸出手指按了一下怀中人的脉搏,心念一动,以端木无忧的心智手段,狠毒心肠,无论男女老少,能够利用的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没有利用价值的随便抛在一边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并不是没有想过把柳月蓉丢下,若非是以前,这绝对是上上之策,没有丝毫顾虑怀疑,但……柳月蓉对之于他并未有什么不利之处,她救过他,她是个好人,她还有自己非做不可的事……不知为何,心虽然早有将她抛下的念头,手却是越收越紧。
      “嘚儿”一声响,那辆远去的马车突然又折了回来。“你知道怎么吃螃蟹么?”车内的人笑嘻嘻的挑帘,那挑开帘子的是一把乌木镶金的金边大扇,扇子末端系了一个一寸来长的黄褐色管状物,纹理极是好看,端木无忧面无表情,抬眼对上那人清凉的双瞬的时候,“当然。”面带笑意开口,少年闻言一拍手将他拖进了车里,“那甚好。”

      马车车内实际上要比一般车辆要宽大些,端木无忧将柳月蓉放下,三人同居一节车厢竟不一点也不显拥挤,车身内壁坐毯玉盘应有尽有,车厢正中,还摆放着一座半尺来高的博山炉,炉中火焰隐微,上面锅内香汤鼎沸,正煮着螃蟹。可见又是一个极端奢侈享受之人。
      但他不懂得吃螃蟹——

      少年挑眉看着端木无忧,“你不吃?”他指了一下锅,“很好吃呢。”端木无忧摇头微笑,“如此吃法,不算最好。”少年“嗯”了一声,“怎样吃才算最好?”端木无忧温言道,“吃蟹的方法很多,喜好不同,心情不同,吃蟹的方法自然不同,不知你想要怎样吃?”少年眉目扬转,颇有兴味的盯着端木无忧,“那你最喜欢怎样吃?”“我?”端木无忧抬指敲了一下螃蟹坚硬的壳,“古人嗜蟹,都道蟹之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黄似金,已达色、香、味三者之至极,更无一物可以上之。故而很早便有镂金龙凤蟹,鹿尾蟹黄,洗手蟹等多种蟹肉名肴菜谱流传,更是从魏晋开始便发展起了‘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的吃蟹文化,被文人雅士视为高雅闲适的情趣。但是……”话锋一转,他慢慢的道,“蟹肉虽鲜,我却不爱。”

      “那你喜欢吃什么?”少年一手将满盘蟹肉骨头甩在车外,漆黑的眼瞳好奇的咕噜直转,此人对蟹的研究如此精透详细,却道不喜欢,分明是放屁,但他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听下去的冲动,仿佛即便是知晓他在放屁也比其他人说的话要更让人信服一些。

      车马辘轳之声转动,在两人谈蟹的时候,转眼已到了一片树林,林中树木参差茂密,视线并不是很好,林中鸟雀惊飞,衬得那林子越发寂静,林中有路,路不宽,恰好容得下一辆马车的宽度,端木无忧挑帘而望,道路两旁杂草丛生,满地尽是枯枝,断木,苔藓和一些不知明的藤蔓,林中芬芳馥郁的香气便是从那些不知名的藤蔓中升出来,越进林中越深,那馥郁的香味便越发浓重,嗅起来便越发不好闻。

      马车在道上走的时候逐渐变的颠簸起来,端木无忧回首摸了一下柳月蓉的气息,马车的速度跑得不快也不慢,按如此速度下去,只消出了这片树林,不出意外的话,待到天黑,应该可以找的到一处救治的地方。

      少年蹙着眉头,终于捂着鼻子,忍不住抱怨了起来,“这些味道是什么东西,好难闻!”端木无忧放下黑帘,浅笑,还未说话,只听破空一声响,一支利剑透过布帘穿窗而过,“翁”的一声,打翻面前的博山炉,炭火撒出一地,却并未真正伤及人的性命。

      黄一少年“咿呀”一声目瞪口呆的盯着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正是吃惊,端木无忧已经下了马车,远远看见一人手持利剑从道旁树林威风凛凛的走了出来,目光炯炯的盯着下了马车的人,这人宽额浓眉,满目冷冷清清,菱角分明,身高八尺的身躯往道上一站,便犹如一尊墙,堪堪挡去了去路,让人不能前进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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